早上臨出門的時候, 林霏開特意囑咐父母,晚上別做飯,她和齊天朗下班回家, 接他們去外面吃飯。這是齊天朗的意思。
林母一邊笑嘻嘻地說, 小齊, 浪費那錢幹嘛啊。一邊又問, 去哪裡吃啊, 是那座什麼塔嗎,最高的。
林父說,在那麼高的地方吃飯, 瘮得慌,我纔不去。
林霏開說, 去哪她和齊天朗再商量, 不着急, 等下班回來再定也行。
林霏開知道母親想去明珠塔吃飯,那裡有家旋轉餐廳林母以前去過, 可以俯瞰江城的夜景。在這裡吃飯,回老家後,可以和一起跳廣場舞的老夥伴吹噓。
齊天朗對在哪裡吃飯毫不在意,一切都聽林霏開的,因爲他的目的不過是討兩位老人的歡心。聽見林母這麼說, 齊天朗出門就預訂了旋轉餐廳的座位。
他得意洋洋地問林霏開:“我這個女婿還不錯吧, 全方位三百六十度討好未來的岳父岳母。”
“勉強及格吧。”
“我這還勉強及格啊, 林霏開小姐。你知道嗎, 昨晚和伯父下棋, 我又是拼死了腦細胞,才弄成一贏一平一輸, 而且還要輸得不露痕跡。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嗎,高考我都沒這麼費力。”
她癟癟嘴。“嫌費力你別待在這裡啊,又沒人請你討好他們。”
“好吧,我認慫,誰讓我喜歡你呢,林大小姐。”
“有多喜歡。”
“很喜歡很喜歡,還沒認識你就喜歡你。”
“貧嘴!”
“真的,愛信不信。”
“那個······我爸媽的體檢報告明天就下來了。昨晚我媽和我說了,他們過兩天就回老家。”
“什麼時候走?我開車送他們。”
“不是和你說這個······我媽的意思呢,就是······我爸以爲我們在同居,他不太喜歡,所以,他們走之前,你還是先搬回去。”
齊天朗停下來,拉住林霏開的手,不滿地說:“我努力了這麼久,怎麼還是要我搬回去啊?這不回到原點了嗎?”
她無奈,良久,下定了決心似的說:“我爸說了······要是真的有結婚的打算······現在就別住在一起······”
他呆了呆,忽然跳起來,舉手向天,轉了兩圈。“啊——啊——啊——真的——真的——”
林霏開微笑地看着他,他把她抱起來又轉了兩圈。小區裡揹着書包上學的孩子停下來,對他倆看着,然後被父母拉走。
“我今晚就搬回清水灣。”
“今晚不是要去吃飯嗎?”
“哦,對啊,我忘了,哈哈哈哈。”
上班的時候,林霏開接到康樂盈的電話,約她和齊天朗晚上一起去酒吧,聽她男朋友演奏。林霏開拒絕,不啦,晚上已經有安排啦,下次吧。
林霏開掛了電話,陳小塵酸溜溜地說:“林師傅,晚上去哪裡浪啊,帶上小塵我吧。”
林霏開笑說:“明珠塔的旋轉餐廳,要不要一起去啊。”
陳小塵驚說:“齊天朗,那麼浪漫的地方,你是不是打算求婚啊。”
林霏開嗔怪:“哪裡浪漫?別瞎說,我爸媽來了,帶着去吃個飯。”
“哦——”陳小塵怪腔怪調,“不好意思,我搞錯了,原來是見岳父岳母。”
一本雜誌從林霏開的手裡直接飛向陳小塵,陳小塵一把接住。“你砸不中我,嘿嘿嘿。”
“已經見過了。”齊天朗淡淡地來了一句。
“呀呀,齊天朗,看不出來啊,悶聲不響的,你這速度夠快啊。”陳小塵故意揶揄齊天朗。“啥時候帶你師傅見你爸媽啊,還是已經見過啦。”
陳小塵並不知道齊天朗母親已經去世,而現在的父親是他繼父。但是,林霏開是清楚的。
林霏開咳嗽了一聲。“下週要用的稿子你寫好了就快點給我,不要每次都磨蹭,拖延症啊。”
“快了,等我父親從歐洲回來。” 齊天朗又淡淡地來了一句。
林霏開聽齊天朗這麼一說,心裡沒來由地狂跳了幾下。他對她說過好多動聽的話,比如那些關於人生的計劃。她覺得他已經把她當成未來的妻子看待了,這一點她可以肯定。但是,他從沒提過帶她去見他父親。
動聽的話是0,帶她去見他父親纔是1。
她臉皮薄,總不能自己主動說,帶我去見見你父親吧。所以,她雖然覺得她應該去見見齊伯伯,卻從未開口過。
現在他見了她的爸媽,那她見他的父親,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想到這裡,林霏開不自覺地笑了笑。
陳小塵準確地捕捉到她這一抹微妙的笑容,說:“看看,要見未來的公公婆婆,都傻樂成這樣了。”
林霏開一聽,又抓起一本雜誌,再次砸向陳小塵,砸中了。“你話太多了!稿子還不給我!”
晚上下班回到家,林霏開看見林母穿了一件大花的連衣裙,特別誇張的大花。並且還化了濃妝,眼影和腮紅都特別明顯。
她笑問:“媽,你這是幹嘛?”
林父從房間走出來說:“下午去商場買的,我覺得還不錯。”
林霏開笑說:“裙子是不錯,可是,媽,你這妝太濃了。”
林母皺眉問:“很濃嗎,我自己化的。那個賣化妝品的說,我這個年紀要濃一點纔好看,而且,晚上更要濃一點,不然看不出來。”
林霏開哭笑不得,她雖然不化妝,但是不代表她不會欣賞,況且陳小塵平時已經給她普及了很多化妝小常識。
“媽,你別急,我幫你重新弄一個。”林霏開想,絕對不能讓老媽這樣出門,否則成笑話了。
“啊,那我們會不會遲到啊。”林母擔心地問。
“不會的,伯母,我定的是八點鐘的位置,還早呢。我和伯父殺一盤再去都來得及。”齊天朗說。
“我纔沒時間和你殺一盤。”林父嘟囔着,又進了房間。
林霏開幫林母把濃妝卸了,又重新化了一個淡妝。“媽,你以後要是化妝啊,千萬記住,手一定要輕點。網上有很多教化妝的視頻,讓老爸放給你看。”
“哎呀,我才懶得化妝呢,是你爸讓我化的。”
“看不出來,我爸還這麼新潮啊。”
母女兩人化好妝,正對着鏡子端詳,林父從房間出來了。林霏開一看林父,就忍不住笑出聲。他穿了一件藍色的短袖襯衫,白色的褲子,頭上還戴了頂寬檐禮帽。
“爸,你······你不怕熱啊。”
“我幫你爸選的帽子還不錯吧。”
“你媽說可以遮陽。”
“你不會打算今晚戴着它出去吧——確定要遮陽?”
“那我們也不能給小齊丟臉啊,總要穿得體面點。”林母說着,掀着自己的大花裙子,揚了揚裙角。
“這帽子挺帥氣的,伯父。”齊天朗在廚房把西瓜切成小塊,端出來給大家。
“小齊,帽子還不錯吧,是我幫你伯父選的。”林母又向齊天朗強調了一遍她纔是有眼光的那個人。
“伯母,您的裙子也很好看,很適合您,特別優雅大方。”齊天朗認真地說。
齊天朗啊齊天朗,你的毒舌呢,你不是最擅長挖苦人嗎,求你說句實話行嗎。
“這是你伯父選的,我也覺得很適合我。”林母一點也不搶佔他人功勞,真是爲人師表啊。
林霏開要哭了。
四人出發去明珠塔的旋轉餐廳。坐在車裡,林霏開從各個角度進行舉例說理,並和林母展開非暴力的辯論,終於在下車的時候,成功地讓林父相信,他戴這頂禮帽,不但不會使他變得更帥,反而會使別人用奇怪的目光看他。
林父脫下禮帽的那一刻,林霏開簡直感受到六月飛雪的舒爽。
下車的時候,齊天朗悄悄和林霏開嘀咕了一句,別和老人較真,他們開心就好了。要不是齊天朗跑得快,林霏開真的會在大庭廣衆之下打他。
這家餐廳是自助式的,菜色一般,不過勝在能三百六十度旋轉看見江城的夜景。林父林母興致勃勃地吃着。林母不一會就要往玻璃窗外看一下,說,哎呦喂,又轉了,剛纔那座大廈現在都看不見了。霏霏,你快看啊。
林霏開無奈地說,媽,我恐高,別叫我看。
“咦,林老師,你們怎麼也在這裡?”甜膩膩嬌滴滴的聲音。
林霏開一看,是駱艾琳。她正和一個女生站在他們桌子旁邊,兩人都端着堆滿食物的盤子。
林霏開站起來。“艾琳,這麼巧啊。”
“是啊,林老師,好巧,我和同學約了在這裡吃飯,沒想到遇見你們。”駱艾琳指了指身邊的女生說,“這是張帆帆,帆帆,這是我常和你說的林老師,在雜誌社帶我的。”
張帆帆微笑着說:“林老師您好,艾琳常和我們幾個同學說起您的。”
張帆帆看起來非常有禮貌,氣質溫柔恬靜與世無爭,不像駱艾琳那麼活潑開朗光芒四射。林霏開想,這兩人是怎麼成爲好朋友的。
林母說:“既然大家認識,那就一起坐吧。”
駱艾琳看了一眼齊天朗。“不好吧,會打擾到你們的。”
林母又說:“沒什麼不好,霏霏是我女兒,這是她爸爸,這是她男朋友······哎呦喂,我想起來了,你們仨不是同事嗎?”
駱艾琳拉張帆帆坐下,張帆帆衝齊天朗點點頭,齊天朗也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駱艾琳笑嘻嘻地說:“伯母,我們是同事。而且我和帆帆、天朗,我們還是光華大學的同學呢,帆帆和天朗還同班呢。”
林母拍大腿。“哈哈哈,原來你們這麼熟啊,你這孩子,也不早說。”
林父幽幽地說:“這說得還不夠早嗎?你要多早。”
林母嗔怪說:“老頭子話真多。”
駱艾琳笑說:“哈哈,伯父挺幽默的啊。”
林母把自己面前的醬牛肉推給駱艾琳。“艾琳,嚐嚐這個,我每次來這裡,都喜歡拿這個吃。”
林霏開想,基本可以確定這頓晚飯沒自己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