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的特性 (1)

老子的世界完全不同於哲學的、宗教的、倫理學的世界,它甚至不是一種生活方式。老子不是在教某種東西,他就是那種東西;他不是一個傳道者,他是一個存在。他沒有教條可以給你,他只有他自己可以給你,可以與你分享。

如果他是一個哲學家,事情就簡單了,你能夠理解他。然而他是一個奧秘,因爲他不是一種哲學。他甚至不是一種反哲學,因爲這兩者都依靠邏輯。他是荒謬的。哲學依靠邏輯,反哲學也依靠邏輯,所以反哲學不是別的,就是哲學。那卡珠那(Nagarjuna),一個偉大的反哲學家,他仍然是一個哲學家。他跟任何別的哲學家一樣,用同樣的方式來談論、辯論或者討論。他作反哲學的辯論和討論,然而跟哲學的辯論是相同的。邏輯是一個娼妓。

老子的大弟子之一列子曾經講過一個故事——老子、莊子和列子他們是道家的3根頂樑柱。老子一直用警句和格言講話,他甚至不去作詳細的說明,但是列子和莊子,作爲老子的門徒,他們也不能辯論。他們不斷地講寓言、故事和比喻。有一句話必須牢牢記住:道是不能被解釋的,只能提供比喻,指示。道是不能被討論的,它只能被展現。所以需要一顆深深的契合的心,它跟頭腦毫無關係。

列子講了一個故事。有一次,在他所居住的小鎮上發生一件事情:那個鎮上最有錢的人在渡河的時候剛好碰到暴風雨,河水氾濫,船在中流翻了。不知怎麼地,船伕逃生時,他沒能救出那個有錢人。結果有錢人淹死了,有很多人去找屍體。

有一個漁夫找到了屍體,一具死屍,但是他要價很高,而且不願意還價。那家人不肯爲一具屍體出那麼多錢,所以他們去請教一個邏輯學家,也是一個律師,問應該怎麼辦。能不能採取什麼法律行動?

律師說:“你們不必擔心。先把錢付給我,然後我會告訴你們方法。”律師拿了錢,然後說:“你們堅持住。他不能把屍體賣給任何別的人,他必然會妥協,因爲沒有人會買那具屍體,所以你們只要堅持住。”

2天、3天過去了。那家人遵照律師的建議按兵不動。漁夫開始擔心,因爲屍體現在發臭了,他開始覺得還是讓步的好,他們能給多少就給多少吧。那具屍體成了一個難題,沒有別人願意買它,他也感覺到這一點了。所以他怎麼能夠討價還價呢?但是在他決定以前,他也去請教那個法律顧問,同一個法律顧問。

法律顧問說:“先把錢付給我,然後我會告訴你方法。”他拿了錢,說:“要堅持住!那家人無法從任何別的地方買到屍體,他們必然會妥協。”

邏輯是一個娼妓、一個妓女。它可以支持,它也可以反對。它不屬於任何人。所以邏輯可以支持哲學,邏輯也可以反對哲學。

老子不是一個反哲學家,因爲他根本不是一個邏輯學家。佛陀是反邏輯的:他作反邏輯的辯論。老子不是這樣的。他根本不辯論,他只是聲明。他不會跟在後面說服你不,老子不是這樣的。其它每一個人似乎都在以同樣的方式設法說服你,然而老子不是這樣的。他只是聲明,他不管你是否被說服了。

但他的誘惑是巨大的。他在引誘你,他在勸說你。並非設法說服,他在你的心靈深處說服你,你無法拒絕他,因爲他不作任何辯論。那正是他的美,那正是他的力量。他只是聲明一個事實。他並非在尋求皈依者,他並不準備把你變成一個追隨者。

不,即使你準備好了,他也不會接受你,但是他會引誘你。他的引誘是非常微妙、非常婉轉的。他的誘惑是不主動的,他的誘惑是女性的。

有兩種誘惑的類型。當一個男人誘惑一個女人的時候,他是主動的。他千方百計地採取主動,設置陷井;他不遺餘力地竭其所能。而一個女人的誘惑方式就完全不同了。她不主動,她不設置任何陷井,她不追求男人;事實上,她裝作並不很感興趣的樣子。男人可能失敗,但是女人從來不會失敗那就是女性的誘惑。她的陷構是非常微妙的。你無法掙脫它,它沒有漏洞。她沒有追求你,但是她在追求你。她索繞在你的夢中她從來不去敲你的門,但是她索繞在你的夢中;她從來不顯示任何興趣,但是她成爲你存在中最深的幻想。那就是女性的花招。老子是女性頭腦的大信仰者。我們會碰到這種頭腦的。

所以要記住:老子的世界不是邏輯的,而是比喻的。邏輯是明顯的、直接的——要麼你被說服了,要麼你說服了對手,要麼你不得不跟隨它,變成它的追隨者,要麼你變成它的敵人;你必須選擇。如果選擇邏輯的話,你的頭腦必須是積極的。這很容易做到,沒有什麼困難。每個人都在辯論,或多或少的,每個人都是一個邏輯學家;不管是好是壞,每個人都是一個哲學家。

如果你想理解老子的話,那麼舊有的方式不會幫助你。你必須把你的邏輯放在一邊,因爲他並不像邏輯學家那樣追求你,他並不跟你辯論——如果你跟他辯論的話,那是荒唐的,因爲他根本沒有辯論過。他只是給出一個比喻。

比喻是什麼呢?如果我有一種體驗而你沒有,那麼我怎麼向你描述它呢?唯一的方法就是一個比喻:你有過的某些體驗——它和我的體驗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存在某些相似的地方。所以我說它很像你有過的體驗——不完全像,不完全一樣,但是存在一點點相似的地方。那一點點相似的地方被你理解之後將變成一座橋樑。

所以那些已經達到終極狂喜的人說:它就像兩個愛人在深深的擁抱中,它就像兩個愛人在深深的中,它就像性行爲達到頂點的時候,這就是比喻。他們並不是說它就是這個,不是的。他們絕不是這個意思,他們只是說你的體驗裡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變成一座橋樑。

耶穌說:“神就是愛。”這是一個比喻。在你的生命中,愛是最高的。在神的存在裡,愛是最低的。神的最高和人的最低相遇,那就是邊界。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的東西就是愛;對於神來說,它是最低的,只是神的腳,但是從那裡開始,如果腳被找到了,你就能找到神的整體。所以耶穌說:“愛就是神。“並非愛就是神,而是在你的體驗中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做一個比喻。

所以不要從字面上逐字地理解老子,這些都是比喻。如果他說:“山谷的靈魂。”這是一個比喻。他確實在說某種東西。並非確實在說山谷,因爲山谷是你知道的東西,通過山谷,他給你一些某種你不知道的東西的感覺。他把你知道的東西帶進你不知道的東西里去。比喻意味着參考已知的來解釋未知的。當他說“山谷的精神”,他意味着很多東西。

比喻總是蘊涵豐富的。邏輯總是狹窄的,比喻是寬廣的、無限的。你在它裡面找尋得越多,你就能通過它發現得越多。邏輯是可以用盡的,比喻永遠用不盡。所以像《道德經》或者《吉踏經》或者耶穌的《登山訓衆》這樣的書,你可以一直讀下去——它們是用不盡的。你能夠繼續發現越來越多的東西,因爲它們都是比喻。你越成長,你在它們裡面所能看到的東西越多;你在它們裡面所能看到的東西越多,你越成長;你越成長,你又能看到更多的東西。所以這些書不是普通的書:它們有自己的生命,它們是活的現象。你不可能一遍就讀完它們;不,那不是讀這些書的方式。邏輯的書可以一遍讀完就理解了,你就可以把它扔進垃圾堆裡。然而比喻的書是一首詩:它隨着你的心境而變化,它隨着你的悟性而變化,它隨着你的成長而變化。在你不同的頭腦狀態下,它給你不同的視覺。

舉個例子來說:“愛就是神”——一個除了性以外從來不知道任何東西的人,他認爲性就是愛……

這種情況在西方發生得太多了。現在他們把性行爲叫做“”。這個“”是絕對荒唐的。你不能,愛不是一種行爲。性是一種行爲;愛不是一種行爲,它是一種存在的狀態——你可以在它的裡面,但是你不能做它;你可以掉進它的裡面,它不是一種努力。性可以被做,愛不行。妓女可以給你性,而不是愛,因爲你怎麼可能用錢來訂購愛呢?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爲了錢去呢?它是自然發生的。它有自己的神秘的方式,你無法控制它,你只能被它控制。你無法佔有它,你只能被它佔有。

性可以被做,愛不可以。你可以做性,但是你不能,你只能在愛的裡面……所以一個認爲性就是愛、性行爲就是愛的行爲的男人或者女人,當耶穌說“愛就是神”的時候,當然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別的方式可想,因爲這就是他們的比喻,性就是神。

現在他們在瑞士拍了一部電影,主題是耶穌的愛的生活,因爲他們認爲一個說“愛就是神”的人肯定意味着性就是神。這部電影將成爲最褻瀆的影片之一,最不神聖的影片之一。因爲在這部影片中,他們試圖描寫一個在他們的意義上的耶穌,進入性行爲的耶穌。現在沒有國家允許他們拍攝這樣的影片,但是他們肯定要拍攝。現在很難制止他們。對於他們來說,耶穌的愛的生活就意味着**。

你是從你的立場來理解一個比喻的。你往裡面放進多少東西,它就只能給你多少東西。一個愛過的人,不僅性地愛,而是全然地愛……因爲性是一種局部的現象、生理的現象;它並沒有什麼錯誤,但是它不完全。當它變得完全的時候,當你全然地愛一個人而不僅性地愛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吸引不僅是生理的,也是靈魂的。

不僅是的,並非在它裡面被否定了,而是那種吸引是更大的,的吸引在它裡面只是一個小圓,那麼你就會以一種不同的方式去理解“愛就是神”。對你來說,這個比喻將變得更深一些。

但是,如果你已經知道超越性的愛了,性在它的裡面消失了,整個性的能量全部轉入狂喜。如果你已經知道這種愛了,那麼對你來說,“愛就是神”將具有一種不同的意義。

所以比喻是取決於你的。一本像《道德經》這樣的比喻的書必須一遍又一遍地讀,它是一輩子的工作。你不能讀了一遍就把它扔掉。它是一個應該攜帶的寶藏,它是一輩子的工作,它是進入那個比喻的一輩子的工作。

邏輯是膚淺的。你可以理解亞里士多德,他裡面沒有多少東西,但是當你碰到老子的時候……第一次你也許甚至不覺得那裡面有什麼東西,因而也就錯過了,但是老子會漸漸地索繞你。他的魅力是女性的。他會漸漸地抓住你的存在,你只要允許他就可以了。在邏輯裡面,你必須鬥爭;在比喻裡面,你必須契合,你必須允許它,只有這樣,那個比喻才能開花。所以只有在深深的契合與尊敬中,在深深的信賴與信任中,老子才能被理解。沒有別的方法。

如果你想用你的頭腦來找老子的話,你永遠也找不到他。你將一圈一圈地兜下去,你永遠接觸不到他的存在。要用你的心來找他。比喻是提供給心的,邏輯是提供給頭腦的。

老子更像一個詩人。記住這一點。你不要和詩人辯論,你要聽他的詩,你要吸收他的詩,你要咀嚼它,你要讓它活動在你的存在裡,你要讓它變成你的血液和骨頭,你要消化它。你要忘記文字,你要完全忘記詩歌本身,但是它的芳香變成了你的一部分。你也許不記得詩人在唱什麼,但是那首歌被保留下來了,它的味道、芳香和意義已經進入你了。你必須變得富有蘊涵。

你只有蘊涵老子,老子才能被你理解。你要允許他,你要打開所有的門。他甚至不會敲門,因爲他不是侵犯性的。他不會努力辯論,因爲他不相信辯論。他根本不是一個頭腦的存在,他完全是一個心的存在。他是簡單的,他的比喻是一個村夫的比喻,然而是活的、發光的、充滿生命力的。如果你允許他,你就會突然被轉化,只要一種理解,一種心的理解,你就會被他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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