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孤峰之上雷聲轟鳴,一道又一道閃電接連劈下來,耀眼的電光不斷閃爍,照出一片片不斷扭曲和變形的拉長的影子,被這接連不斷的光影映照,觀禮者們一個個臉上忽明忽暗,宛若他們緊張不安的心情一般,忽上忽下,沒有片刻平靜。.
所有人中,唯一平靜的或許只有正在渡劫的清炎真人自己。他臉上無喜無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雙手十指卻如同變戲法一般不停翻飛,艹縱着數十道劍光在天空中往來如織,將一道道來勢洶洶的劫雷方向引偏,轟然砸在身邊的地面上,徒然激盪狂風碎石,卻奈何不得他分毫。
清炎真人一心多用之術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他不僅能夠在如此激烈的環境中抵禦每一道劫雷,甚至還能將它們一一區分。對於那些來勢特別猛烈的劫雷,往往會有兩三道劍光一起迎接;而那些勢頭較弱的劫雷,一道劍光順便帶過,便算是了賬。
如此這般,轉眼前便是小半個時辰,隨着一道特別粗大的雷光被他艹縱六道劍光聯合引開,天空中雷擊之勢暫時停了下來。但烏雲卻更加陰沉,烏雲之中的雷鳴之聲也更加猛烈。
“六波天劫,這就算是過了第一波了。”長孫武低聲說,語氣裡面卻沒有半點輕鬆。
誰都知道,對於還丹八轉的修士來說,天劫雖然號稱六重,但真正危險的只是最後兩三重罷了。如清炎真人這等高手,甚至前五重天劫對他都沒什麼致命的危險,真正要命的,就在最後一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波又一波天劫接連落下,等到第四波天劫最後一道轟落的時候,巨大的雷光甚至將整個渡劫峰的山頂都覆蓋在其中,耀眼的光芒讓很多直視它的人眼中一片雪白,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東西;震耳欲聾的雷聲則讓那些處於陣法保護之中的入道修士們一個個臉色蒼白,幾乎要昏厥過去。
“你們有沒有覺得……清炎真人面對的雷劫,似乎比章祖師面對的更強烈?”吳解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他們都是還丹八轉,爲什麼天劫的威力差距那麼大?”
“我也不明白,但我相信他能夠渡劫成功。”長孫武沉聲說道,“等他渡劫成功之後,我們問他本人就是。”
吳解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但他心中卻很有些懷疑。
清炎真人第四波劫雷的威力,已經超過了章祖師的第五波劫雷,這樣的話,等到第六波劫雷落下,將會是如何恐怖的場面
清炎真人名氣雖然大,但要說本事想起他曾經被自己一拳打到吐血,吳解就對這位白帝閣第一高手信心不足。
他並不覺得自己那一拳會比天劫之威更加猛烈,雖然或許用力的技巧更加高明,但起碼在絕對力量的方面,肯定是天劫更強。
清炎真人狀態良好的時候,尚且連自己那一拳都不能硬接。如今他有傷在身,真的能夠擋得住天劫嗎
“師傅,你在擔心?怕他的傷勢影響了他渡劫嗎?”茉莉問道。
吳解點了點頭,臉色很是沉重。
“這可不能怪你他話說得那麼滿,名氣又那麼大,誰知道竟然是個花架子啊”茉莉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吳解的,立刻就爲他辯護,“面對那樣的前輩高人,不全力以赴的話,豈不是不尊重他”
吳解當時也正是這麼想的,所以雖然他早已猜出清炎真人是刻意變化外表,試探自己和杜若,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拿出了最強的力量來出招。
清炎真人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杜若身爲金丹境界的高手,的確值得試探一下;而自己的實力未名,這位前輩或許也有些好奇。
當吳解站在劍峰上,面對化名“羅蘭”的清炎真人時,心中早已沒了怒氣,只剩下旺盛的鬥志。
“劍匠”白清炎可是九州大地上傳奇色彩的強者之一,能夠跟這樣的強者交手,哪怕只有一招,也是值得榮幸的事情啊
所以他傾盡全力,甚至於把力量用到了會讓身體崩潰的地步,壓榨出了自己全部的潛力,打出了從前想都沒想過的猛烈一擊。
但在他的預計中,面對清炎真人這種連天劫都能抵擋得住的高手,自己這一擊別說傷他,能否逼他後退,都要打個問號呢
誰知清炎真人的實力遠比他預料中更弱,或者說他的那一拳遠比預料得更強,結果一拳過去,清炎真人寶劍碎裂,口吐鮮血,竟然傷得不輕
這讓吳解很是內疚,可內疚之餘,他也不禁有些懷疑。
白帝閣第一高手,當今道門的最強者,只有這種實力?
這不可能
但事實就是,清炎真人沒能擋得住吳解那一拳,很是狼狽。
雖然今天見到他的時候,他似乎並沒有受傷的樣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遠比昨天更強。但吳解始終忘不了昨天他受傷吐血,苦笑認輸的模樣。
不得不說,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
縱然清炎真人前後渡過四波天劫,始終顯得非常輕鬆鎮定,但吳解心中卻對他連半分信心都沒有。
畢竟……他實在無法想象,一個連自己一拳都接不住的人,竟然能夠渡劫成功?
如果這樣都可以的話,那自己豈不是也可以去試着渡劫嘍?
簡直是開玩笑嘛
就在他思緒紛亂之際,天空中雷聲大作,第五波劫雷轟然落下。
這一波劫雷卻和前幾波不同,產生了奇異的變化。雷光不再粗大猛烈,反而變得細小起來,一道道雷電就像是一支支利劍,從烏雲中射了下來,彷彿要把清炎真人射成篩子一般。
在場很多人都目睹過不止一次渡劫,但對這樣的劫雷變化,他們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附近一座雲臺上,通天派開山祖師老榕翁嘆道:“劫雷變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這種情況了”
“是啊”坐在他身邊的老朋友松柏生點頭說,“上一次看到這種情況,還是白金道友飛昇的時候吧?那時候第六重劫雷化爲了無數羅網,密密麻麻落下。他運劍如風,斬出千百劍芒,斬破重重羅網……那一套劍法,好像叫.落花之劍,對吧?”
“嗯,可惜白金之後,再無人能夠練成那套劍法。”神刀堂沙掌門對於人間各種刀法劍法都很熟悉,嘆道,“滄桑天涯,心似落花。若是沒有那種滄桑至極的心態,是練不成落花之劍的。”
清炎真人當然不會什麼落花之劍,但他卻也有自己的手段。
面對化爲無數箭雨傾瀉的劫雷,他長嘯一聲,劍光不斷分化,數十數百數千……無數劍光圍在他的身邊,猶如魚羣一般飛快地遊弋,形成了巨大的漩渦。
這劍光的漩渦蘊含着可怕的力量,無論劫雷怎麼落下,一旦沾到它,就會被引導到漩渦中悳央裡面。
而在漩渦的中悳央,是嘴角含着笑意,手持黑色巨劍的清炎真人。
那些劫雷被劍光漩渦集結起來,威力雖然變大,卻失去了迅捷猛烈的優勢,他揮動巨劍,一劍一劍簡單明瞭,卻總是能夠將劫雷擋住。
“好本事”旁邊的王唯忍不住叫道,只可惜這位還丹六轉的前輩修爲雖高,卻根本不善言辭,叫了一聲好之後便沒有解釋說明,讓本擬可以聽到高手點評的衆人很是失望。
“他上次沒出全力。”天書世界裡面,杜馨淡淡地說,“如果他昨天也拿出這種本事來,你那一拳傷不了他。”
吳解連連點頭,直到此刻,他對清炎真人的懷疑,纔算是煙消雲散。
清炎真人此刻表現出的實力,遠遠超過了昨天交手之時。如果他昨天也施展出這種手段來,吳解那一拳最多隻能逼他後退兩三步,絕無打傷他的可能
看到這一幕,吳解總算是放下心來,再也不爲清炎真人是否能夠渡劫成功而擔心。
“茉莉,你看他還有沒有更多的底牌?”他笑着問道。
茉莉仔細看了看,微微點頭,說:“這人的劍術很高明,更難得的是他用劍的時候已經契合了天地間萬物毀滅的道理咦?他莫非是跟棄劍徒學過嗎?劍意有幾分相似啊”
吳解一愣,仔細看了好一會兒,卻實在看不出名堂來。
以他的劍術天賦,判斷劍招劍路倒也罷了,理解深層次的劍意,實在是有點勉強。更不要說清炎真人的劍意只是和棄劍徒有些相似而已,若非茉莉提醒,就連杜馨都沒能看出端倪來。吳解看不出,乃是理所當然。
但他看不出來,不代表別人也看不出來,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杜若就皺起了眉頭,低聲嘟嚷:“爲什麼有四絕劍的影子呢?莫非他也學過?”
杜若的問題,暫時沒有人能夠回答。因爲這世上知道答案的兩個人,一個已經轉世,另一個正在渡劫
雲霄之上,一片距離此地數百里的烏雲中,天眼老人卻在滿臉震驚:“這可不是白帝閣的劍術分明是劍瘋子的手段原來這白清炎竟然跟劍瘋子學過他也真能忍,上次摘星之戰的時候,竟然沒拿出這種手段來”
“幸好我今天來了,否則若是等到大戰之際,他突然用出這種劍術來……”說到這裡,他話音戛然而止,卻又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嘿嘿,很有趣啊”
天外天心魔宗的那間小木屋裡面,黑袍沉默不語,手指卻用力捏住了桌子,連指節都有些發白。
而獸魔宗大殿上,韓德眼中奇光閃爍,嘴角卻露出了笑意。
“好一個白清炎若是渡劫成功的話,還真有資格跟我一戰”
但說着,他卻又搖了搖頭,露出了惋惜之色:“可惜啊恐怕那傢伙不會讓你渡劫成功的……”
猶如和他約好了似的,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黑袍也終於下定了決心,站了起來。
黑光一閃,他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鐵盒,雖然被封得嚴嚴實實,卻有一股淒厲詭異的氣息,不斷從鐵盒裡面滲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