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瀅走到門口就聽見蘇小禾高亢的聲音,忙不迭疾步走進屋子,卻愣住了,這是蘇小禾和蘇梅瀅一人抓着一副卷軸的一邊,拔河一樣的扯着,嘴裡都在喋喋不休。
“這是我爸畫給我的!”蘇小禾狠命拽着,好像對面的那不是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可恥的掠奪者,可是那拼命的表情又不像是真的特別憤怒,充其量就是不甘心而已。
“纔不是呢,這是我丈夫畫給我的!”第一次看見蘇梅瀅這樣,以前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冷冰冰的樣子,鼻孔能朝天一樣,而且臉上卸下來的妝估計能糊一面牆,哪裡像現在,清湯寡面的,和女兒爭得面紅耳赤。
“你哪隻眼睛看見的,明明爸爸就是遞給我的!”蘇小禾咬牙切齒,不樂意對面的人橫插一腳。
“我兩隻眼睛都看見是我丈夫畫給我的!”雖然有些氣短,可是蘇梅瀅絲毫不放鬆,依然忘我的爭奪着柳世維第一次作畫的成果。
“你多大年紀了,還這樣狡辯,你就不怕明天早上起來臉上又多了好幾條深深的皺紋?”蘇小禾冷哼着。
“哼!”蘇梅瀅卻是一臉不在乎,“我怕什麼呀!老公也嫁了,孩子也生了,人生圓滿了!哪像你,哼,都這麼大了還嫁不出去,這樣不尊老愛幼,小心回頭一輩子嫁不出去!哼!”蘇梅瀅反脣相譏,完全沒有以前那種故作貴婦的討厭,反而有些真實的可愛了。
“你……”蘇小禾翻着白眼,呼吸都變得沉重了,“你不都說你圓滿了麼?還跟我搶畫幹什麼?有本事你一邊呆着去圓滿啊!”蘇小禾斜眼看着蘇梅瀅,手上不放鬆,眼神挑釁。
“我……我就差這一幅畫了!”蘇梅瀅死鴨子嘴硬,說不過蘇小禾利落的嘴皮子就開始耍賴。
蘇蘭瀅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兩個人,這纔多長時間啊,沒有自己的參與,這個世界已經亂套成這樣了?忙奔上去趁着兩人你來我往的時候,一下子把畫給抽了回來,瞪着立馬同仇敵愾,統一戰線的倆人,“別輕舉妄動,當心我一不小心手上就不留神撕毀了它!”
蘇小禾剛剛只覺得一個黑影飄了過來,沒有防備手上就空了,和同樣傻愣了一下的蘇梅瀅對視一眼,立馬一致對外,瞪着蘇蘭瀅,可是蘇蘭瀅似笑非笑的威脅之後,兩個人都頓住了,因爲她們知道蘇蘭瀅和柳世維的關係可不算好,而且什麼事情都敢做,要是真的不小心,額,就哦哦了……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稀世珍寶,值當這樣大動干戈,不要臉面的爭搶。”蘇蘭瀅雖然對兩個人的氣氛和關係有很大的好奇心,可是對手上的東西更加心動,慢慢展開,“嚯!”蘇蘭瀅嚇了一大跳,“這……這是……”絞盡腦汁想不出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反正就是……無語了,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亂了!
“這是比照着今天去動物園拍的照片畫出來的水
墨畫,怎麼樣,夠酷吧?”蘇小禾很是得瑟,好像這幅畫出自她手一般。
“去動物園?你們?”蘇蘭瀅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可是這個什麼也不要那麼驚悚好不好?尼瑪就是晴天霹靂啊!
“嗯,我,我爸,還有我媽!”蘇小禾大方承認。
蘇蘭瀅覺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誰?”
“柳書記,蘇女士,還有小蘇女士!”蘇小禾笑着去接過蘇蘭瀅拿在手上的畫,很自然的樣子,一卷好就一溜煙兒跑上樓,後知後覺的蘇梅瀅大吼一聲,立馬就要追上去,可是卻被好妹妹拉住了。
“你……你們……”蘇蘭瀅覺得自己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任誰二十多年來看着這個家支離破碎,風雨飄搖,甚至還沒有過48小時,怎麼?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蘇蘭瀅不知道該怎麼樣表達現在的感覺,她應該高興,因爲小禾終於可以開心的面對自己的母親,可是,又覺得自己拉扯了這麼多年,就這樣拱手送了出去,有些不甘心呢!
“其實你要問我一些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我一覺醒來就變成這樣了,然後一起吃飯,一起出動物園,一起去菜市場,真像是一場鬧劇,可是鬧得我心裡很開心!”蘇梅瀅真心誠意的回答,雖然對於這樣一場夢幻般脫軌的劇情,她也有些誠惶誠恐,可是不阻礙她享受當下。
“啊?就這樣?”蘇蘭瀅當機了,卡殼了,呆若木雞。
“小姨,爸讓你來書房。”蘇小禾在樓上就扯着嗓子開始鬼叫,“哦,媽也上來”拖着嗓音,蘇小禾好像是在賣乖耍寶一樣。
蘇蘭瀅沒有意識的回答了一聲,倒是蘇梅瀅拉了自己一把才醒過來,跟在後面上去,每一個樓梯都覺得猜的不真實呢!
“小姨來啦?”柳世維放下筆,樂呵呵的看着進來的人,他離開了桌案,倒是蘇小禾蹦躂着跑到書桌邊,左瞧瞧,右看看,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
“你……”對於這樣一個一直以嚴肅著稱的市委書記,蘇蘭瀅很自然的打開防護,一臉抗拒這樣親切的靠近自己,而且那一聲“小姨”真的讓自己有些消化不良。
“坐吧。”柳世維不以爲意,“把小姨叫過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聊聊家常,一家人聚聚。”柳世維擺出了十足的誠意,畢竟沒有她的點醒,自己不會在黑暗中枯坐兩個小時,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後人生就大不同了。
蘇蘭瀅差點就奪門而出了,可是看着蘇小禾對自己一如既往的笑着,又忍住了,反正那個小妮子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怕什麼呀!不就是一個柳世維麼?交惡了這麼多年,還怕這會兒麼?“你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也不拐彎抹角,蘇蘭瀅一語中的。
柳世維笑了,卻對着蘇梅瀅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座位,示意她坐過來,經過了下午的相處,蘇梅瀅的天性得到了大
規模的解放,笑眯眯的坐了過去,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
“首先,我不得不感謝你,在過去的這二十多年裡,小禾多虧了有你照顧!”柳世維好像是在發表演說一樣,還來了一個首先,然後,其次呢!“我和梅瀅都有很大過錯,讓小禾沒有得到正常的父愛和母愛,也沒有一個正常的像樣一些的家庭環境,她能成長到現在這樣一個朝氣蓬勃的大姑娘,我們真的很感謝!”雖然柳世維可能面部表情略顯僵硬,跟回報工作一樣,可是眼神中明顯的真情實感還是能讓人明白,這是一種真的,發自肺腑的感激。
蘇蘭瀅想起過去,想起自己拉扯着一個小奶娃娃到現在這樣亭亭玉立,她一個人學會了堅強,學會了飛翔,不禁也有些感慨起來,“她是我侄女兒!”
看着蘇蘭瀅的樣子,蘇小禾也收斂起一直洋溢的笑容,乖巧的坐到了蘇蘭瀅的身邊,靠在她肩上,默默的安慰,默默地支持。
柳世維看着她們倆的互動,很是欣慰,這是多年以來相依爲命的默契,“她還可以是你的女兒!”柳世維語不驚人死不休,弄的所有的人都一僵,然後自己特別淡定,“我沒有其他什麼意思,只是看小姨這狀態估計也不會嫁人什麼的了,所以可以將小禾過戶過去做小姨的女兒,而我們……呵,或許可以再生一個……”這下所有的人都驚了一下,面面相覷。
“你是什麼意思?”蘇小禾的聲音已經冷了下來,又有一種全身警備的感覺。
“你們先別胡思亂想!”柳世維好笑的看着大家的反應,“我的意思是,你們倆感情很好,而且小姨膝下無子,我是想着給小姨一個名正言順的後代!而我和梅瀅,依然還是小禾的爸爸媽媽,依然還照顧着小禾,只是法律上的一種形式轉變。”
這下衆人的臉色才漸漸好轉,尤其是蘇小禾,第一反應就是今天都是泡影,這老傢伙又有什麼貓膩兒了!蘇蘭瀅緩下心神,看着柳世維認真的神情,又看看小禾,不禁沉思起來。
“我這麼做還有一個原因,我不希望我和梅瀅對小禾的彌補,會讓你和小禾生疏,我們忽略了小禾這麼多年,也應該對你有些補償……”柳世維繼續四平八穩的解釋道。
“這個補償就是把我扔來扔去?”蘇小禾冷着臉,哼哼唧唧。
柳世維一看小妮子眉梢上揚,就知道小妮子心裡什麼想法,“你要是心裡高興,不用憋着,笑出來,沒事,反正都是一家人,不會說你沒規矩的。”
一下子被點破,蘇小禾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又像是一個滿滿的氣球忽然被扎破了,憋得自己忍不住嗆着咳嗽起來。
柳世維卻是奸計得逞一般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相談甚歡讓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書房,似乎有了很多人氣,充盈着一種叫做理解、包容、原諒、親情之類的氣息,濃郁的讓人渾身舒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