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車揚了揚眉,“如果這個秦國不在是以前的秦國的呢?”
辛劇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樣的衣甲,一樣的旗號,如何不是當年坑殺我四十萬趙軍的秦人?難不成小將軍你自欺欺人,以爲秦國換了個君主就不是以前的秦國了嗎?”
李左車搖頭,“你若是去咸陽見見,就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秦國早已經不是當年的贏氏暴秦了。)當年歷代秦王,皆以殘暴治軍,如今上將軍確實仁義之主,不思殺戮,只求人心。當年秦國獨尊霸道法家,罷黜諸子學說,如今的秦國能以一種包容的心態對待各種學術,就連當年推崇“兼愛非攻”的墨家都已經與秦國合作了,可見今日之秦國早已經不是當年之秦國。”
辛劇一怔,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墨家也投靠了秦國?怎麼可能,歷代鉅子不是堅決反對秦國殘暴的律法的嗎?”
墨家好俠義,趙地多俠客,所以士民皆受墨家俠義的思想影響甚深。辛劇少時曾師從墨者,學習擊劍之術,所以十分崇尚墨者的俠客精神,這纔會有些無法接受墨家也會投靠秦國的事實。
韓信微微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令牌。“這是墨家的鉅子令,見令如見鉅子,墨家鉅子元宗是我師伯,他讓我持此令牌號令趙地墨者從命,你可信?”
辛劇將信將疑的接過了鉅子令,看此物非金非木,卻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個小篆撰寫的“墨”字,倒不像上面假冒之物,何況以韓信的身份,決不能隨口說出這種無稽的話來。
辛劇心中倒是信了幾分,將鉅子令遞還韓信後,仍然不服氣的哼道;“我不知道你用上面手段欺騙了墨家,但我辛劇是不是投靠你們秦國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辛劇祖上數代皆是食趙祿,如何能夠叛趙歸秦。”
“韓信,我敬重你是個漢子,說實話你的本事我也很欽佩,你若真覺得敬重我,那就給我給痛快,也好讓我青史留名,像李牧大將軍一樣做個趙國的忠魂如何?”
韓信有些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的我告訴你你不但不會青史留名,反而會留下罵名,說你食古不化,愚忠誤國,那你該如何?如果我再告訴你連趙國都不會再存在了,這天下將不再有楚齊韓魏趙燕,當然也會有什麼漢南越臨江衡山等等,天下將只會有一個名字,一個國家,一個君主。大一統的時代已經到來,七國爭雄的時代已經被歷史的車輪所摒棄。”
“你不要妄想再做什麼趙國的忠臣名垂青史,因爲趙國已經徹底的成爲了歷史。同樣,你歸順了我也不會有人唾棄你,後人只會稱讚你良禽擇木而棲,是識時務者的俊傑。”
辛劇面色緩和了下來,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韓信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他,可面子上卻仍然想堅持做他的忠臣義士,“哼,你是秦人,自然是替秦國說話。”
韓信哈哈一笑,“這回你可錯了,我不但不是秦人,而且還是三晉中人,確切點說是韓國王族後裔。韓趙世代聯姻,本就是一體,不知如此答案你可以願意歸順我?”
辛劇渾身一震,目光中滿是驚駭,失聲道;“什麼?”
這回不但是辛劇,連李左車都滿臉吃驚的樣子,顯然並不知道韓信的身世。
這個消息若是放到了外面,恐怕秦國國內會引起一番大地震,試想一下如果篡奪秦國王位的是一個韓國王族,那這是多麼巨大的諷刺,秦人驕傲的自尊絕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可韓信就如此輕鬆的說了出來,面色如常的看着二人。
辛劇瞪大眼睛看了韓信半響,才張嘴說道;“你就不怕我說出去?”
韓信笑了笑,“我知道辛將軍是個信人,如果今日能答應歸順與我,我當然不會擔心你去亂說什麼。若果不肯歸順於我,那簡單,死人是不會亂說話的。再說,你覺得從你嘴中說出這些,會有秦人信嗎?”
辛劇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番韓信,彷彿重新認識了他一樣。
“果然好膽色,好心計,難怪連小將軍都會心慕於你,看來你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英主。若讓我辛劇歸順你也不是不無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二個條件。”
“說。”韓信毫不猶豫的說道。
辛劇伸出了手指,“第一,你不得妄殺趙人,尤其是趙國降卒。”
“這個沒問題。”韓信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既然是想將趙地納入秦國的版塊,趙人自然就是我的子民,我怎麼會妄殺自己的子民。”
辛劇又接着說道;“第二,你不能殺趙歇,他雖然百般不是,但畢竟對我有知遇之恩。這算我替他向你求的一個恩典。你大可放心,他只是個沿途享樂的傻瓜蛋@子,若是失勢絕沒有膽量再冒險東山再起,你給他錦衣玉食將他囚禁起來即可。”
韓信點了點頭,“這個也不難辦到,這兩個條件我都答應,你可還有什麼話好說。”
辛劇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睜開眼,向前一步跪下行禮道;“參見主公。”
…….
辛劇久爲趙國大將軍,一向愛兵如子,在軍中有着極高的威望,他選擇投降了秦國無疑對趙人的內心極爲震撼,最直接的接過是投降的趙軍有一大半願意歸順秦軍,繼續靠着當兵混飯吃。
韓信將歸降的四萬多趙軍作爲一軍,皆交由辛劇統領。韓信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度”果然讓辛劇倍感涕零,更加努力的加倍做事。
一戰之後,趙軍的主力徹底被擊潰,恆山郡以北的代郡、廣陽、上谷皆爲秦軍所佔。韓信有派出李左車辛劇二人爲將,打出李牧之孫的旗號率五千輕騎西進攻略雁門和雲中。當年李牧曾經駐紮雁門雲中長達二十多年,在當地影響極重,老一輩的趙人都斷用兵如神的李牧敬佩不已,聽聞是李牧的孫子帶軍拉收復,還有趙國曾經的大將軍辛劇,雁門和雲中二郡的趙吏紛紛投降,李左車不費一兵一族輕易的取得了二郡之地,打通了和九原郡之間的道路。
韓信則親自領軍所剩下的一萬三千多騎,向東攻略燕地。當初趙歇匆忙退走,許多被趙國佔領的地反頓時無主,薊城城內的張耳因爲消息閉塞,尚不知外界發生了何事,見趙軍倉促撤走,還以爲是趙歇故意使詐。直到數日不見趙軍動靜,燕軍纔出城小心的試探,這才確定趙軍確實已經退兵。
還沒來得及從喜悅中脫身出來的燕軍便迎頭撞上了正向東接收地盤蒙石帶領的秦軍先鋒。一場混戰下來,早已疲弱不堪的燕軍大敗而歸,二萬多大軍在三千多鐵騎的追趕下倉皇逃竄,還沒逃到薊城城下就已經潰散大半。
秦軍裹挾着逃入城中的敗軍,想要趁機殺入薊城。趕上城頭的張耳當機立斷,馬上下令砍斷吊橋的粗繩,數名正在門處的士卒頓時被壓成了肉醬。將城外的軍隊和城內完全隔絕起來。
城外尚未入城的燕軍絕望的在大門前大聲哭喊着,捶打着城門讓城內的兄弟放他們入城,張耳卻下嚴令不準開門,任由這些人吵鬧。來不及衝突城內的蒙石便把滿肚子的怒氣發泄在這些倒黴蛋身上,數千把馬刀上下飛舞,將毫無鬥志的燕軍殺的四處逃散,燕軍主將也死在亂軍之中。
待韓信親率的一萬本部大軍趕到,城外已經一片血流成河,剩下的只有跪在血泊中高舉武器顫抖着投降燕軍降兵。韓信下令收攏降兵,同時將薊城的城門出口圍堵,防止城內的燕軍突圍。
秦軍這次只是輕騎前來,只是爲了快速攻略無主的燕地,自然不會攜帶什麼輜重器械,於是對薊城也是無可奈何。韓信分兵數路前去接管燕地,他自己親率八千鐵騎在城外遊弋。
城內燕軍雖然仍有三萬之衆,但早已被秦軍凌厲的攻勢嚇得膽戰心驚。自保都尚且不能,談何出兵?
張耳不甘心被數千秦軍堵在門口,曾重金爲賞募得三千趕死之士,在配上自己的四千親部,湊齊七千之數,忽然打開東門殺向秦軍大營,想要趁秦軍不備一舉擊潰秦軍。
可惜張耳顯然弄錯了對象,對手不是倉促成軍的散兵遊勇,而是訓練有素的秦國騎兵,趙軍的突襲確實給秦軍帶了一陣慌亂,但很快就在號角聲中上馬集結好隊列,果斷的進行了反擊。
秦軍迅速的反擊顯然是張耳始料未及的,優勢在他手中僅僅保住了不到一刻鐘就徹底的喪失。當秦軍鐵騎結陣重來,燕軍做的任何防衛都成了突然,很快就在秦軍的一波波衝擊下被碾成粉末。
在城頭的張耳看着心驚膽戰,他沒想到秦軍的戰力如此之強,自己的七千精兵連一回合都未撐住便全軍覆沒。這也讓他徹底斷了和韓信交戰的念頭,只想憑着薊城頑強死守。
韓信倒也不急,只是傳已經平定雁門和雲中的李左車帶軍來援,同時派人持着他的軍令趕往九原調集剩下的騎兵趕來援助。
辛劇的趕來到位韓信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他曾是張耳的密友,知道張耳少年時曾受過墨家一位大家的救命之恩,所以這位大家向來敬重有加,若是韓信能勸動這位大家的話,未必不能兵不血刃的解決燕地。
而這位大家正是燕人,就在廣陽郡內的曲營山上,爲顯誠意,韓信親自去拜訪了這位墨家大家,持着鉅子令纔將這位避世已久的單烏請了出來。
單烏見到韓信後便立即點頭答應了,他隨韓信來到秦軍大營,向韓信要了一有青驢,便悠然騎着慢悠悠的去薊城
城頭上的燕軍見一個老頭騎着驢慢悠悠的走來,便大聲的警告他停止靠近。單烏十分配合的停下驢子,說自己是張耳的故人,特來相訪。
得到守兵回報後,張耳驚喜交加,急忙匆匆的趕了出來。因爲城門已經被堵死,於是趙軍扔下吊籃,將單烏吊了上來。
城內的燕王府,自從韓廣被張耳監禁起來後,張耳便理所當然的接收了燕地的一切事物。回到附中後,張耳極爲客氣的單烏居上座,他自己則持師之禮,以跪禮拜之。
單烏年輕時曾經救過張耳性命,當時秦國到處通緝張耳,張耳逃亡燕地,被單烏收留。單武靠着他在廣陽多年的人脈收買了官差,讓他們拖着一個已經死的人去冒充張耳,張耳這才得以在趙地生存下來。
所以張耳發達後對這位恩人念念不忘,曾力邀他出山助自己卻被拒絕。後來只好每月送些錢糧上山,一次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只是單烏親自來找自己,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張耳一邊熱情的接待,一邊心中隱隱的猜到什麼。
果然,單烏單刀直入的說道;“今外有強兵,內無糧草,你打算怎麼辦。”
張耳神色黯淡,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如今這種局面,我還能做什麼,唯有死戰而死罷了。”
“迂腐。”單烏毫不留情面的說道。“你若戰死,不但害了跟着你的手下們,還害了一城的百姓。秦軍若是要攻城,薊城必然會失陷:,攻城之戰本就是死傷慘重,你自己死也就罷了,卻害了這麼多家長,
張耳聽出了單烏話中的意思,“難道老師你讓我投降秦狗,學着辛劇?這絕無可能,想我張耳畢生所願無非就是推翻秦國,如今秦國雖然得勢,怎麼可能讓我去投靠秦人。”
“你不投降又能怎麼樣?”單烏反脣相譏,面色沉了下去,“薊城並非堅城,而且殘牆斷壁,就算是我幫你守城,也最多隻能拖延一點時間而已,於事無補。”
“我觀韓信這人並非暴虐之主,你若投他他未必會心中猜忌而不敢用。你看李左車,還有辛劇,如此足矣看出此人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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