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和悟性是逐步增加,還是像爆發一樣地來臨?
悟性從來不會來臨,它既不是一個突然的現象,也不是一個逐步的現象。因爲它一直都在那裡。你現在就擁有它。它並非將要在未來的什麼地方發生。你蘊涵着它,就像種子蘊涵着樹,女人蘊涵着孩子一樣。你現在就帶有它。現在它取決於你:如果你的強度是十足的,你就會突然達到它,如果你的強度不是十足的,你就會漸漸地、一步一步到達它,但是悟性從來不會來到你的身上——你就是悟性。開悟不是某件臨到你身上的事情你就是開悟。
記住這一點;那麼它就是一個選擇——你的選擇。如果你的渴望是全然的,那麼在那個全然的渴望之火裡,所有覆蓋悟性的東西都會燒掉;突然間,光明在那裡了,但是這要取決於你。逐步地發生或者突然地發生都不是開悟本性的一部分。
不要推卸責任,人們就是這樣創造哲學和宗派的。日本有兩個禪的宗派:一派相信頓悟,一派相信漸悟——好像它們是開悟的品質,好像它們屬於開悟一樣。它們並不屬於開悟,開悟永遠在那裡,它是供你選擇的。如果你的渴望是全然的,那麼一刻也不會耽擱,但是如果你的渴望不是全然的,那說明你自己不願意它馬上發生。你希望推遲它,你明天或者將來的某一天才想要它,然後你繼續玩把戲。
如果你真是誠心誠意的,那麼就沒有時間間隔,它當下就可以發生。一刻也不需要耽擱,因爲它已然如此。一個人只要向內看,但是如果你現在不想要它,那麼你可能會等上好幾千年。
我想告訴你們一個古老的故事。它發生在斯里蘭卡。
有一個偉大的佛教師父,他教導門徒幾乎有80年的時間。當他120歲的時候,有一天他說:“現在,我再過7天就要死了。”所以幾千個門徒聚集在一起,參加做最後的達顯(darshan),見他最後一面。
在瞑目和向內溶化之前,這個老人問他們:“有沒有誰想陪我去的?如果有人想馬上涅槃,開悟的話,那麼他只要舉手就可以了。”
人家知道他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他不是在開玩笑。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開過玩笑,他是一個嚴肅的人,他說話算數。他們開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幾千個人,居然沒有一隻手舉起來。
有一個人站起來說:“請不要誤會我。我並不是想馬上陪您去,因爲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完成,很多事情要經歷,很多業障要消除。因爲我還沒有準備好,但是總有一天我會想要開悟。您能提供一些關鍵性的忠告嗎?——因爲您就要不在了。”
這個師父,他的整個一生,整整80年的時間,都在給予關鍵性的忠告。他們還想要他對此說點什麼,好讓他們能夠推遲、計劃和考慮未來。年老的師父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有人已經準備好了,他就準備帶他一起去,但是沒有人準備好。
人是狡猾的,因爲有頭腦是狡猾的。而頭腦最大的狡猾就是:它總是把責任推在別的事情上。如果開悟是逐步的,那麼你能做什麼呢?什麼也不能做;它是逐步的,它將需要很長的時間。如果開悟是突然的,那麼它爲什麼還沒有臨到你的身上呢?你會問:“如果它是突然的,那麼爲什麼它還沒有臨到我的身上呢?不,它不可能是突然的,但是如果它是突然的,就沒有必要爲它的發生做什麼了,那麼我還能做什麼呢?我就等着,它什麼時候發生,它就發生了。”
你純粹是要逃避“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的責任。沙特說過一句話的確很美。他說:“人有選擇的自由,但是人沒有不選擇的自由。”你可以選擇任何一條路,但是不要被愚弄——你沒有不選擇的自由,因爲即使當你認爲你不在選擇的時候,你也在選擇它的反面。
有一個人到我這裡來,他說:“我還沒有準備好做桑雅生。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準備,但是有百分二十沒有準備好,所以我怎麼能做桑雅生呢?我還沒有全然。”
所以我說:“可以,但是你仍然在選擇,現在你住選擇你頭腦中較小的一部分——那個說。不要做桑雅生,約百分之二十。現在你在選擇百分之二十,反對百分之八十。”
所以不要認爲你沒有選擇,那是不可能的。無論你做什麼,你都不得不選擇;即使你不選擇,你也在選擇,選擇在那裡。一個人有選擇的自由,但是一個人沒有不選擇的自由。如果頭腦說它是逐步的,那是一個選擇;如果頭腦說它是突然的,那也是一個選擇。當你說它是突然的,那意味着你想要放棄所有的努力,所以你選擇頓悟。這樣就不須要做任何事情了——當它發生的時候,它就發生了,什麼也不能做,因爲它是一件突然的事情。就像空中的閃電一樣,當它發生的時候,它就發生了——你無法爲它做準備。它不像家裡的電,你可以開,可以關,它並不取決於你。它是一個突然的現象,當它發生的時候,它就發生了,你只能等待它。如果你考慮在空中發生閃電的時候讀一則電報的話,那麼你就必須等待。當它發生的時候,你可以讀它。你能做什麼呢?
想要逃避努力的人會選擇頓悟。想要逃避巨大的、全然的責任——想要逃避它可以馬上發生的責任的人會選擇逐步的哲學。
我不是在說任何關於開悟的事情——我是說關於你的事情。這是幫助你去感覺你的渴望:全然的渴望——開悟是突然的,部分的渴望——開悟是逐步的。這跟開悟的本性沒有關係。
記住這一點。
第二個問題:
道家同意立即成道或漸進的成道?
他們不管這個。老子不管這個,因爲他說:只要平常,就是開悟。它不是什麼特殊的,一個人必須達到的東西,它不是一種成就,它不是什麼一個人必須達到的東西。它就是你——它在你絕對的平常裡開花。想要非凡,那正是自我的病。
自我總是想要非凡,想成爲特殊的、獨一無二的、無與倫比的人——那是自我的強烈的渴望。如果你能成爲一個洛克菲勒,那很好;如果你能成爲一個希特勒,那很好;或者如果你不能成爲一個洛克菲勒或者一個希特勒的話,那就拋棄紅塵,考慮成爲一個佛,但是總要成爲一個人物,一個特殊的人物,一個歷史性的人物。
老子不管開悟和所有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他說:只要平常。當你覺得餓了,你就吃,當你覺得渴了,你就喝,當你覺得困了,你就睡。只要像整個存在一樣自然,然後突然間,每一樣東西都在它的全面的輝煌裡,什麼也不需要了。
平常是存在最非凡的狀態,因爲自我溶化了。自我是微妙的。你在一個方向擺脫它,它就從另一個方向來。你把它從這扇門推出去,回到房間裡,而它正坐在寶座上——它已經從另一扇門進來了。甚至在你進來之前,它已經在那裡了。
我有一個朋友,他有一隻小貓,一隻非常漂亮的小貓。他問我他應該給這隻小貓取個什麼名字。我把它叫做“自我”,因爲自我非常狡猾,而貓當然是狡猾的,沒有東西像貓那麼狡猾。所以,他就把他的貓叫做“自我”。
但是漸漸地,他覺得膩了。他是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單身漢,沒有妻子,沒有孩子,他總想一個人待着,但是那隻貓老是打擾他。他想睡覺,貓就跳到他的胸上。有時候貓進來,爪子上都是血跡,弄髒了坐椅和他的衣服,因爲貓一直在抓老鼠。所以貓成了他的麻煩,對一個從來沒有照顧過任何人的單身漢來說,牠比一個妻子還要麻煩。他問我該怎麼辦。這個“自我”已經變成了一個麻煩。所以我就告訴他:“自我總是一個麻煩,你去把它扔了。”
他說:“但是貓認識鎮上所有的路,牠會回來的。”
我告訴他:“你到森林裡去。”
於是他就跑到森林裡去,好讓貓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一直往裡面走,往裡面走——然後他迷路了!然後只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他讓貓走,跟着牠,然後回到家裡。那是唯一的辦法,那裡沒有其它人可以問路。那隻貓像箭一樣準確地回到家裡,毫不猶豫應該走哪一條路。
於是我告訴他:“你的貓完美地具有自我的品質。你無法輕易地扔掉它。不管你跑到什麼地方去扔它,當你回到家裡的時候,它已經在那裡了。或者有時候,你可能走迷了路,那麼你還不得不跟着它,因爲只有它認識路。”
自我是非常有智慧的——智慧在它的狡猾裡。老子不給自我任何立足點,任何站立的地方,所以他不談論開悟。所以,如果你遇到老子,你不要問他:“你相信頓悟還是漸悟?他不會回答你。他會笑你:多麼愚蠢!不需要任何開悟。那個詞不是爲老子產生的,他的詞彙裡沒有這個詞。
他十分簡單。他說:只要平常。爲什麼要渴望變得非凡,渴望成爲人物呢?如果你無法成爲世界上的人物,那麼至少也要開悟。然而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你不能對自己原本的樣子感到滿足、感到滿意呢?如果你問我,我就說:對自己原本的樣子感到滿意就是開悟。它不是什麼特殊的東西,它並不像瑜珈行者所確認的:亢達里尼在上升,光有照耀,內在的體驗。天使和上帝和這個和那個。如果你理解,這些都是胡說。開悟不是這種類型的東西。
所有這些東西——亢達里尼、光、上帝、天堂、地獄——都是魔術師口袋裡的東西。你想要它們——他立刻生產,立刻供給。你發出要求,魔術師就把那些東西提供給你。你想要特殊的東西,他就把特殊的東西給你,他利用你,他靠你的荒唐的生活。
老子是絕對簡單的,他沒有口袋。他說:爲什麼不只是存在呢?這有什麼不好呢?你的存有裡面有什麼不好呢?爲什麼要努力呢?誰將作出努力呢?你將作出努力。你的努力無法超越你,不管你做什麼,都是你去做。它怎麼可能超越你呢?它怎麼可能是超越的呢?你怎麼可能用你自己的努力來超越呢?這是不可能的。你在試着做不可能的事情,你可以繼續跳上幾千世而什麼也達不到。
接受你自己。那是唯一存在的真實,那是唯一存在的可能性。接受你自己原本的樣子,然後突然間,每一樣東西都被轉變了。“接受”這個詞是屬於老子的,開悟不是——全然的接受,無論是什麼情況,別的都不可能。
事情就是這樣。你就是這樣偶然地來到這個廣闊的宇宙,這個廣闊的宇宙希望你像這樣——現在你接受。
只有兩種情形可供選擇:要麼你拒絕自己,要麼你接受自己。如果你拒絕自己,那麼又有兩種可能是開放的:或者你以世俗的方式拒絕自己,或者你以非世俗的方式拒絕自己。如果你以世俗的方式拒絕自己,那就意味着你想要比你現正更加美麗,你想要比你現在更加強壯,你想要比你現在更加富裕,你想要擁有比你現有更大的房子。這就是以世俗的方式拒絕。如果你以非世俗的方式、宗教的方式拒絕自己,那就意味着你想要達到覺悟、三摩地、開悟、成道、涅槃;你想要變成一個佛;你想要擁有上帝;你想要活在無限的喜樂裡。這就是你以非世俗的方式拒絕。這兩者都是拒絕,兩者都是錯誤的。在老子那裡,兩者是同等荒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