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來之前卜上一卦是對的,依此而行,確實順暢。
不過倒也不能盡信卦象所示,九元子就是太過相信自己的占卜之術,結果劫數難逃。
眼見對面男子在女人身上瘋狂發泄怒火,方正面色不變,心中則再次默默卜了一卦。
這次未曾藉助天機羅盤,而是以他自己的實力占卜。
男子頭頂有惡星盤桓,
此乃大凶之兆!
“夠了。”
見卡座亂成一團,包惠僧眉頭皺起,悶聲道:
“姓成的,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
“呵……”成達擡頭,面露譏笑:
“怎麼?”
“你心疼了?”
他隨手抓住女人的頭髮往地上一扯,把女人撞的頭破血流,拿紙巾擦了擦手方說起正事:
“包胖子,我有兩個場子需要安保在外面看着,你手裡麪人多,分一波過去幫幫忙。”
“怎麼樣?”
“……”包惠僧眼眉低垂:
“什麼場子?”
“你說哪?”成達失笑:
“當然是給男人找樂子的場子。”
“你的人哪?”包惠僧道:
“別告訴我人手不夠。”
“嘿嘿……”成達摸了摸下巴,笑道:
“聽說你們包家跟本地治安署的關係不錯,你們負責的場子,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
“我可沒有這種本事。”
“放心!”
見包惠僧一聲不吭,他撇了撇嘴:
“場子裡不沾賭、毒,錢也照給,不差一分。”
聞言,
包惠僧表情一鬆。
他最怕的就是這兩點,尤其是後者,若是被抓個現行,就算是家裡的靠山也不頂用。
“姓包的。”
成達開口:
“不要以爲上岸了,以前的事就能撇清,當年你們包家手上沾的血,可不比我們少。”
“成不成,給個痛快話!”
說着倒了滿滿一杯酒放在桌子上。
誠然。
包家以武起家。
在前些年時局動盪的時候,爲了保護家業也好、爲了爭搶權勢也罷,可沒少動過手。
成達的話隱帶威脅,若是這點面子都不給,惹惱了對方,包家以後怕是免不了會有麻煩。
“好!”
沉思片刻,包惠僧終於點頭:
“五十人以內的安保隊伍,我可以做主答應。”
“哈哈……”成達大笑:
“我就知道包兄弟不會讓我失望!”
“賤人!”
他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腳:
“還不把酒給包兄弟端過去。”
達成協議,包胖子也成了包兄弟。
女人身體一顫,掙扎着從地上爬起,拿起酒杯朝包惠僧遞去。
她身着清涼、渾身是傷,即使是在五顏六色變幻的夜場,依舊能夠看得出臉色慘白。
因爲虛弱無力,端起酒杯的手也搖搖晃晃,還未遞到近前,一杯酒就已灑出去近半。
“廢物!”
成達雙眼一睜,抄起一旁的酒瓶就朝女人頭頂砸去:
“彭!”
酒瓶碎裂。
女人頭破血流倒在地上,身體不停的抽搐。
“端個酒都幹不了,要你有什麼用?”成達戾氣上涌,目泛寒芒,起身上前再次撈起一個酒瓶。
就要再次砸下。
夜場的酒多是洋酒,酒瓶厚重敦實,跟普通的啤酒瓶截然不同,落在身上後果難料。
更何況是腦袋?
方正眼神微動,伸手輕輕一攔,慢聲開口:
“成兄弟,再打就要鬧出人命了。”
“哦!”
成達挑眉:
“這位道長倒是憐香惜玉。”
方正輕輕搖頭。
他本不欲多管,但如果沒有剛纔他的批語,說女子貴不可言的話,成達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怒火。
沒有他的話,女人可能只是輕傷;有了他的話,女子卻會身受重傷。
歸根結底,
還是因他而起。
‘古人曾言:卦不輕算、因果莫沾,誠我不可欺。’
“好叫道長知道。”
成達放下酒瓶坐回位置,咧嘴一笑:
“這女人夥同其他人在賭桌上騙了我一千萬,可惜的很,她的同夥得手後又把她給出賣了。”
“一千萬!”
他鋼牙一咬:
“買她幾條命也夠了!”
“道長……”
成達眼珠一轉,身體前傾,笑道:
“您憐香惜玉,不知道願不願意出一千萬買她一條命?”
方正挑眉。
…………
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爲佩!
芷兮。
就是牀上女人的名字。
不過很少有人叫她這個名字,通常喚做紅姐或者小紅,連她自己有時候也會忘記自己的大名。
“唔……”
女人蜷縮着身子,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塗抹在頭頂、身上的藥膏更是發癢、發麻。
良久。
她掙扎着從牀上坐起,看了眼立於落地窗前的背影,低聲道:
“道長,我去洗洗身子。”
她的聲音略顯沙啞,有種中性的磁性,雖然失去了清脆悅耳的質地,卻有另一番韻味。
“你身上有傷,塗抹的藥物還有用處,一旦沖洗傷勢會好的很慢。”方正淡然開口:
“好好躺着就行。”
“這怎麼能行。”小紅搖頭:
“您花十萬包了我七天時間,我當然要好好伺候您。”
說着不等方正開口,踉踉蹌蹌朝着浴室所在奔去,不多時就有嘩啦啦的淋浴聲響起。
“滋……”
浴室門推開,熱氣從中涌出,小紅身裹浴巾赤腳從中走出,溼漉漉的長髮垂至腰間。
面上的些許青腫,未曾削弱她的姿容。
精緻的五官、上揚的眉峰,即讓人心生呵護、又有一股執拗銳氣。
雙脣塗抹的嫣紅脣色,更讓她多了一分豔麗嫵媚,赤足行來,腿、臀、腰部曲線堪稱完美。
關鍵是,
這個女人年紀不大,卻很擅長髮揮自己的優勢,即使身上有傷,一舉一動都透着股誘惑。
“道長!”
行至近前,她雙眼一紅:
“您是好人,如果不是您包下我,姓成的怕是要打死我!”
“道長,”
“您在看什麼。”
方正伸手朝下輕點:
“看樓下。”
兩人所在房間就在夜場二樓,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看不到裡面,裡面卻能清晰的看到外面。
站在落地窗前,一樓夜場羣魔亂舞的場景盡收眼底。
這種佈局,也另有情調。
“很熱鬧。”
小紅靠近,眼神閃爍,低聲道:
“道長很喜歡這種地方?”
“不。”
方正輕輕搖頭:
“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在他‘眼’中,夜場內的所有人都像是一團團發光的能量,吞噬他人、釋放自己的能量。
‘人有七情六慾,心頭躁動不止,本能的想從外界獲取能量,女人、金錢、刺激都是爲了滿足自己。’
‘殊不知,慾壑難填!’
‘人如果想從外界得來的東西滿足自己,只會空耗自身,最後落個骨銷肉蝕的下場,永遠得不到真正的滿足。’
‘若想真正圓滿,唯有內尋自身。’
‘無漏!’
“這纔是無漏!”
無漏武師不只是肉身無漏、精元不泄,心神上也要無漏,圓滿自足,如此纔算真正的無漏。
唯有如此,
才能更進一步,踏入真人、武宗境界。
“有意思?”
小紅看了眼夜場,隨即笑着點頭:
“確實很有意思。”
兩人的話中的有意思截然不同,方正卻也沒有解釋,只是面露淡笑看着下方的混亂。
“道長。”
見方正毫無動作,小紅美眸轉動,雙眼一紅:
“我從沒有騙姓成的錢,是他自己逼着我寫的欠條,您是好人,能不能幫我離開這裡?”
“你想走?”方正側首看來:
“門在後面,隨時都可以。”
“……”小紅美眸閃了閃,垂首低聲道:
“可是我寫了欠條,他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的!”
“嗚……”
“我爸當年就是被人逼着寫了欠條,那羣惡霸闖進我家裡,在我面前害死了我媽媽。”
“是嗎?”方正面無表情:
“我怎麼聽說,你是個孤兒?”
呃……
小紅哭聲一滯。
隨即她深吸一口氣,悶聲道:
“道長,姓成的那一千萬其實並沒有被其他人拿走,而是被我偷偷藏了起來,你如果幫我離開這裡的話,我可以分你一半。”
方正想了想,拿出手機翻出一條短信遞給她。
短信是一條到賬信息。
小紅盯着短信上那一連串的零,小口大張,乃至伸手揉了揉眼睛,反覆確認沒有眼花。
艹!
這尼瑪多少錢?“假……假的吧?”
“道長!”
她擡起頭,聲音甜膩:
“時候不早了,我伺候您休息。”
“其實,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麻煩。”方正轉過身,對着正欲寬衣解帶的小紅開口:
“我說過,你貴不可言。”
“是嗎?”
小紅嫣然一笑,對此根本不信,緩緩扯開身上的浴巾,白皙、婀娜的肉身映入眼簾。
與之相伴的,
是一抹寒光!
不知何時,小紅的手中多出了一片鋒利的玻璃鏡片,一頭用毛巾抱着握在她的手中。
鋒利的一頭則頂住方正的咽喉,同時她面上那嬌媚的表情也消失不見,惡狠狠開口:
“去叫門,說帶我出去轉轉。”
?
方正搖頭:
“你先穿上衣服。”
不得不說,小紅髮育的很好,一點都不小。
房門打開。
兩個西裝男攔住去路。
“道長。”
一人嘴裡叼着煙,悶聲道:
“這七天的時間,這個女人都會在房間裡等着你,但不能帶出去,我們老大專門吩咐過。”
小紅嬌軀一緊,攬住方正的手臂動了動,藏在下面的利器也頂了頂。
“放心。”
方正面色不變:
“如果人丟了,她欠的錢我來出。”
“由您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西裝男咧嘴一笑,似乎等的就是這句話,側身伸手一引:
“您請!”
他們不怕小紅逃走。
就算逃走,還有方正。
就算兩個人都逃,他們也能找包惠僧要個說法,若能把包家拉下水,區區一千萬又算得了什麼?
況且……
小紅逃不掉!
*
*
*
“滋……”
暗夜下。
汽車在一條狹窄、陰暗的巷子前停下。
方正下了車,掃碼付了車費,等到出租車遠去,小紅也已奔入小巷,僅能看到模糊背影。
“呵……”
輕輕搖頭,他邁步行入暗巷。
早些年城市大拆大建,蓋了不少高樓大廈,因爲缺少規劃,許多高樓彼此挨的很近。
兩者之間的巷子,因爲常年不見陽光,內裡污水橫流、惡臭瀰漫,最適合藏污納垢。
“咣噹……”
垃圾桶在污水裡翻滾,小紅氣急敗壞的聲音響起:
“苗子在哪?”
“他差點害死我!”
“你這不是沒事嗎?”一個輕挑的聲音緊接着傳來:
“我警告過你,不要跟苗子那種人合作,他對女人很有一套,你不會真以爲他喜歡你吧?”
“我說過的,但你沒聽!”
“彭!”
垃圾桶再次成爲別人發泄怒火的出氣筒。
“成家是幹什麼的你很清楚。”聲音冷肅:
“他們經營賭場、做人口買賣,你以爲就憑你那種拙劣的手段就能夠從成家騙到上千萬。”
“你就是個餌,苗子他們纔是釣魚的人!”
“現在苗子釣到了那一千萬,豈有再帶走魚餌的道理,當然會把你留給成家好脫身。”
“那我現在怎麼辦?”小紅銀牙緊咬:
“我妹妹還在成家人手裡,成達說只有把苗子交給他或者拿一千萬出來,不然不會放人。”
“那就去做嘍。”黑影晃動,顯出一位中年男子,他嘴裡叼着煙吞雲吐霧,搖頭道:
“以你的本事,一年也能掙個幾十萬,利息總是夠的。”
“苗子在哪?”小紅銀牙緊咬:
“我知道你有辦法聯繫到他。”
“你說錯了。”中年男子搖頭:
“是他有辦法聯繫到我,我可聯繫不到他,你也別費心思了,這一兩年他肯定是不會露頭的。”
“讓讓!”
“我生意來了。”
他分開小紅,笑眯眯迎向暗處走來的人影。
那人身材佝僂,手持一根竹棍,一邊前行一邊用竹棍敲打着身前地面,赫然是一位盲人。
“噠噠……噠噠……”
“噠……”
敲擊聲一滯。
“陳彪?”
“邵老。”陳彪笑道:
“您真準時。”
“嗯。”瞎子點頭,聲音嘶啞:
“人帶來了嗎?”
“帶了。”陳彪搓了搓手指:
“邵老,錢您帶來了嗎?”
瞎子沒有吭聲,只是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用報紙包的鼓鼓囊囊的東西遞來。
口中道:
“三十萬!”
“邵老,有能耐!”陳彪豎起一根大拇指,接過報紙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沓沓的錢幣。
“嘖嘖……”
陳彪輕嘖搖頭,顯然沒有想到一個街邊給人看相的老瞎子,竟然真的拿出這麼多錢。
“您這錢我不白掙,爲了找到符合要求的人,我可是跑遍了大江南北,總算遇到一個。”
說着轉過身,從暗處拉出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
小男孩身材幹瘦,大冷天身上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寒風吹過,身體不停顫抖。
瞎子側首,伸手摸索着抓住小男孩手掌,乾癟的手指摸了摸小男孩的掌紋,面上當即露出一抹笑意。
“不錯!”
“就是他。”
點了點頭,瞎子‘看’向小男孩:
“孩子莫怕,跟着爺爺走。”
他的聲音似乎有着一種莫名的魔力,小男孩身體一顫,表情竟緩緩放鬆,並點了點頭。
一老一少行入黑暗,漸行漸遠。
“哼!”
小紅目視此景,不由冷哼:
“想不到,你也開始做人口買賣了?”
“莫要瞎說。”陳彪雙眼一睜:
“那孩子本來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我把他賣個邵瞎子,他們一老一少也能有個伴。”
“這是做善事!”
“是嗎?”小紅不信:
“那瞎子買孩子是爲了給自己養老送終?”
“應該不是。”陳彪摸了摸下巴,道:
“他早在幾年前就讓我尋摸合適的孩子,對孩子的要求很特殊,不像是給自己找個人養老送終,倒像是找個徒弟。”
“徒弟?”
小紅眼神閃動,突然面色一變,拔腿朝着一老一少離開的方向奔去。
…………
“乖。”
垃圾成堆的陰暗角落,瞎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臉,慢聲道:
“別怕,很快就好。”
說着。
從身上取出一個布包,展開後立馬赫然是一根根長短不一的銀針,銀針在夜色下不時閃爍寒光。
“不……”
小男孩面露掙扎,想要後退。
“乖!”
瞎子再次開口,聲音平緩,也讓小男孩面上的掙扎漸漸淡去,眼中的懼意也化爲迷茫。
“乖孩子。”
“別害怕,爺爺會很輕、很輕的。”
瞎子嘆了口氣,一手輕撫小男孩的面頰,確定雙眼所在位置,一手緩緩捏住一根銀針。
“呼……”
他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拿起銀針就欲刺入小男孩的瞳孔。
“住手!”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的怒吼響起:
“瞎子,我已經打電話報告治安署了,你趕緊把人放了。”
“唔?”
瞎子側首,雙耳輕輕顫抖:
“這個呼吸聲……,姑娘是剛纔在陳彪身邊的那位吧?你們是一夥的?騙老瞎子的錢?”
他音帶激動,聲音也漸漸高昂,面上的表情更是變的猙獰可怖。
“誰騙你錢了?”
小紅下意識後退一步:
“你把人買下也就罷了,還要把人的眼睛弄瞎,我知道你們這種人,靠自己的缺陷討錢。”
“討?”
瞎子搖頭:
“老瞎子不是要飯的,我活了幾十年,從沒有跟人討要過錢財,就算是一粒米也沒有。”
“姑娘應該是誤會了。”
他面上表情慢慢放鬆,道:
“老瞎子這一脈的東西需要雙目失明才能修煉,這孩子是我的衣鉢傳人,豈會害他?”
“放屁!”
小紅上前一步:
“你都要戳瞎別人眼睛了,還想狡辯!”
說着猛衝過去拉過孩子,藏在自己身後。
瞎子終究是個瞎子,反應遠不如正常人,拿起一旁的竹棍無序揮了揮,也只是揮了個空。
“姑娘。”
他深吸一口氣,慢聲道:
“你怎麼樣才能相信我?”
“你不用讓我相信。”小紅開口:
“等治安署的人來了,你去說服他們吧。”
“姑娘。”瞎子搖頭:
“你真以爲自己是在救這孩子?他命途多舛,惡疾纏身,若不拜在老瞎子門下難活九歲。”
“我是在救他!”
“哼!”
小紅不屑冷哼。
“這樣……”瞎子想了想,小心翼翼伸手:
“姑娘,你讓我摸一摸你的手,給你看一看命,自然就知道老瞎子說的是真是假了。”
“呵……”小紅輕呵,正欲拒絕之時,就看到身旁突兀多出一道人影,那人朝她輕輕點頭。
來人正是方正。
嗯?
“好吧!”
夏紅挑了挑眉,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