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有些灰朦。
南秀市體育運動學校田徑場內,清亮的哨音響起,乾淨整潔的跑道上,噼裡啪啦的腳步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天氣有點冷,多跑一圈,身體要完全活動開,熱起來。”
聶方平站在跑道旁的空地上,輕輕拍了拍手,朝着開始熱身小跑的十幾個少年大聲喊道。
南秀市的冬天雖少有雨雪,但南方城市溼氣重,氣溫降下去後,那股子冷意幾乎就是滲到骨子裡一樣。對於日常訓練來說,雖不至於出現什麼凍傷,但如果沒有把身體活動開,還是很容易出現肌肉僵硬拉傷等情況。
“聶教練。”
就在體校的學生們開始訓練的間隙,田徑場內走進來了一個穿着黑色夾克的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紀,笑容滿面地朝聶方平打招呼。
“小鄭,你怎麼過來了?”聶方平看着來人,圓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有些日子沒見您老了嘛,這不抽空,特別過來拜訪拜訪!”鄭凱豐走上前笑着打招呼,伸手就要去攬聶方平的肩膀。
“去去,多大的人了。”聶方平拍了開了鄭凱豐的手,笑罵了一句,“你這個皮猴子我會不知道,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要沒點事情,哪會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鄭凱豐嘿嘿地笑了笑,收回了手,也不覺得尷尬,“那您這可就冤枉我了,我哪是那種人,這不看您快退休了,還兼顧着體校和少年業體校那邊,平常太忙了嘛。”
“你少來吧你啊,以前在我手底下做運動員的時候就你小子跳得最歡。”聶方平笑着指了指鄭凱豐,“說說,這次來又是什麼事?你們現在不冬訓,要想來體校挑人也不趕這個時候了吧?”
“什麼都瞞不了您。”鄭凱豐收起了嬉皮笑臉,搓了搓有些冰冷的手掌道,“三月份呢,就是省裡的青少年田徑錦標賽了,市裡正在組建參賽隊伍,我們體校和業體校那邊我都得去轉轉。”
“有哪個幾個組別?”聶方平點了點頭,跟着問道。
“競技組和中學生兩個組別,競技組設13歲以下,14歲,15-16歲,還有17-18歲的年齡組。我這不現在忙着挑選參賽選手,往年我們南秀都不見得什麼好名次,這次總不好又是倒數吧。”
鄭凱豐緩緩說道,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競技組還好些,總歸是我們市隊、還有體校和業體校那邊的隊員,再怎麼着多少也能拿個名次,關鍵還是中學生組,真是沒什麼競爭力。”
聶方平對於鄭凱豐說的很贊同,他在南秀市的體育系統裡沉浮幾十年,很多東西看得比鄭凱豐還要透徹。
南秀市比起海西省其他地區市經濟發展都要滯後一些,民間整體體育氛圍不濃,市隊和體校畢竟還算專業領域,總體水平有差,但還是能選出一些拿名次的參賽隊員出來。但到中學生組,能夠拿得出手的就少了。再加上還有一些走關係報名的,總體情況更是不理想。
“對了,上次市裡中學生運動會的成績公告有看了嗎?”聶方平沉吟了一會,突然開口問道。
他沒說競技組方面的隊員選拔,反而提起了上月結束的市中學生運動會。
“還沒呢。”鄭凱豐搖搖頭道,“我就想先把競技組的參賽隊伍敲定下來,回頭再看看運動會的成績,有沒合適的學生。這個時間有點緊,等春節過完年回來,召集集訓頂多也就一兩週的時間。”
省青少年田徑錦標賽南秀市代表隊的中學生組隊員,肯定是各個學校的中學生,最好的參考成績自然也是上次的市中學生運動會,只是他剛從外地回來,先把這個往後壓了壓。
“我覺得你可以注意下,男子短跑有個學生還算是蠻不錯的,高中組的400米200米都被他破了市裡中學生運動會的紀錄,100米的話說起來也算。那個趙有成趙教練你知道吧?我和他還爲這個學生跑了一趟秀水。”
“趙有成趙教練?”鄭凱豐沒太注意聶方明說的成績,反而聽到趙有成這個名字之後,有些驚訝之色,“那可是我們體校走出去的名人啊,他是在前衛體協了吧?怎麼,他有看看中的苗子?”
“嗯,是有那麼個傻小子,天賦很好。”聶方平想起上次和趙有成的秀水之行,頓時就有些來氣,撇撇嘴道,“趙教練想把他帶前衛體協去,這小子死活不答應,就是要留在秀水讀書呢。”
“一個學生懂什麼呢!”鄭凱豐聽着也是有些好笑,“你們沒去他家裡談談?前衛體協還是挺難得的。”
鄭凱豐他們都是過來人,知道這個年紀的學生很多事情都拎不明白輕重,一般主要還是走家長路線,家裡人能答應學生多半也就成了。至於說中途有些學生挨不住苦離開,那又是後話。
“沒去成。”聶方平搖搖頭,“趙教練春節後要去美國進修,這事也是臨時起意,再就是趙教練看那學生意願不強,真去了前衛體協也怕他熬不下來。”
“這倒也是。”鄭凱豐點點頭,像他在專業隊看得多,選拔運動員看成績看天賦看潛力,但能出成績的真不一定就是天賦最好的那幾個。訓練不認真的,吃不了苦的,心理脆弱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人可不少,有些缺乏自律染上抽菸喝酒惡習的,再有天賦也出不來。
自律的品質、強烈的進取心和好勝心有時比天賦潛力這東西重要得多。尤其是到了一定年齡,青春期逆反心理,沒有強烈的個人意願多半還是泯然於衆人。
而且他們站在都是自己體育人的角度說話,相信要是換個教育系統的老師,自然又有一番看法。
“不過話是這麼說,但跟着去參加省裡青少年田徑錦標賽應該還是可以的,現在算是體育生吧。唉,又讀書又訓練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的家裡的條件撐不撐得住,真是傻到家了,真把自己練廢了以後啊……唉,還有小嚴也是瞎胡鬧。”
聶方平是大概瞭解了一點葉欽家庭狀況的,雖然也不全面,但總歸算不得優越。窮文富武這話不是說說而已,練體育不說設備訓練,光是營養費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從市中學運動會看到葉欽的表現後,他雖然沒有趙有成那般急切,一眼相中就想把葉欽給帶到專業隊裡,但總歸心裡還是有那麼幾分可惜。
“聽您這麼一說,那我可得看看,能吸引前衛體協這樣專業隊的人才,說什麼我也得見識見識。”
鄭凱豐看着聶方平這個老頭兒,臉上浮起了笑容,看着對方雖然嘴裡不饒人,但那份惜才的心態依舊錶露無疑。
自己此次來是想從體校選幾位出挑一些的競技組隊員,而聶方平則給他推薦了箇中學生組的。
他和聶方平打過很多交道,曾經還在他手下受過訓,知道聶方平的爲人。
這幾年上了年紀後,平日裡不管是和體校的領導,還是面對其他的同行,都愛擺擺自己的老資歷。但那份愛才惜才之心,一直都是有的,這一點從很多年前聶方平開始當教練開始,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