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朋的境況毫無遺漏地被系統知曉了,於是等恩奇都醒來後,系統將這些情況都告訴了他。
恩奇都對吉爾伽美什說:“我夢見朋朋是被伊南娜抓走的,祂不可能從神的手中逃掉,我們也無法去救祂。朋朋的安全倒不必擔心,伊南娜不會把祂怎麼樣的,只是現在的境況只剩下我們倆去面對了……”
吉爾伽美什咬着牙,一拳擊打在柱子上。如果沒有朋朋的飛行能力幫忙的話,恩奇都無論是靠人擡着走陸路,還是坐船走更遠的海路,兩種方案都快不了。
恩奇都苦笑着對他說:“不用糾結了,我哪兒也不去。我們就留在烏魯克吧,請你陪着我,直到最後的那一天……”
吉爾伽美什,我無法獨自一人面對死亡,我不想孤獨地死去啊……
恩奇都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已經在認真準備自己的“後事”了。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加衰弱,所以他要將一切事情想清楚,該交代的全部都交代好,以免留下任何遺憾。
“兄弟啊,”恩奇都對吉爾伽美什說,“你千萬不要爲我的死感到難過,那並不是真正的死亡,我只是回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他說的是實話,但是這話絲毫沒能安慰到對方。
這與“真正的死亡”又有什麼區別呢?同樣是肉體消亡,即便靈魂在另外一個時空依然存在,但從此他們天人永隔,再也無法相見,再也無法對話……
恩奇都體會到此中之悲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定了定神,打算說出更重要的事:“等我死了以後你就出發,雖然我不知道提爾蒙在哪裡,但是你最終要尋找的地方叫馬舒山(Mountain Mashu)……”
吉爾伽美什驚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寧桑兩天前才告訴我,迪爾蒙有一座雙峰的馬舒山,那是一處與雪松山功能非常相似的神國要塞,由烏圖與南納雙神鎮守……”
“是麼?我只是夢到一些不連續的片段。”恩奇都着嘆氣,他只知道馬舒山這個名字。
那首三千多行的《吉爾伽美什史詩》即使找到了七八個不同語種的版本、無數個泥板殘片,但是所有的碎片拼湊起來依然缺損了三分之一的內容。那三分之一的內容主要集中在雪松山後半段和馬舒山、提爾蒙這一段,所以恩奇都可以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
不過他還是打算把他所知的儘量說出來:“馬舒山前有兩個守護神使,祂們的樣貌與雪松山口的那兩位有所不同。祂們也非常高大,背生雙翼,但是身體和尾部是人類和蠍子的混合體,姑且叫祂們‘蠍人’好了。”
吉爾伽美什認真地聽着。
“你儘量不要與蠍人作戰,也不可能打得過。你可以慢慢接近這兩位神使,用言語打動祂們,祂們最終會打開山門讓你通過的。”恩奇都喘了幾口氣,努力蓄積僅存的力量繼續說道,“進山之後是一條要走24小時的黑暗通道,它與人類世界的任何道路都不同,處於完全的黑暗中。你不要害怕,要一直往前走。“
“通道的盡頭是一座美麗的神國花園,也許跟我們在雪松山看到的一樣。”說到這裡恩奇都頓了頓,因爲這裡史詩開始嚴重缺損,甚至整個篇章都丟失了。
等重新開始時,完全是一個連接不上的新篇章了:“中間過程不清楚,後來你又不在神國花園,而來到了一片‘死亡之海’的海邊。沒有人能渡過那片海,你必須尋求幫助。……海邊似乎有一個小酒館,你要向酒館的老闆娘打聽穿過‘死亡之海’、去往吉尤蘇德拉居住之地的方法。”
吉爾伽美什覺得情節有點離奇:“在神國內會有一片死亡之海,還有小酒館和老闆娘?”
恩奇都嘆氣道:“我也解釋不清楚,只是把夢到的東西原原本本地告訴你,也不能保證完全準確。”
吉爾伽美什說:“好吧,你繼續說。”
“按照老闆娘的指點,你將找到吉尤蘇德拉的船伕,但是不要打碎他的石像,那些石像可以給船提供動力,幫你度過死亡之海。越過那片海之後,你將到達吉尤蘇德拉那兒,向祂求問永生的秘密!”
吉爾伽美什緊張地問:“那祂告訴我了嗎?”
恩奇都回答:“一開始沒有,吉尤蘇德拉只是跟你講述了大洪水的故事和祂獲得永生的來龍去脈,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成爲永生者只是祂機緣巧合,你不可能複製祂的經驗。但是出於同情,你臨走的時候祂會告訴你永生草的秘密,那些草大概是長在深淵裡面的。取得永生草之後,你千萬要記住我的話,按照我說的做,否者此行就前功盡棄了。”
吉爾伽美什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地聽着。
“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做,未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的:你這個傻瓜會這樣想,‘我要將永生草帶回烏魯克分給大家吃,那樣大家就都能得到永生了。’於是你沒有立刻吃掉永生草,而是將它帶回去。在半路上你洗了個澡,於是有一條蛇聞到了永生草的香味,把永生草吞吃掉了。於是一切都完了,抱頭痛哭都沒有用!”
“啊?”吉爾伽美什一身冷汗,心裡想想,他確實是會犯那個傻勁,想把永生草帶回去分給大家吃!
恩奇都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就像真正的先知那樣,眼睛裡冒着威嚴的光:“所以第一,你得到永生草之後要立刻將它吃下去!多餘的再帶回來!”
“是是是,我知道了!”吉爾伽美什額頭冒着汗回答。
恩奇都繼續威嚴地發話:“第二,再髒都不許洗澡,還有就是小心蛇類!”
看來這澡真是洗不得,且不說他們洗澡後遇上伊南娜現身求愛那件事了,當年恩利爾也是因爲洗了個澡,邪神安祖就趁機盜取了祂的天命牌,整個神界的統治都險些被傾覆掉!
吉爾伽美什一臉苦笑:“好嘛,好嘛,我一定做到。”
交代完這些事之後,恩奇都精力不繼,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吉爾伽美什焦慮地走來走去,他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覺得很害怕。他害怕最後的命運降臨的那一天。即使恩奇都已經將今後他該做的、不該做的事一一叮囑好,也絲毫不能減輕悲傷即將洶涌而至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