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秦軍軍官也聽到了關於陳勝的種種傳言,可是他們卻絲毫不放在心上。在他們心目中,陳勝只是賤民,卑微如草芥般的賤民,就像九百名戍卒一樣。賤民永遠是賤民,居然想稱王,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簡直是放狗屁。
他們把這種種的傳言當成是這羣賤民惶惶中聊以自@慰的精神寄託,既然你們想做夢,那就繼續做吧,反正遲誤了時間他們兩最多也只是挨一頓板子而已。
老天終於放晴了,兩名軍官伸着懶腰走出了驛站,揮舞着鞭子如同往常一般驅使着一衆戍卒繼續上路,卻沒留意到陳勝等人看向他們不懷好意的目光。
陳勝緊緊的盯着兩人,猛的一點頭,吳廣等人便猛撲上去,一把將兩名軍官按到,奪下了佩劍,綁了起來。
領頭的烏姓軍官滿臉驚恐,拼命的掙脫着,嘴裡喊道:“陳勝,快放了爺爺我,你想造反嗎?”
葛嬰滿臉獰笑的走上前猛的一掌拍去,笑道;“大爺我們就是想造反了,怎麼樣。”
“瘋了你們。”那軍官圓睜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的狂笑道;“我大秦兵甲百萬,富有四海,你們這些賤民居然敢造反,哈哈哈哈,你們知不知道我們的軍隊有多強大,我們的國土有多遼闊,你們簡直是狂妄,狂妄之極!”
陳勝重重的哼了一聲,道;“我只知道你們兩的死期快到了。”說完給吳廣使了個眼色,吳廣會意,掏出麻布將二人的嘴堵上。
旁邊的戍卒則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也不上去幫誰,只是愣愣的看着,張大着嘴。這對他們內心的衝擊太大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去反抗,總覺得壓在自己頭上的便是不可戰勝。可一旦陳勝他們先動手了,他們才發現原來自己頭上的不過是薄如錦布的淺淺一層。
戍卒們漸漸都圍了上來,望着已經被綁住按在地上的兩名秦軍軍官,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滿臉害怕的看着陳勝四人。
葛嬰找來了一輛推車,猛的將推車翻到,陳勝一躍而上,高高的站在車輪上,面色激動的大聲吼道;“衆位兄弟們,我們拋下父母妻兒被秦國逼迫去戍邊,邊關寒苦,九死一生。有誰願意幹這種苦差事,又有幾個人能從邊境生還!我們在這裡已經住了多日,等洪水退去橋樑修好,恐怕我們日夜兼程也不能如期到達漁陽。按照秦國的法律,不能如期到達就會被砍頭,所以漁陽將是我們的葬身之地!如果現在我們各奔東西去逃命,被官府抓到也是死!”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粗着嗓子說話的是個名叫周市的中年大漢,他是陳勝的死忠份子之一,自陽縣以來就跟隨着陳勝,今天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參與了。所以故意發問配合陳勝。
陳勝高揚起頭,大聲道:“如今生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起兵造反!”
原本喧鬧雜亂的戍卒隊伍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睜大張嘴,滿臉驚恐的看向陳勝。‘造反’這兩個字,可是他們想都未曾想過的事情。
見衆人皆面帶驚恐,陳勝便拋出了很誘人的香餌,他吶喊着喊道:“大丈夫何必那麼怕死呢,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如果我們反秦成功,不但能闖出條活路來,還能爲自己、爲子孫萬代贏得富貴!如果我們不反秦,等待我們的只有死路一條。何去何從,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
陳勝見衆人仍有猶豫,便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武臣。武臣會意,拔出了奪來的佩刀,手起刀落,兩名軍官便身首分離。血高高噴起,濺的武臣一身,他卻獰笑着,渾然不在意。
這時,站在陳勝身旁的吳廣、葛嬰趁機振臂高呼:“反秦爭生路,反秦爭富貴!”
看着倒在地上軍官的屍體,衆戍卒也意識到已經再無退路。衆人的激情終於被調動起來了,他們也開始振臂高呼,聲音震動天地。
“反了,反了。”陳勝瘋狂的揮舞着手中奪來的佩劍,竭力嘶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歷史往往充滿了偶然,又充滿了必然,就像法國大革命時期羅普斯皮爾說過的一樣:歷史從來不是被創造的,只有順應歷史的人才能被創造。
當飢寒交迫,面臨着殺頭的九百名絕望戍卒在大澤鄉跟隨者陳勝振臂一呼,整個大秦帝國就迅速的崩潰了。在此之前,這個年輕卻老邁的帝國雖然積難重重,雖然日薄西山,可它仍然龐大,仍然有着令人畏懼的強悍戰力。
歷史就像和秦帝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六世餘烈締造的龐大帝國,萬里疆土百萬虎賁的大秦帝國,居然在九百名絕望戍卒的嘶喊聲中土崩瓦解。人們吃驚的發現,原來一直壓在身上令他們喘不過氣來的龐大帝國,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一時間羣雄響應,六國盡復,雲譎波詭、英雄輩出的秦末亂世自此正式拉開序幕。
而這一切正是從這樣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開始的。他們沒有糧草、沒有補給,甚至沒有戰鬥的決心,可他們卻有着強烈的求生慾望。
爲了能夠戰鬥殺人,他們砍了些木棍代替刀槍;爲了能號召羣衆,他們在竹竿上綁了一塊布條當做旗幟。他們在旗幟上繡出歪歪扭扭的‘楚’字,以扶蘇和項燕的名義,揭開了歷史上第一場、也是規模最爲宏大的一場農民起義。
陳勝被推舉爲將軍,吳廣爲都尉,九百名戍卒被分爲三營,吳廣、葛嬰、武臣各領一路,全部聽陳勝指揮。他們打出旗號後,便毅然朝着前方挺進,距離大澤鄉最近的目標便是附近的蘄縣縣城。
這個小縣城沒有多少守軍,只有不到三百的老弱士卒。得到署吏回報有大股流寇逼近縣城,縣令慌忙的爬上城樓張望。遠遠望去,卻目瞪口呆,他看見了‘流寇’中醒目的‘楚’字。他打了個冷戰,忽然意識到了危險,這絕不是普通的流寇,而是造反。
造反了,楚軍打回來了,那城中的五萬多楚人會怎麼想?
那縣令可沒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高風亮節,他反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果斷的棄城逃跑。一見老大跑了,城裡的屬官呼啦啦全跑光了,守城的幾百老弱也打開了城門,直接投降。
起義軍的第一場仗,便以兵不血刃取得了蘄縣作爲結束。起義軍以此爲據點,在這裡補充了大量的兵員、武器裝備、和糧食物資。隊伍迅速膨脹到了五千人,最重要的是他們有了信心——戰勝強大秦國的信心。
陳勝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葛嬰率領攻佔蘄縣以東的廣大地區,另一路由自己親自統領攻佔蘄縣以西的廣大地區。
陳勝的西路軍一口氣拿下了五個縣城,基本上沒遇到什麼抵抗。葛嬰的東路軍也是連連告捷,進展十分順利,正在朝淮南諸郡挺進。秦朝的官吏們似乎不願爲二世皇帝賣命,陳勝的實力像滾雪球一般迅速膨脹,到達陳縣時,他已經擁有數千騎兵,數萬步兵,還有六七百輛戰車。
在陳縣,起義軍第一次遇到了抵抗。陳縣是陳郡的治所所在,也是春秋時陳國的都城,戰國時期楚國重要的北方重鎮,所以秦軍在此囤有重軍。
可惜守城的都尉確是個草包,他雖然有着秦人的勇氣,可卻缺少了頭腦和運氣。見陳勝浩浩蕩蕩的大軍殺來,他不急反喜,覺得這些泥腿子軍隊不堪一擊,正好可以成全他的功業。便不顧部將反對,強行帶着一萬大軍出城想要偷襲起義軍。卻不料運氣實在差到極點,路上居然大雨傾盆注下,隊伍混亂不堪。
這場大雨不但澆滅了秦軍的熊熊鬥志,也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起義軍正好也經過此處,和秦軍狹路相逢意外的碰到了一起,陳勝當機立斷,命令猛攻。雙方都混亂不堪,亂成了一團。
陳勝是什麼人,混跡於市井的領袖人物,打仗他或許不擅長,打羣架卻是他的強項。大雨之下,已經沒有什麼行伍隊列可講,完全是混戰在一起。而起義軍人多數倍,沒多久就把這名倒黴的都尉給殺了,秦軍則紛紛投降。
得到了這支秦軍投降的數千生力軍加入,起義軍隊伍的質量提升了不少,陳縣也被攻下。
陳勝攻下陳縣後,勢力大增,已經擁有士卒十餘萬,坐擁將近二十個縣城。地方上的一些豪傑列強紛紛投靠,更有像張耳、陳餘這樣的六國戚貴前來相投。
在起義軍高層領導的一再擁戴下,陳勝終於登上了夢寐以求的王位,他多年的夙願終於實現了。他定國號爲張楚,定都陳縣,封吳廣爲假王,武臣、葛嬰爲將軍。
稱王后的陳勝卻迅速產生了小富即安的思想,這頂王冠開始讓他走向腐化,也在迅速消磨他的鬥志。陳勝開始效仿皇帝的派頭坐鎮深宮,把兵權下放給親信,讓他們去四處征伐。
吳廣是他最信任的人,被任命爲大將軍,統率着全部的精銳攻打天下中心——滎陽。武臣則帶着一支偏師,在張耳、陳餘的協助下攻略趙燕之地。周市則東向攻略魏地和齊地,葛嬰則繼續南下收復楚地。
見起義軍如此成功,各地豪傑也紛紛殺官自立,響應陳勝。一時間關東二十二郡,大半已不復爲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