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家門口, 林霏開使勁一蹬腳，樓道的燈又亮了。她扶着程黎昊，艱難地掏鑰匙開門。門一開, 屋內燈火通明, 好溫暖啊。看來康樂盈已經回來了。
“樂盈, 你快過來幫我一下。”
其實還不等林霏開叫康樂盈, 康樂盈就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 從客廳去玄關開門了。她穿着上班的套裙，腳上趿着脫鞋。站着不動，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那個······你······他······我······”
林霏開沒興趣沒精力沒時間聽她支支吾吾, 繼續拖着程黎昊往客廳走。真的很重啊，她得好好歇一歇。
這時候, 齊天朗忽然從林霏開的臥室出來。他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 腳上穿着他在這屋子的專用脫鞋, 眼都不眨地看着她，一副外星人入侵地球他也不會坐宇宙飛船逃走的淡定模樣。
林霏開也是驚呆了, 她愣愣的，半天才反應過來。此時此刻，她好想丟掉程黎昊，然後撲到齊天朗身上，聞着他脖子裡清冽的味道, 再問他你怎麼來啦你怎麼纔來我以爲你永遠不會來了呢。但是, 她沒有這樣做,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康樂盈跑過來, 看看齊天朗, 又看看林霏開，顫巍巍地說：“我就是想告訴你······他······來了······”
齊天朗什麼也沒說, 什麼也沒問，默默走到林霏開旁邊，默默幫她把程黎昊扶到沙發上躺着。
齊天朗把程黎昊的鞋子脫下來，又把他的領帶解下來。林霏開去衛生間繳了條熱毛巾，準備給程黎昊擦臉，齊天朗拿過熱毛巾，三下兩下就把他的臉擦得乾乾淨淨。康樂盈拿來一條毯子，齊天朗把毯子蓋在程黎昊身上。他的一隻胳膊突然垂下來，齊天朗又把這隻胳膊塞到毯子裡。
一切收拾完畢，齊天朗說：“你倆先去睡吧。”
“那你呢？”林霏開怯怯地問。
齊天朗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程黎昊，思索片刻，說：“今晚我就留在這裡吧。”
林霏開環顧四周，沙發已被程黎昊霸佔，四張餐椅不可能用來睡覺，難道齊天朗要睡在餐桌上，或者地毯上。
“我房間有把搖椅······”康樂盈以一種詢問加建議的目光望着兩人。
“謝謝。”齊天朗說。
康樂盈把自己的搖椅拉出來。搖椅有點小，齊天朗躺進去試了試，他一米八六的個頭，這搖椅只能容納他的身軀，不能容納他的四肢。
“可以，挺好。”齊天朗說。
林霏開把自己牀上的空調被抱出來，齊天朗接過被子說：“你倆也早點休息吧，幫我留一盞夜燈。”
林霏開去衛生間洗漱，洗完經過客廳，看見齊天朗已經睡着了。他呼吸平靜，面孔在夜燈昏黃的光照下，顯得那麼柔和，宛若剛出生的嬰孩。她把空調打高兩度，然後踮着腳輕輕回到自己的房間。
睡到半夜，林霏開被一隻在耳邊嗡嗡嗡的蚊子吵醒，真不知道這隻蚊子是怎麼跑進來的。她輕輕地從牀上下來，輕輕地走到門口，把門推開一條縫。齊天朗在酣睡，程黎昊也在酣睡。
林霏開輕輕地走出去，先是走到沙發旁，幫程黎昊蓋好牀單，接着走到搖椅旁，幫齊天朗蓋好薄被。齊天朗睡着的樣子比他醒着的樣子更耐看。她想親他，拼命才忍住。
她怕他着涼，將被子一角小心掖了掖。突然，齊天朗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他睜開眼，兩人四目相對。她想掙脫，但是顯然他的力氣更大。她飛快地望向程黎昊，還好，他動都沒動。
兩人就這樣互相瞪着對方。
她根本沒想到他會醒，不，也許他根本就沒睡。他緩緩握住她的手，她驚慌失措。他坐起來，挺直身體，仰起頭，在她脖頸間親了一下，然後才鬆開她。
她呆了了呆，夢遊般離開。
林霏開面朝天花板躺在牀上，剛剛清冽的一吻，痕跡似乎還留在那裡。她伸手摸了摸，彷彿又感受到齊天朗那毛茸茸的腦袋，蹭到她皮膚的感覺。
他已經很多天對她不冷不熱了，剛剛清冽的一吻，是什麼意思？冰釋前嫌？意亂情迷？
林霏開雙手抱胸，撫摸胳膊，她意識到自己渾身灼熱。齊天朗一個小小的吻，就讓她渾身灼熱。拋開別的不談，她現在只想睡在他懷裡，摟住他的腰，枕着他的胳膊，臉貼在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聽他說有趣的沒趣的事，纏纏綿綿。
林霏開失眠了。
今晚遮光窗簾沒拉好，有一絲光透進來，反正也睡不着，她懶得管。
一夜沒睡好，天快亮的時候，反而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她再醒過來，時間已經不早，今天絕對要遲到了。
糟糕！客廳裡還躺着兩位大活男人呢，不知道他們起來了沒有。她得出去給這兩人來個互相介紹。不對，他們原本就認識啊。但是，他們會不會尷尬？在這個地方這種場合，不面面相覷纔怪。
等等，她爲什麼心虛？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哦，林霏開啊林霏開，昨晚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啊？
林霏開手忙腳亂得換好衣服，又把頭髮夾起來，然後才急匆匆地走出房間。
一出房門，她就看到一幕奇異的景象。
兩個男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正在吃早餐。一樣的慢條斯理，一樣的優雅從容，一樣的波瀾不驚。如果說有不同，那就是齊天朗更陽光活力，而程黎昊更成熟穩重風度翩翩。
滿滿一桌子早餐，中式西式，乾的水的，有餡的沒餡的。嗯，肯定是齊天朗出去買的。買很多很多早點，一向是他的風格。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還不去洗臉。”齊天朗擡頭望着她，平靜地說。
程黎昊聽見齊天朗說話，也轉過身子，望着她，對她微微一笑。
他精神奕奕，已經完全沒有昨晚醉成一灘爛泥的模樣，彷彿最晚吐得滿地的那個人不是他，和他完全沒關係。
“霏開，你再不來吃，我們可不給你留啊。”程黎昊笑說。
我們？我們是什麼意思？他們倆什麼時候結成統一聯盟的？
林霏開去衛生間洗漱，在衛生間裡，她看見了兩條新毛巾，兩把新牙刷，全部都用過。她猜測，是齊天朗買的。她在清水灣有整套生活用品，但是齊天朗在她這裡，只有一雙專用脫鞋。
洗漱完畢，林霏開也坐下來吃早點，真是玲琅滿目啊。
齊天朗把一碗打滷豆腐花推到她面前說：“這是從康樂盈嘴裡奪下來的。”
林霏開連舀了兩勺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問：“她上班啦？”
“含着調羹的時候，不要說話，我和你說過的。”齊天朗一邊說，一邊抽出紙巾遞給她。“嘴角。”
林霏開連忙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
“她一大早就走了，說是要去加班。”程黎昊替齊天朗回答她的問題。
齊天朗慢慢地剝茶葉蛋，剝好了，又把蛋白用調羹搗下來，然後把蛋白放在林霏開的盤子裡，自己夾起蛋黃細嚼慢嚥。
林霏開三口兩口就把蛋白解決了。齊天朗又剝了一個，重複剛纔的動作。
“霏開，昨天晚上謝謝你。”程黎昊笑，“要不是你，我恐怕要流落街頭了。”
“黎昊，你別客氣，大家都是朋友。”
“對了，還要謝謝天朗照顧我一晚上。”程黎昊拿着豆漿對齊天朗說，“來，我們乾一杯。”
齊天朗端起牛奶，和程黎昊的杯子碰了碰。
吃完早餐，林霏開把碗筷簡單地收拾了泡在水池裡，三人一起出門。
程黎昊說：“你們去上班吧，我得回家一趟，再次謝謝你們。”
林霏開說：“反正我們也遲到了，讓天朗送送你吧。”
程黎昊笑說：“對於老闆來說，就算員工遲到，那也是越早到越好。所以，你們胡社長肯定希望他的兩位愛將早些去上班。”
林霏開也不再堅持，剛好一輛出租車從小區裡面出來，程黎昊招手就上去了。
林霏開跟在齊天朗後面上車，她覺得有必要向他解釋昨晚的事情，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千萬不要誤會，她和程黎昊什麼都沒有。
“那個······”林霏開期期艾艾，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兩人才吵架不久呢，又沒有和好。
“嗯······”他望着她。
“那個······”她抓抓頭，到底要怎麼和他說嘛，“程黎昊······”
他不等她說完，突然拉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身體前傾，他接住她，抱個滿懷。他望着她說：“請半天假。”
“啊！”
“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林霏開請假，不需要和領導說，她給陳小塵發了條微信，說自己不舒服，這樣就行了。齊天朗請假就麻煩點，他得和小孫打電話說明情況。他的情況是，頭疼感冒生病不舒服。好在小孫並沒有爲難他，安慰他兩句就掛了電話。
“我們和好了，對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啊？嗯！”她想，都這樣了，還不算和好啊。
“那我們回去。”
“啊？回哪裡？”
“回家，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齊天朗，要不要這麼瘋狂，確定不去上班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