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身子向後傾倒,險險避過一刀,右腳飛快的踢出。王建中腳後一聲悶哼,身子向後飛了出去,落地後大喊一聲:動手。
遠處的帳篷後紛紛爆開,衝出十幾名手持強弩的士卒,韓信一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弩箭可不比弓箭,強勁十足,就算他武藝再高,在弩箭箭雨之下也絕無存活的道理。
見強弩手已經瞄準待射,韓信就是想衝過去貼身肉搏也已經來不及了。便雙腳猛的一蹬地,順勢拔劍,身子猶如飛鳥般衝向不遠處的王堅。
王堅見韓信朝他撲來,毫不畏懼,拔出佩刀迎戰上去。石火電光的時間,兩人就接手數招。
這王堅平時不顯山露水,總是低着頭維維應諾的站在王離身邊,卻不料竟然是名高手。交手數十招,韓信見拿不下他,只好貼身緊緊的纏着他,防止強弩手放弩。
王堅卻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刀奮力猛劈,招招皆帶不歸之勢,想要擺脫韓信的糾纏。韓信身手本來就勝他一籌,他又急着搶攻,便越打越亂,更不是韓信的對手。
韓信一邊應招,一邊眼觀八方,借勢逼着王堅朝營門處走去,以他爲肉盾讓弩手投鼠忌器。同時腦中飛快的轉動,想着王離爲什麼要殺自己。
韓信卻猜不到,王離已經將他‘賣’了個好價錢。
趙高多次書信來催王離出兵,他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最後提出一個條件,就是要求節制河北十八郡之軍務。
河北十八郡包括故趙、故韓、故燕全部以及齊魏秦一部分,幾乎劃去了大秦的半壁河山。趙高一心想取代贏氏爲皇,而王離此舉無疑是趁火打劫,等同於裂土封疆,趙高怎麼可能答應如此條件。
王離見趙高不肯答應,便又甩出了贏可之事作爲籌碼,要挾要將她在密室中看見的公佈天下,趙高這才被迫答應了他的條件,不過前提是要將此事封口。贏可是王離的嫡親外甥女,自然不忍下手,況且有這張王牌在手,以後仍然有和趙高談判的餘地,至於另一個知情人韓信,就理所當然的應該永遠消失了。
離營門越來越近,韓信身子緊緊的躲在王堅身後,不給弩手放箭的機會。王堅情急之下大吼一聲,猛的躍起撲向韓信,也不理會韓系刺向他胸口的劍,擺明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韓信卻不想和他拼命,閃身避開,魚腸刺穿王堅的手腕,左手重重一拳打的他的心口之處,令他痛苦的彎下身子。向前數步,順勢將他挾住,魚腸擱在王堅頸上,朝着強弩手厲聲道;“都放下弩機,不準輕舉妄動。”
王堅身爲校尉,地位頗高,顯然是這次活動的總指揮。那十多名弩手面帶猶豫,皆舉着弩機看向王堅。王堅卻一咬牙,大聲吼道;“大帥有令,當場格殺韓信,還不動手。”
聽王堅這麼說,弩手那還會猶豫,紛紛放箭。他們手持的弩機皆是秦軍中的上品,五百步之內貫穿牛皮如穿魯縞,絕非人力可以抵擋。韓信就算武功再高,十多支強勁弩箭之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韓信拖帶着王堅的身子奮力躲閃,卻已來不及,雖避開了大半,卻仍有數支弩箭撲哧哧穿過王堅的身軀,卻力道不減繼續貫穿韓信的身軀。韓信大吼一聲,卻已經肩頭、胸腹、右腿連中了三箭,頓時血如泉涌。猛的將王堅的身子拋向弩手,趁亂強忍着劇痛向後逃走。
秦弩雖然殺傷力極大,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上箭極其不易,需要弩手坐下用腳全力蹬下才能借着腰力上箭。若非如此,數輪箭雨之下,韓信焉有存活的道理。
弩手帶隊的頭領見韓信已經重傷,正一瘸一拐的朝着營門逃去,也來不及上弩,猛的拔出佩劍大吼道:“殺韓信者,爵升三級,賜百金。”說完便帶頭向韓信追去,十多名手下紛紛拔刀追上韓信,纏住和他廝殺在一起。
這二十多人俱是王離的心腹親衛,武藝高強,就算韓信毫髮無傷的時候,要想勝之也頗爲不易,況且現在他身受重傷,便更加的抵擋不住。
韓信咬牙苦撐,身上的三處傷口血流不止,尤其是胸腹那一處,更是傷了他的脾臟,每動一步便痛如刀割,幾乎暈厥過去。才支架幾招,便力氣漸盡,雙腿一軟滾落到遠處,眼看就要被趕上的親衛砍死在亂刀之下。
這時忽然遠處一陣馬嘶聲,卻是贏可騎馬向這邊猛的衝來。
原來她按着王堅的指點去西帳找王離,卻沒有見到。便問幾名守衛,都說王離這幾日都不在營中,贏可又聯想起王堅閃爍其詞的樣子,心中隱隱有些不詳預感,便騎馬向原路衝回。正好看見韓信被亂刀所向,眼看就要身首異處,急得揮舞着馬鞭驅馬直直的朝着衆人衝來。
怒馬之下,何止千鈞,巨大馬身掠過地上韓信的身子,猛的撞向當先一人。那人猝然不防之下,被馬身遠遠的撞飛,躺在地上掙扎數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贏可身手利索的翻身下馬,到韓信身邊扶起他,急聲問道:“韓大哥,你沒事吧。”
韓信臉因爲劇痛擰成了一團,強撐着一口氣站了起來,“我沒事,還死不了。”
贏可見他還能如常說話,這才舒了氣放下心來,見一衆親衛已經圍了上來,便回頭怒目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軍營中刺殺軍中將領。”
當先那名首領顯然是認得贏可,知道他是王離的侄女,一拱手道;“小姐,我等是奉大帥之命誅殺叛賊韓信,還請行個方便,不要讓我們難做,否則傷了小姐你恐怕不好。”
贏可杏眼圓睜,厲聲喝道;“放肆,我乃是大秦華陽公主,始皇帝的女兒,當今二世皇帝的嫡妹。你盡敢出言威脅本宮,按律當車裂、滅族。”
那頭領嚇了一跳,他原本以爲贏可只是王離的侄女,卻不料竟是大秦的公主,看贏可的樣子又不像是假裝的。這可讓他委實難做,誅殺公主的事情他是決然不敢做的,畢竟他還有家人,還有親族。急忙止住手下,唯恐不小心傷了贏可。
贏可見那頭領站在那面帶猶豫,便猜到了他心有顧忌。低下身子撕下幾塊衣裳簡單的幫韓信包紮了下傷口,緩住了血流之勢,擡起頭來又橫眉怒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都給本宮滾開,讓出條路來。”
那頭領猶豫了半會,吞吞吐吐的說道;“公主你要走卑職自然不敢阻攔,只是這韓信必須留下,大帥親自下的命令,要帶韓信首級前去回命。”
贏可怒道;“好你個狗奴才,你眼裡只有王離這個北軍大帥,沒有我大秦的皇族嗎?我到要問問你,這大秦到底是王家的天下,還是我贏家的天下?”
說完拔出匕首橫在自己頸前,大聲的說道;“你若不讓開,我必自刎在你們面前,到時候謀害公主這條罪足夠你們誅族了。況且王離是我舅父,我母親是他嫡親妹妹,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贏可見他仍然在猶豫不決,頸上的匕首微微用力,已經割破了肌肉,鮮血緩緩涌出,橫眉怒目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讓不讓。”
這回倒是韓信捂住胸口,先開口低呼一聲,“可兒,不要亂來,王離要殺的只是我,不會動你的。”
贏可右手持着匕首,左手扶着韓信,看向他眼淚忍不住落下,“我這條命是你救的,這輩子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韓大哥,既然非要死的話,那可兒就陪着你。”
說完贏可便高舉起匕首,要刺向心口,竟然是想自盡。這可嚇壞了那頭領,急忙揮手道;“住手住手,我讓開,公主你可千萬別死在我面前。”說完便吩咐一人快步向王離報信,他則帶着剩下的人分立兩旁,讓出了一條路來。
贏可攙扶着韓信緩緩離開,警惕的看着衆人,匕首卻分毫不離頸部,一衆親兵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遠遠的跟着二人。
在軍營中打鬥了那麼久,也沒看有士卒前來查探,連帶着衆人走出營門也未見有人阻攔,看見爲殺韓信早已佈置妥當。
出了大營,贏可扶着韓信朝着城門走去,路上的行人見一男一女渾身是血走在街上,後面還跟着一隊持着兵器凶神惡煞的秦兵,都遠遠的避開,唯恐惹事上身。
贏可見後面跟着的追兵越來越多,不由焦急萬分,想加快腳步又怕韓信的身子吃不消。韓信面色蒼白,流了一路的血已經讓他體力幾盡,只是靠扶着贏可才強撐站着。見贏可紅着眼看着自己,便強笑安慰她道:“沒事的,這種小傷勢還要不了我的命,忘記你韓大哥是打不死的蟑螂。”
贏可見他傷口包紮處早已被鮮血衝開,正順着衣襟一滴滴的低落地上,臉上因爲痛苦而表情抽搐,卻還強撐着和自己開玩笑。不由眼中淚水打轉,卻強忍住不讓落下,只是扭過頭去繼續扶着他趕路。
好不容易到了城門處,卻發現城門早已關閉,數百名披甲士卒齊整的站在城樓和甬道中,持戟在手如臨大敵,顯然是早已得到了消息。
贏可絕望的看着高大的城門,仰頭大聲叫道;“開門,快開城門。”
城樓上的士卒卻一動不動,任贏可如何威脅都不肯開城門,也不進攻,只是居高臨下將二人圍住。這時後面的追兵也已經趕住,將退路堵死。
贏可俏臉慘白,滿臉悲意的看向韓信失聲道;“韓大哥,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強求你送我來膚施的。”
韓信臉色已經因爲失血過多蒼白無比,嘴脣微微顫抖,聞言卻微微一笑,小聲的靠着她耳邊說道:“這種時候還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可兒,能認識你韓大哥很開心,真的。你的心意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只是我已經有約定終身在先,所以不敢再負你,你不要怪你韓大哥。”
贏可緊緊的握住韓信的手,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卻是歡喜的流出了眼淚,正欲說話,卻被一陣馬蹄聲打斷了。
遠處一騎飛快駛來,當先的騎士翻身下馬,附耳在親兵頭領耳邊低語,那頭領面色一緊,目光看向韓信,微微點頭。
韓信一見如此,便猜到可能是王離下了格殺令,心想再拖累贏可的話就會牽連到她了。便強吸一口氣,忽然猛地推開了贏可,身子如同沖天大鳥般高高躍上臺階。臺階和甬道上的士卒猝然不及,都張大嘴半天才反應過來,急忙用戟去戳韓信,卻被他趁此空隙躍上城牆。城牆上一片大亂,韓信卻強忍着劇痛飛快的躍上剁牆,一翻身跳了下去。
身子在空中翻滾數下,最後噗通一聲落入護城河中,城牆上的將領急忙下令朝下放箭,箭羽幾乎是貼着韓信的身子進水。
河面上泛起了一絲絲血色,最後慢慢盪開,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