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只能有一個存在世上!
“轟”地一下,似巨雷一般炸進腦中,凌天恆向後退了兩步,怎麼會這樣?
絲絲沒有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瞧着面前的人,心裡面莫名的一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凌天恆才緩過神來,顯是有些艱難般開口問:“那她現在……”她二人只能存一個,那麼是不是說燕若夢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是不是已經……他不敢去想那個字,生怕是真的。
絲絲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否認道:“她沒死。”
“她沒死?!”凌天恆眼前一亮,她若是沒死,那是不是剛纔只是絲絲在唬嚇自己的,她只是被她藏起來了吧,還是她自己藏起來了。
然而絲絲卻道:“她在另一個世界。”
“什麼意思?”
絲絲擡眼瞧着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說:爲何你不問問這些年我是在哪裡,她才離開一會兒,你就如此的記掛。
可是凌天恆並沒有捕捉到她的眼神,他的腦裡面想的就是絲絲剛纔所說的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什麼世界,是不是就是她曾經無意中提及的她從很遠的地方而來的那個世界。穿越?她是回去了嗎?想到這,他禁不住低聲道:“回去也好,只盼她莫要再被人欺負了。”
一旁的絲絲不知是想安慰他,還是想告訴他事實,接口道:“那兒沒有別人。”
“怎麼會?”凌天恆不解。
“那是一片虛空,除了她自己再無別人。”絲絲邊說,邊低頭輕撫着‘玉’笛,這二千多年來,她就是寄居在這笛子上的,她能感知周圍,卻無法與外界溝通。若非她心裡有念,說不定她早已與笛子融爲一體了,再也無法像現在這般站到凌天恆面前,與他說話,與他擁抱。
凌天恆順着她的視線看到她手上的‘玉’笛,這東西他記得,凌天宇曾拿來把玩過,後來就給了燕若夢,說這是絲絲的笛子。嗯,是了,她當年就是用這支笛子與他合奏的,她也是用這支笛子‘操’控蠱蟲的。突然,腦中閃過一道光,他一個‘激’靈,想到了什麼,猛地一擡頭,正對上絲絲的目光,脫口道:“難道你……”當年她消鼠,是不是就附在了這支笛子上,所以當吹響這支笛子的時候,她就會出現。
那麼燕若夢是不是與她互換了,她進去了!
自己出現了那麼久,他如今纔來想她是打哪來的,是該說他是喜極而忘,還是他根本就沒去想過。絲絲難過的閉上雙眼,手也緩緩放下。然而更讓她難受的是,凌天恆卻一把抓着她拿笛子的手,問:“她在這裡是嗎?”
絲絲微微打開眼簾,側睨着他,嘴邊輕吐:“不是
。”她沒有縮回手,任由他握着,只覺得手腕稍稍一緊,然後便給放了開來。
“那她又在哪?”纔剛升起的希望一下就落了去,凌天恆心裡面是說不出的難受。
絲絲緩緩擡首掃視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那空靈般的聲音也同時響起:“不知道,可能在桌上,也可能在椅子上,不過更有可能的是一樣她最重要的東西上。”
房間裡的東西並沒有改變,除卻換了一個人。
燭油輕輕地滑下,那微微擦落的聲音,像是把銼子般在銼着凌天恆的心房。
她會在哪裡?
這並不是她的家,她也不會當這兒是她的家,更甭提這兒有什麼東西讓她覺得重要的。
略略擡了擡手,看到那捋起衣袖後的手臂。腕間那條平安繩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有些暗淡,那兩顆晶石在晃動間偶爾會閃出幾點光亮。繩子不鬆也不緊,好好地戴在他的手上,是不是證明她沒有事。可是見不着她,心裡面總有些擔心。
“凌大哥。”一回首,見凌天恆盯着手看,腕間戴着一條紅繩,還有兩顆墜子,看上去像是‘女’子的飾物,不過這尺寸卻合了他的手。莫非是……
絲絲眸中一暗,‘欲’要說的話,卻怎麼也無法說下去。
“這是她給我的,叫平安繩。”凌天恆也不知是否留意到絲絲的目光可有落到在紅繩上,自顧自地說着,“康寧說,平安繩上繫着的是一個人的平安。”他低頭瞧着繩子,輕撫了一下,又道:“天師四海爲家,居無定所,整天都在與邪靈作戰,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他們也不知道會怎樣死,他們不企求別人來奠祭他,也不需要別人來給他收屍安葬,他們只是想跟別人說一聲,他們已經不再在這個世界了。”
黯淡的燭光,配上這淡淡的語氣瞬間室內升起了憂憂的傷感。
絲絲輕輕的道:“既然她已安好,那麼我們還是離開這兒吧。”
凌天恆緩緩擡眸,瞧着她的眼,認真的道:“我想見她,知道她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絲絲渾身一顫,似是不敢相信的望着他,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他想見燕若夢,是否知道,若是見到她,那就看不到自己!
凌天恆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份,心虛得不敢再看她。
絲絲深吸了口氣,仰起頭瞧着他,道:“爲何你又不問一問,這二千多年來,我過得好不好。”
二千年了,他遺忘了她二千年,忘記了自己的承諾,忘記了她,甚至乎不相信她的存在,她的感情。如果說他現在仍是什麼都不記得,仍是當那只是一個故事,那麼他怎樣做、怎樣說,都不怕對不起誰、傷了誰。可如今,他想起來了,他記起了她,記起了他們的愛情,凌天恆實在再也無法硬起心腸來
。
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呆在那個虛空裡,憑着對自己的感情挨着那漫長的歲月,如果這份情不夠深,她又豈能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是燕若夢呢,她又有什麼來支撐。她在兒童公社長大,好不容易有人收養了,卻只不過是做他人的替身,這還不算,利用了一把後,還想着榨乾榨淨,要將她賣掉。那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就這麼給抹殺掉了。她以爲她不說,就沒有人知道,可以把那些隱藏在心裡面,埋掉、封住,素不知,她藏得越深,就越容易‘露’出來。他還記得那一晚,他抱着泣不成聲的她,卻連安慰也用不上,只能將她緊緊按在‘胸’前,任她哭個夠,直到累了昏睡過去。可是熟睡中的她,仍是沒有安靜下來,淚水浸了一枕巾。半夢半醒間,還帶着幾下淒厲的驚叫。也不知,除了那些,她還經歷過了什麼。
若非自己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又有誰想得到,看似堅強的她竟然會哭,而且還是那麼的久,那麼的傷。那得要多深的情,才能如此。
她愛穿黑‘色’的衣服,不是爲了扮酷,而是要將自己藏在黑暗裡——躲起來。別人看不見她的表情,看不清她的內心,更看不到她身上的傷痕。孤獨的她,只會把一切都藏在心裡,默默地承受着,怎也不肯對別人訴說。到最後傷的是自己,卻無人知道。
驅魔家族的人獨異於人立世,註定了要孤獨,還要無情。可是衛浩南他的一生走得雖不算平坦,但總算也不枉此生。有愛他的妻子,有他記掛着的雲兒,雖然都先他而去,但還有兒子和外孫。那他最小的兄弟衛少遊呢,雖說負氣出了家,但是心裡面有着愛的人,而對方也忘不了自己,想來狀況也不差。他們這類人打着替人間懲惡的旗號行走世上,但因果循環,必然要失去一些東西,可是他們仍會憑着執念,去爭取。
自己呢,終日流‘浪’,但願能尋回那一方淨土,可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卻是凌天宇。不管百年、千年,兩人相依爲命,卻從不孤單。
那絲絲呢,雖困在虛境中,可是她有對自己的念想,有靈鷲雪鷹對她的等待。除卻有人相伴、與人相談,其實她並沒有失去什麼。
可是燕若夢呢,她又有什麼,沒有愛人,沒有朋友,從小孤單一人,無可依無可靠,想去奪取,卻又不知從何去取。她唯有把自己收起來,不聞不問,如同受到外力的烏龜把頭縮進龜殼中,本着得不到,那不要行了吧。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要,就怕不小心得到了,卻又從她身邊溜走,如同那曾經的“親情”。她這一生又何時擁有過什麼,金錢買不了感情,她想要的無法得到,只好從此不碰。別看她那股幹勁,其實她只是在燃燒生命,活得厭了,想找個解脫罷了。
所以自己要帶她離開,她猶豫。那如今她呆在虛空裡,真的就是她所尋求的解脫嗎?怕就怕當她發現一無所有時,連死也不能,那又是怎樣的痛苦。
每一個人存在世上,就是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
。那她呢,又有誰認同過,又有誰需要過。
凌天宇依賴着自己,靈鷲記掛着她的主人。那燕若夢呢,做了那麼多,到最後竟然連半個想她的人也沒有!
絲絲說了那話後,情緒有些‘激’動,其實她並不想這樣說的,可是就是忍不住。
凌天恆靜靜地瞧着她,忽地擡起手將她擁進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擁着。
之前相見時,他們相擁是久別重逢、失而復得的喜悅。而這一次,卻彷彿帶着離別的傷感。
凌天恆在絲絲的耳邊輕輕的道:“她不是你。”
是的,她有着與他的愛戀。而燕若夢,只怕她的心也是緊緊地封閉着,連作夢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