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章 聲東擊西
第二日在朝堂上韓信就宣佈了王歧被調往函谷關以防備關東諸侯,而從未聽說過的李左車則被拜爲將軍,接替王歧的職務應對漢中的劉邦。)
任命一從韓信嘴中說出,大臣們皆愕然,這個憑空冒出的李左車是誰名誰之前都沒人知曉,韓信卻冒然將秦國的安危託付給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未免有些太過兒戲了。韓信給出的理由則是李左車曾經是北軍大帥王離的高級幕僚,在北軍從軍多年經驗非常豐富。
幕僚並不是大秦官吏體系中的正式官職,而是將軍們自己掏腰包聘用的一些文人,用來出謀獻策和處理‘私’人文案的。所以韓信說李左車是王離的幕僚衆人也無從查起,因爲幕僚只是‘私’職,並沒有文檔記錄報備朝廷的,只是看李左車年紀輕輕的怎麼也不像韓信說的‘從軍多年’、‘經驗豐富’。
不過有了韓信這個更年輕的做例子,大臣們倒也沒什麼好說的,孟堅沒有帶頭反對,贏可又點頭同意,於是對於李左車的任命就順利通過了。
繼韓信、趙無忌、‘門’g石後,秦國又多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年輕將軍。秦國進入了一個很微妙的階段,從上到下年輕化的現象越來越明顯,上到朝堂,下到軍伍郡縣之中,大批的年輕人被提拔任用,他們給曾經暮氣重重的秦國帶來了騰騰朝氣。
大略已定,出征的準備工作也大致完成。共出兵五萬,三萬騎兵二萬步卒,同時徵調二萬民夫用於搬運糧草輜重。行軍的路線則定爲借道上郡,途經膚施再到烏川渡口,在那裡民夫返回關中,大軍則渡過大河進入雁‘門’郡。
這是最近一條的道路,昔日始皇帝曾建直道從咸陽直通膚施的北軍大營,就是爲了一旦北疆預警帝國的‘精’銳部隊能快速從咸陽調往增援。從咸陽快馬道膚施只要五天的路程,若是大軍前行十天足矣,再從渡口過河直抵雲中的話,大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趕到雲中城。司馬欣和董翳態度也出奇意料的配合,不但答應借道還願意提供渡船,所以按理說這條路也是最爲穩妥的一條。
出征儀式定在朝會後的第二日清晨,按照秦制,大軍出征本該由天子主持祭旗的,可惜秦王子嬰臥‘牀’多時,早已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所以轉由監國太長公主代爲主持儀式。
以前秦國的出征儀式都是浩大而隆重,這次因爲百廢待興,於是就一切從簡了。只是簡單的祭祀了象徵秦國的黑帝顓頊,祈禱他能庇佑秦國的國運昌盛,然後是贏可代秦王宣佈了將領的任命,這些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
雖然簡化了儀式,可忙完這些也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直到日當中午才完成了出征儀式。因爲到達上郡仍然有漫長的一段路程是在秦國國內,所以採取的並非戰時行軍,輜重和糧草先行,然後是步卒,最後纔是速度最快的騎兵,韓信作爲主帥便等到所有大軍都出城了他才動身。
城頭之上,一身盛裝的贏可和甲冑在身的韓信並肩而立,注視着城‘門’處川流不息的車馬隊伍。
許久,贏可才擡起頭來,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魚符遞給了韓信,笑容有些勉強;“韓大哥,這是我從小佩戴的平安符,是小時候我孃親替我從太廟求來的,靈驗無比。我從帶它在身邊一直就無病無災的,這次你出征北疆兇險無比,我在咸陽到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就先借給你吧。”
韓信伸手接過護身符,微微一笑,他知道這是贏可的一番心意,便也沒有推辭。
“你呀,在咸陽要老老實實的聽話,別老是挑食不吃東西,還有在那些老臣面前正經一點,不老是‘露’出原形被他們看見又要以死相諫。”
“哦。”贏可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吐了吐舌頭。韓信說的是上個月她一時玩心大起,身着短衣就在宮殿前和一羣宮人踢起了毽子,卻被正好入宮的太僕贏觀看見,於是痛哭流涕的說贏可有失國體,非要‘逼’得她再三保證以後不再犯才肯罷休。
這倒成了韓信整天取笑贏可的話題,每次說起贏可都惱羞成怒。這贏觀也是贏氏宗親,老得不能再老的那種,論輩分可以算得上贏可的曾爺爺輩了。之所以把他請出山來無非就是看到他的輩分放在那裡,正好可以用來做一尊泥菩薩當位高卻不權重的九卿之首太僕,卻沒想到老人家整日不理正事,倒是和贏可這個公主較上勁了,懂不懂就以死相諫。贏可敬他是長輩,又一把年紀了生怕真的一‘激’動就‘以死相諫’了,便對他處處忍讓,每次遠遠的看見他便調頭就跑。
說到底贏可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只是被國仇家恨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不得不早早的成熟起來擔起了贏氏一族的重任,唯有在韓信面前纔會短暫的恢復本‘性’。
“韓大哥。”贏可輕輕的喊了句,見韓信笑着應了聲便又說道;“這次去北疆你要小心,,如果到時候真的爲難的話,千萬不要強行。只要你還在,秦國就還有希望。”
“恩,我知道了。”韓信點頭應道,笑着打趣道:“怎麼,還不相信你韓大哥呀,要知道我可是從未打過敗仗哦,這麼對我沒信心呀。”
“沒有那。”贏可急忙搖頭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你而已。”
韓信笑着說道:“不用擔心我了,我韓信的命大着呢,什麼風‘浪’沒見過呀,放心,我覺得上天對我‘挺’不錯的,想來這次我還能大勝而回。”
“到是你,咸陽雖然看似平穩,可卻內藏‘激’流暗涌。你身爲監國,也要萬分小心,不能大意了。”
贏可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說道;“放心吧韓大哥,我會照你的吩咐凡事多聽取丞相的意見,大事則和田將軍商議。”
“恩,孟堅這老傢伙雖然又老又硬,不過對秦國倒是忠心耿耿,在大是大非上他絕對站得住立場。至於田市,咸陽可用之兵悉數在他手中,我已經給他下了軍令,除了你的手令外,任何人不能從他那裡調動一兵一卒。除此之外,趙無忌手中的大軍也可以作爲依仗,他離咸陽快馬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持我留給你的手令派人去北地調軍即可。”
贏可見韓信爲他安排的如此妥當,幾乎是事無遺漏,不由心中一陣感動,眼角微紅。
韓信忙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淚,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呀,上輩子肯定是魚,要不然怎麼老是懂不懂就流淚呢。好了好了,放心吧,我韓信是什麼人,這天底下還沒有誰能要我的命呢,我答應你一定平安的回來就是了。”
贏可破涕爲笑道;“一言爲定。”說完伸出小指,韓信則有些無奈的勾上說道;“敗給你了,好了,一言爲定。”
兩人又嬉笑了會,旁邊遠遠站着的‘侍’衛和宮人則識趣的走開去了,偌大一段城牆上就只剩下兩人在打鬧。
打鬧了會,贏可大概是有些累了,便大膽的將頭輕輕的靠在韓信身上。沉默了會,忽然開口說道:“韓大哥,我們認識也已經三年多了。”
“恩。”韓系點了點頭,想起了當初在客棧中驚鴻一瞥被贏可那‘非主流’造型雷到的那一幕,不由‘露’出會心的一笑。
“怎麼再沒見過你扮褒姒妝了?”
贏可輕輕哼了一聲,嗔道:“人家那時候年紀小嘛,覺得好玩纔跟着別人瞎‘弄’的,醜都醜死了,以後不許說了。”
韓信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哪裡醜呀,我就覺得很漂亮呀,非常有個‘性’,別人是因爲沒有藝術眼光才覺得難看的呢,咱不理他們。”
贏可將信將疑的說道;“真的?”
“真的。”韓信煞有其事的點頭道。
贏可頓時眉開眼笑的說道;“好呀,等你回來我就打扮給你看呢,不過不能讓那些傢伙知道,要不然我又沒有安寧日子過了。”贏可想起那動不動就死諫的‘亡命之徒’贏觀,頓時嚇得吐了吐舌頭拍拍‘胸’脯。
韓信擡頭看了看天‘色’,有些無奈的說道;“時辰不早了,我也快要動身了。”
贏可臉上的笑容一滯,面‘色’又黯淡下去了,擡頭緩緩的說道;“韓大哥。”
“恩!”
輕輕挽了挽劉海,贏可細弱蚊明的聲音小聲說道;“過完今年我就已經二十了。”說完便低下頭去,羞的滿臉通紅。
在秦國,‘女’子大多十七前就會許配人家的,不少人更是在十四的年紀就已經結婚生子,像贏可這樣快二十了仍然雲英未嫁倒是件非常少有之事。只是因爲她的父兄皆去,無人爲她做主所以才一拖再拖,再加上她一顆芳心早已經系在韓信身上,自然不會再做他想。
韓信哪裡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意思,心中不又泛起了一股愧疚,伸手輕輕的握住贏可的柔荑道;“傻可兒,我們患難與共,經歷了那麼多生生死死,我哪裡還會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朝中反對此事的人肯定很多,所以爲了顧全大局我纔沒有提出迎娶你的請求。這次我出征回來後,我一定想辦法迎娶你的,就是不知道我們尊貴無比的太長公主殿下願不願意下嫁於我這個窮小子呢?”
贏可癡癡的看着韓信,兩行清淚緩緩流下,她等這句話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強自梗咽的說道;“我願意!”
“我會一直等你的,等到你回來爲止!”
大軍離開了咸陽,沿着秦直道一路浩浩‘蕩’‘蕩’的直奔上郡。這次出征韓信自然是主帥,除了‘門’g石和奚達拜爲將軍外,還有另外一名在軍中鬱鬱寡歡、整天愁眉苦臉之人。
那就是當日被秦軍在咸陽城牆上生俘的英布。
昔日韓信和項羽會盟時,故意只提起了鍾離味一人作爲籌碼,而對同樣重傷被俘的英布決口不談。
韓信心中清楚,鍾離味是項羽的死忠,絕不可能歸順於他的,可是英布則不一樣,他原本就是大江的劇盜,昔日項羽消滅他還是靠着韓信獻上的計策。項羽憐其勇纔將他收爲心腹,可心中對他自然遠遠及不上虞子期、鍾離味等人親近,這點英布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韓信騙英布說項羽只肯拿北地郡作爲條件來換取鍾離味和二萬楚軍降卒,卻絲毫沒有提起他。英布聽了信以爲真,頓時勃然大怒,他在楚軍的時候就以悍勇而勇冠三軍,每戰項羽都用他爲先鋒衝鋒陷陣的,可對他卻也一直寡恩刻薄,並沒有給太多的封賞。
原本在楚軍時英布就是滿腹牢‘騷’,現在一聽項羽提都不提他,這才怒極答應了投靠秦國,被韓信拜爲將軍。英布父母雙亡,留在楚地的妻子又無所產,到也一身輕鬆。
韓信再得到他的迴應後立即大張旗鼓的造勢,不但親自登臺鄭重其事的拜他爲將軍,還派出間諜密探在關東大肆宣揚,英布這才隱隱感覺出了不對勁之處。項羽此人嫉惡如仇,凡是背叛他的人沒一個都能有好下場,可以想象的出他在彭城知道心腹愛將英布居然公然背叛,一定會勃然大怒,誓要親手殺死英布以圖後快。
待英布恍然醒悟過來時已經爲時甚晚,項羽的脾氣秉‘性’他自然十分了解,他就算再叛出秦國項羽也不會饒過他的。眼下無奈,只好跟着韓信一條路黑到底了,反正在楚國也是當將軍,在秦國也是當將軍,他又不是楚人,有什麼區別。
只是心中着實覺得憋屈,看着韓信不由牙癢癢。韓信卻渾然不覺的樣子,每次看見他仍然得意洋洋一副很欠扁的樣子。這次出征韓信就把英布帶在了身邊,因爲也需要的勇武衝鋒陷陣,更何況和匈奴人‘交’戰,英布就算想有異心也難,正好可以藉此機會磨合磨合,讓他真正爲自己所用。
英布是個很有權勢‘玉’望的人,既然有權勢‘玉’望,那就不難利用了。項羽能給他的,韓信也能給,就算是項羽不能給的,他也未必不能給。
大軍向北一路沿着秦直道疾行,到了第八日就已經趕到膚施城外。
既然和秦國是敵非友,司馬欣和董翳當然如臨大敵,生怕秦軍突然變了主意奪取了上郡。一邊下令緊閉城‘門’,一邊令所有的甲士都上城頭嚴陣以待,小心翼翼的留意着路過的秦軍動態。
城頭之上,司馬欣和董翳都滿臉緊張的注視着數裡外隱約可見的秦國大軍,心中忐忑不安。此時已經臨近黃昏,視野之處並不是很清楚,司馬欣眯着眼看了半天,開口問道身旁的董翳。
“你看這支秦軍如何?”
董翳搖了搖頭,臉上有些失望的說道;“我看他們的隊伍有些凌‘亂’,陣列也是鬧哄哄的,雖然中軍還算嚴整,可兩翼卻魂‘亂’不堪,想來應該都是些臨時徵召的新兵吧。我現在有些糊塗了,你說韓信那小子打算帶這麼一支軍隊去雲中,去送死嗎?”
司馬欣沉‘淫’道;“我想可能是咸陽一戰秦軍損失過於慘重吧,只有靠臨時徵召的新卒爲軍。不過你別小看了這韓信,他既然能戰無一敗就一定有他的‘門’道。”
董翳有些不以爲然的嗤之以鼻,“秦軍的質量越來越差了,想當初我們年輕的時候出征六國,那時候的秦軍纔算得上虎狼之師呢。後來我們跟着上將軍,帶的軍隊雖然質量有所下降,可也是百戰‘精’兵,哪會想到秦國現在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說完董翳嘆了口氣,顯然有想起了以往之事。司馬欣也不再言語,而是緊緊的盯着數裡之外正在移動的秦國大軍。
他心中忽然有些後悔,這些秦軍也都是秦人子弟,和他一樣的出身,自己卻將他們的‘性’命白白送給了兇殘的匈奴人,這讓他多少有些心中不安。
但卻已經無可挽回了,三天前他的使者已經快馬奔向正在雲中圍城的匈奴大軍,向他們的單于遞上了他的親筆書信。
冒頓在得知這一消息後頓時大喜過望,他意識到了這是進軍中原的絕佳機會。如果能全殲秦軍這一支主力部隊,那隨後必然可以勢如破竹的自河套南下攻入富庶的關中,他冒頓就可以正式取代秦國成爲中原的主人了。
想到這裡冒頓不由心‘花’怒放,急忙下令匈奴大軍一分爲二,他的心腹愛將右谷蠡王赫連山率十萬鐵騎繼續圍困雲中城中的秦軍,圍而不攻只是死死的將北軍的殘部拖在雲中城。他自己則親率二十萬‘精’騎趕赴渡口對岸設伏,耐心的等待秦軍北上的大軍到來。
而此時的膚施城中的司馬欣董翳二人卻沒有發現,早在進入上郡後不久,秦軍大軍中一支三萬人的騎兵就已經脫離了方陣,一路向西沿着舊長城古道馳入草原,剩下的步卒和民夫則繼續扮作大軍按照原計劃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