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姨。”我將肩上的包包放到了一旁的沙發上,隔了一段時間沒見芮姨,她憔悴了很多,人也顯老了不少。
“餓了嗎?我去下點麪條給你吃好嗎?”芮姨見了我,表情生動了一些,眼中也有了神采。
我還真有點餓了,於是我笑着說:“好啊,要放肉絲,放榨菜,滴一點麻油,撒上蔥花。”
“行,行,都有,我這就去給你做。”芮姨也笑起來。
“我和你一起去。”我跟着她一起往廚房裡走。
我和芮姨早早的吃了晚飯,幫着她收拾了碗筷,隨後我們去了客廳。開了電視,冷清的空間總算有了點聲響。這偌大的房子,芮姨一個人守着,着實冷清。真是不太明白,她爲什麼要堅持住在這裡。
我的視線落在電視機左側的那個角落,在那裡,曾經擺着那件華麗的婚紗。可惜的是,古古並沒有機會穿起它。
“陸陸。”芮姨的喊聲打斷了我。
“嗯。”我回過神來看着她。
“冷嗎?把這毯子披到身上。”她探身從側面的沙發上拿了兩條珊瑚絨的毯子,然後遞了一條給我。
“芮姨,快過年了,你要回b市嗎?”我將毯子蓋到雙腿上後隨口問。
“不回,還回去做什麼呢?”芮姨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以前回b市,是因爲古古,現在她走了,我就在這山上呆着吧。”
“可是……你這樣一個人好孤單。”我低聲說。
“有什麼孤單的,一天一天的,我年紀大了,一輩子也剩不了多少天……”
“不不,芮姨,你不要這樣想。”我有些激動起來,“以後我會經常來的。”
芮姨擡手擦了一下眼角,強打起精神後她又笑,“不聊這些,看電視吧。”
我後來好幾次想問問芮姨關於她和古古爲什麼會搬到這裡來住的事情?可每次我起了話頭,芮姨就東拉西扯的轉移了。我想她不是太願意讓我知道一些事情,時間長了,我也就不怎麼問了。
我到山上住的第十天,已經是臘月初七了,韋清元沒有打一聲招呼就上來了。我正蹲在院子裡幫芮姨撿菜,他無聲無息的蹲到我旁邊。
我感覺有人,猛的側頭。
他漫不經心的朝我笑了一下,問:“中午吃什麼菜。”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笑臉,只覺得心底某一個地方轟的一聲,整個人就有些恍恍惚惚的。
“不是才住十天嗎?不認識我了?”他難得跟我開了個玩笑。
“哦,不是,我剛好想到一部電影裡的演員,和你有些像。”我胡謅。
他並不接話,只是伸過手來,跟着我一起撿菜。
午飯時,我特意用芮姨新做的豆腐拌了小蔥,看起來很簡單的菜,入口時才發現鹽多了點,油重了點,蔥花少了點。
韋清元倒也沒說什麼,很給我面子的吃掉了大半。芮姨以前和韋清元之間交流就很少,古古過世後,她對他的態度愈發的顯得冷淡。
在她心裡,韋清元就是害死古古的元兇。
韋清元在山上住了一天,晚上睡覺時,我跟他提起了春節的事情。他靠着牀頭刷着手機,聞言,他擡頭。
“李宗凱來b市了。”他完全忽略了我的問題。
“啊?”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來做什麼?”
“我原定的遊樂場計劃暫時要擱淺了。”他又說。
“這兩者……有什麼聯繫?”我沉吟了一下才問,如果我沒記錯,我記得他也要做遊樂場方面的投資。難道李宗凱來斷他後路?
“沒有,我隨口提提。”他說。
“不對,肯定有聯繫。”我坐直了身體,“他也來做投資?”
“他很快便是新上任n市市長的助理了。”韋清元淡淡道。
“這麼厲害。”我呆怔着看他,“他不是也有自己的公司麼?這樣可以當公務員?”
“誰敢說他從商?”韋清元挑眉,“他的履歷可是很清白的。”
“所以,他和你應該算朋友嗎?”我問他。
“勉強算是吧,交情不算深。”他說。
“需要我做什麼呢?”我微微皺眉,我是李崇年認的乾女兒,名義上李宗凱也算是我哥哥。當然,在他心裡是不是把我當妹妹看就不知道了。
“不用。”他笑笑,“遊樂場計劃擱置是因爲政策方面有變化,李叔已經打電話提醒過我了。”
我點了點頭,我差點把李家和韋家關係很好這件事情給忘了。
“李遠森車禍那會兒,我記得最後動刀的那位醫生是從n市趕過去的,是你安排的?”我猛然想起來。
他沒說話,也就是默認的意思。
“那麼短的時間,你是怎麼把醫生拉過去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是凌晨,沒有航班,如果從n市開車到b市,只怕李遠森早就涼透了。
“想辦法啊。”他打了個哈欠,“睡覺了,我明天一早要下去。”
關了燈,他將我摟進懷裡。我卻有點睡不着,心裡凌亂的想着,如果李遠森不是李崇年的兒子,他會這樣拼盡全力去救嗎?
不會的,他不會去救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人。我睜着眼睛看着黑暗,他的呼吸拂在我的發間。
夜,很長,心事無邊!
次日早上,我被韋清元起牀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摸過了牀頭的手機,才早上六點半。
“這兩天韋清辰應該會來。”他扣着襯衫的扣子。
“嗯。”我睡意朦朧的看他,“他來看芮姨嗎?”
“應該是吧。”他將外套套到身上,“我春節要回去陪我爺爺。”
“哦。”我將頭埋進被子,心頭有失落的感覺涌上。
“李叔應該也會喊你回去團聚。”他說。
“再說吧。”我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
“缺東西給阿飛打電話。”他往房間外走時說。
我沒應他,聽着門輕輕的關上了才靠着牀頭坐起來。窗外的天色還沒亮透,山間的風吹過,還能聽到嗚嗚的聲音。
他真是一個冷酷又理智的男人!
臘月十九,韋清辰來了,和他一起來的是他的父親。芮姨在看到他父親時,臉色當場就有點變了。這讓我相信,芮姨和韋清辰的父親之間肯定有些不爲人知的故事。
“小影,又見面了。”韋清辰穿一件淺卡其色的大衣,衝我溫和的笑。
“韋大哥,你好。”我也笑了笑。我一度很排斥他,古古懷疑他是殺她父母的兇手,但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你可以在沒有看到他的時候胡言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惡人,見到他人後,就只剩下一種感覺了,他是一個能讓人感到安心的人。
“小姑娘,你好啊。”韋清辰的父親也笑呵呵的。
“韋伯父,你好。”這不是我第一次見他,但卻是他第一次將我看進眼裡。
寒暄了幾句,韋清辰率先往大廳裡面走去。芮姨早就進了廚房裡,韋清辰跟進去了,他父親坐在客廳裡。
我站了一會兒進了內院,坐在石榴樹下發呆。心裡很奇怪,韋清辰父子到底來做什麼?
這個問題一直到當天晚上纔得到瞭解答,晚飯後,韋清辰便提出要回去了。可是他父親卻看向芮姨,他說:“雪岑,一起回b市吧。”
芮姨冷着臉側頭看地板,“我在這裡很好,平鑫,你們回去。”
韋平鑫眼神有些複雜,又朝韋清辰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出去。我也跟着起了身,想來他們需要一點空間來說說話。
我和韋清辰出了大門,走了十來米後停了下來。漫無邊際的聊了十來分鐘後,大廳那邊傳來芮姨的哭喊聲。
我一驚,立刻掉頭往回跑,韋清辰跑得比我還快。
客廳裡,芮姨哭着跪到在茶几前,韋平鑫在伸手拉她。
“你不要再來了,我求求你。”芮姨喊,“這麼多年了,夠了,夠了。”
“雪岑,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呢?”韋平鑫十分心疼的語氣。
“你不用說這些,我也不想聽。你既然一定要追問當年的事情,那我現在就告訴你。路路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女兒。當年的親子鑑定,我作了手腳。她死了,是你逼死的,現在你能走了嗎?”芮姨慟哭。
我旁邊的韋清辰緊緊的皺着眉頭,韋平鑫震驚得手一直懸空在那裡。
“韋平鑫,從今往後,我們恩怨兩清,你不要再來找我。清辰,你也不要來看我了。”芮姨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步伐踉蹌的往樓梯走去。
“芮姨。”我追上去,跑到樓梯口回頭,韋清辰已經走過去扶他父親了。
芮姨進了房間,她一直哭,我不知道怎麼勸她,只能陪着她。擔心她發生意外,我幾乎整夜都沒有睡好。
韋清辰父子在樓下守了許久,我下來跟他們說我會守着芮姨他們才下了山。
次日,芮姨已經恢復了常態,對於昨晚發生的事情,她隻字不提。
到臘月二十七時,阿飛送年貨上山。臨走時,他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好奇的問他。
“白小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躊躇了一會,從褲兜裡拿出了幾張摺好的紙遞了過來。
這是一份診斷報告,報告上的名字是白新安,他被診斷爲胰腺癌!
“白小姐現在已經接手了她父親的公司。”阿飛淡淡的說。
“白向鶴始終沒有醒過來嗎?”我問。
阿飛點了點頭,“要靠奇蹟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