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當中，像是狂風捲過，爐子當中掉出幾塊炭火，燎的地上一個一個火坑。
天穹上掛滿繁星，被一隻無形巨手拂過，打的東倒西歪，顛倒錯亂。
甚至於劇烈震盪後，一件一件的往下掉落，劃出流星尾焰。
只覺得神識紊亂，難受欲吐，就像拿着一根鐵桿在腦海中狠命攪動，管你什麼境界都承受不住。
數刻之後，一片狼藉的識海以驚人慣性在飛速復原，回到原本該有的模樣。
只有頭頂厚厚的天幔中又多了幾道褶皺，從煉氣期一直燃燒到今日永不熄滅的烘爐，內壁上增了兩條火紋。
從這些痕跡中，才能回想起黃昏蟠桃帶來的變化。
小白元嬰站起身來，身上明暗一閃，看似沒有變化，但總覺得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元嬰氣息紮紮實實上漲一截，來到元嬰後期頂峰。
再神奇的丹藥，再玄妙的仙果，都不可能叫人立增修爲，都不用任何過程。
快和遠古傳說中，服用之後立刻飛昇的神藥有些相似，當然是削弱了無數倍的。
“少了十五載壽元，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白子辰擡起手掌，有一根華髮飄落，正好掉在了手背上。
細細回味着這種跨越時光的力量，這和他的光陰大道全然不同。
“幸而黃昏蟠桃只有一顆，否則就連我都未必能抵抗這種力量，很容易無限制的沉迷其中！”
被黃昏大道震撼到失語的白子辰驀地驚醒，一口桃肉就能換來這等力量，來的太過簡單直白。
那等化神之後，如果黃昏蟠桃的數量不受限制，那肯定是一口一個吃的不亦樂乎。
沒有一名修士能夠抗拒，自己的修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蹭蹭蹭往上漲。
用數百上千年壽元，去換化神圓滿境界肯定不虧。
但這中間缺了砥礪磨鍊，一蹴而就，很容易成爲空中樓閣。
空有境界，而不通真元運用，洞天之妙。
相比旁的化神圓滿，肯定會有極大的缺陷。
就算白子辰憑着無上劍道，鬥法時候並不會吃虧，可再想同今日這般，橫掃同階。
效仿上古先賢，化神即擁有煉虛戰力，確是難以做到。
這可不是中古往前了，沒有飛昇臺庇佑，還想成功飛昇，將虛空亂流的影響降到了最低，那對實力的要求就是煉虛境。
只有如此，才能百分百確保在虛空通道中的安危。
不到這個水平，就要看護身寶物，看運勢走向，遇上的虛空亂流是什麼規模。
能這樣還是好的，起碼有正向反饋，服下就能提升修爲繼而晉升。
換做其他修士，很有可能困頓在一個瓶頸上，突破不得。
還會覺着是黃昏蟠桃吃的不夠多，拼死服用，只能硬生生的在對未來憧憬中走完一生。
黃昏蟠桃只是將你百年後的修行成就提前呈現上來，用自己的壽元來兌換罷了。
本身並不存在任何增進修爲，破境除障的效果，想要憑此先天靈根來提升境界，那是打錯主意。
若本就無緣元嬰後期，那就是吃了整顆桃子，老去數百年，還是同樣的結局。
“不愧是先天靈根，這妖桃若流入修仙界，定會掀起腥風血雨……咬上一口，無需打坐修煉，煉化靈氣，就直接修爲狂飆。黃昏蟠桃又是天妖界培育出來的異種，只怕全天下都沒人能識得它的真面目，只會當做降塵仙果。”
白子辰將缺了一角的黃昏蟠桃送進洞天，命白桃桃看好。
這桃子一旦開口，靈氣就會不斷流逝，十天之後跌成凡桃，不存在任何神異。
白桃桃作爲先天靈根的那點本源化形，它帶走了九成九的靈力，留下的軀殼實爲滄海一粟。
唯有它出手，以本源靈力溫養了黃昏蟠桃，方能維持靈氣不散，至少保證十年時間。
熟悉一圈體內真元，白子辰運起洞玄戮神劍經第六層，運轉一個周天，順理成章的來到元嬰圓滿。
就同吃飯喝水，心情未起一絲波瀾，已經習慣。
座下枯土，因爲遭了黃昏大道影響本已草木絕跡，不宜生機。
此刻，卻有幾根細草掙扎生長出來，頂翻石塊，擠開硬土。
正是受了白子辰突破時候的大道氣息，從而生出的改變。再次由枯轉榮。
“元嬰圓滿，進無可進，只剩細節處的火候功夫了……”
第六層功法每運轉一個周天，真元就凝鍊雄厚一絲，直到總體提升了三成的樣子才停止。
同時神識暴漲，將整座荒島覆蓋其中，還向海上延伸了一段。
最大距離，達到了四百五十里。
“難怪說化神大能，無所不知，不出門就可知天下事……等我化神，無需任何法術神通，憑藉神識都能探聽到千里範圍內的一切。瞳術有燭龍陰陽瞳，再來一門諦聽法術，什麼千里眼順風耳，都成小兒把戲。”
到了這步，離化神就只差一階，隨時都能跨上。
只是跨出簡單，站穩千難萬難。
否則修仙界就不會有那樣多的大真君，但化神修士永遠固定那幾個席位。
不曾絕地天通時，數量多些，也多不到哪兒去。
白子辰瞧着自己神念，隱隱綽綽，離化神要求的神念成晶還有不小距離。
這已經是神識強度勝過同儕一等，領先正常大真君的水準。
不過能修煉到這步，要麼天賦異稟，神識天生強大，要麼後天修習了壯大神識的特殊功法。
更多時候，是兩者兼有。
沒有外力，純靠苦修走到元嬰圓滿，不切實際。
這種狀態去冒然挑戰化神天塹，只怕見不到天劫，前邊幾關硬性條件就能勸退。
“洞玄戮神劍經第六層，又能多煉一口本命飛劍，只是怎麼選擇，同樣是個大學問。”
白子辰目光在一衆五階飛劍上徘徊，斟酌着煉化對象。
本命飛劍祭煉越久，威能和御劍速度都會相應提升。
不過這點對他來說，不大重視。
往往要數百年祭煉同一口飛劍，纔不過提升兩三成殺傷力，這對總共才活了三百多年的白子辰來說太過遙遠。
且有無上清微劍匣在，專心致志祭煉一口飛劍，效果也不會好過浸泡在清氣當中。
本命飛劍催動的時候，耗費真元接近爲零，纔是他最看重的一點。
以他的劍道，幾乎本命飛劍每多一口，所能御使創造出來的空間就成倍增長。
不論是道生一劍，還是星河劍陣，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白子辰的本命飛劍名單裡，還有月璇，鑄雪兩口四階飛劍。
但那是特殊時代造就，以他的實力，再也不可能允許五階以下飛劍列入本命候選。
“司殺，司錄都是爲了斬殺妖獸纔跟隨於我，只是蓬萊仙島上無甚妖族可尋……要是不對付妖族，這兩口飛劍的作用力大幅下降。”
剩下未認本命的飛劍裡邊，除去專爲殺妖而生的飛劍，也只有太清水晶劍和西王金母劍了。
說起來，都被冠上有六階前景。
太清水晶劍是地仙界煉製的五階飛劍，又經黃泉葫蘆蘊養數百年，劍光鋒銳至極。
但劍走偏鋒，也只有這個長項，極致的銳利。
西王金母劍則是來自天劍宗無名，曾經的六階候選飛劍，輸給了紫薇眩雷劍。
按小紫劍靈的說法，是強勁的競爭對手，當初早就有了六階的底蘊，只是差了機緣。
“西王金母劍能控金行大道，克盡天下五金類飛劍，還是先祭煉此劍吧……”
白子辰猶豫片刻，做出了最終選擇。
怎麼說都是劍仙無名的佩劍，聽上去就來頭更大。
反正遲早能將洞玄戮神劍經修煉上去，到時候每口五階飛劍都能成爲本命飛劍。
往西王金母劍上重重一點，心神交匯，一滴精血滲入劍身，開始煉化過程。
就算有參同契，祭煉一口五階飛劍時間也要在六十年往上。
白子辰同樣有個驚喜發現，青帝長生劍悄悄的已經完成，光陰之劍再次就位。
這證明黃昏蟠桃不止對增進修爲有用，其他修煉中的神通秘術，同樣能夠發揮作用。
“那就最好，藉機將過去沒空修煉的功法全都修上一遍……等紫印真君發出信號，就去見見他所謂的大機緣，混入蓬萊的高階修士羣體，打探前往祖洲的通道。”
衝擊化神，要有許多準備工作。
除了神念化晶這點，目前看上去沒有太好辦法，只能擱淺後置。
應對天劫，心魔劫他有寶輪佛陀相贈的九眼菩提佛珠，能在劫難中起到一定幫助。
再以自身堅固道心，問題不大。
至於天雷劫，就要看天道給他安排怎樣的雷劫。
正常情況下，以白子辰實力渡劫是十拿九穩。
連他實力都不成的話，其他元嬰圓滿更不用肖想渡過天劫。
就怕同化嬰時候一樣，來個與衆不同，只在遠古時候出現的天劫品類，那就不好說了。
當初的未來星宿劫，他用盡全部手段，最後還是靠紫薇眩雷劍拼過去的最後一道天雷。
而化神級別的天雷，可不是單單一口飛劍就能解決。
不管紫薇眩雷劍原先品階如何，在人間界中，它就是一口五階飛劍，只是殺傷力更強一些罷了。
另外洞天雛形方面，他的洞天早就擴張到了極限。
加上引入那樣多的靈眼之物，玉兔移植過來的五階靈植，更是成爲洞天雛形的支撐節點。
一步登天，怕的就是根基不穩，從高處狠狠摔下。
過往不是沒有已經渡過天劫，神念化晶，卻在最後一步天地偉力注入洞天雛形時候出了岔子。
無法承受這股偉力，洞天被沖刷破碎，情況可以類比化嬰之後沒有出現任何元嬰異象。
洞天昇華本就是天地大道對修士晉入化神的一種獎賞回饋，昇華失敗不至於打落境界那樣殘酷，可也不用想再往前一步。
在化神的第一天，就已經徹底定格。
而且實力上邊，肯定比擁有洞天的化神弱上一籌。
“這麼看來，我眼下能做的只有煉化飛劍和提純真元兩件事情了……”
有參同契不辭辛苦的在做着提純真元這件事情，白子辰衡量了一下遠遠不用像其他修士那樣，光將真元來回淬鍊，以適應天劫考驗，就要用去數百年。
他的真元品階本身就已經相當之高，最多百年水磨功夫，無須再多。
從黃昏蟠桃上再次切下一塊桃肉，這回面積稍大一些，聽到了更加明顯的啼哭聲音。
妖桃肉上淌下一道血水，恍惚間，好似一名嬰童被割肉切塊，幻象叢生。
“服用黃昏蟠桃還會有這等後遺症？”
白子辰警鐘大作，立刻傳話白桃桃相問。
雖說肩上天威星辰骨有陣陣清涼傳遞，還有深遠威嚴將他第一時間喚醒，可這仍然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情。
“主人，這是正常現象，並非黃昏蟠桃獨有……所有的天生靈根都是奪天地造化，受日精月華才能誕生，尤其在我化形後，更是得到這方世界的認可。任何人食用，都會生出輕重不等的幻覺，這是自然形成的保護手段，沒什麼大影響。”
白桃桃緩慢解釋，生怕自己背上了這個大鍋。
“原來如此……”
白子辰拂袖坐下，一口吞下，闔上了雙目。
明明荒島此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正巧一陣微風拂過，讓人感覺發生了莫大變化。
雙目睜開，蘊含複雜情緒，眼角好似多了幾根皺紋。
額前一縷頭髮落下，黑白交錯，掉在地上被風一吹，竟成了粉末。
……
西京，城主府。
“老祖，每間洞府都已經佈置完成，靜候各位真君入住。”
裴少君將手中事情彙報完畢，垂頭彎腰，紋絲不動。
“可有在城外每條路上迎接？”
斜靠在雲牀上的少年，看着比裴少君打不了幾歲，輩分上卻是他的老祖宗，西京城城主紫印真君。
“都安排好了，根據每位真君脾性挑選了侍者，保證讓他們賓至如歸。”
裴少君深知自家老祖宗藏起來的喜怒無常性子，自己能夠上位更多的是因爲乖巧聽話，能揣中心思，而非什麼天賦卓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