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話音未落,便只覺得天色如彤雲蓋頂一般。忽然被一層陰慘慘的霧氣所遮,一下子暗了下來。
耳邊朦朦朧朧,似有極遙遠的聲音傳來,但卻無法聽清是些什麼。身邊霧氣也是越來越重,方纔還站在不遠處的衆人,突然一下子便消失了一般,只有重重迷霧不斷翻滾,卻再見不到一個人影。
梅清大驚,知道陶仲文果然是有備而來,只是不知道這道法陣,究竟是什麼來頭,那陶仲文又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腳,居然能不動聲色,連張羽衝等人都瞞了過去。
梅清不敢擅動,只將神念緩緩地放了出去。只見四下裡,似乎都是迷霧團團,至十數丈外,還是一無所獲。而張羽衝等人,就好象突然蒸發了一般。
梅清想了想,又將神念向上、向下分別探去。這一次若有所得,似乎地下數丈之處。便有一層什麼東西隔住了一般,再也無法下探。
雖然如此,梅清卻並不想向下行去。這等法陣,一見便是規模極大的陣勢。既然下不過數丈,則必爲厚土之行,堅固無比。以自己一人之力,既然無法強行破陣,那麼唯有別尋機巧出路方是正理。若強自下探,定然空耗力氣。
雙袖一展,梅清已經將靈鶴放出,同時神念再度放出,一張小小紙符突然出現,上面繪着一個簡單渾元之形,太極之符。隨即一股真元附於其上,輕輕向頭上擊去。
這一招投石問路,乃是張羽衝所授,乃是遇陣不明時,判明陰陽生化、五行朝向的試探之法。
太極符輕輕飛起,隨即一陣輕煙閃過,便化作了灰燼。一股小小地氣旋瞬間拔起,連轉得數轉,這才四下散去。
梅清看罷,臉上疑雲更重。呆了片刻。他這才“啊”了一聲,隨即突然單掌一起,向着頭上天空,忽然一道神霄掌心雷乍然而出。
只見頭上烏雲,應聲而散。本來晴日當空的藍天早已經不見,卻只有黑色天幕,其上繁星點點,恰如碎玉,佈滿天際。
只此一眼,梅清便臉色大驚,隨即見自己發出的那一道掌手雷,便如同泥牛入海,
眨眼間便被星斗之氣,消化得一乾二淨。
“天羅陣!……”梅清口中喃喃道。
怪不得陶仲文如此信心滿滿,剛纔又會不戰而退。原來這廝倚杖的,並非是那幾個幫手,而是這道出了名的無敵禁陣。而剛纔他不斷述說當年之事,言語激烈,卻是爲着佈下此陣,拖延時間。
所謂天羅陣,還有個俗稱,喚作天羅地網。單看其名,便知道這道法陣,乃是一個禁陣。雖然其殺傷力並不如何出衆,但一入此陣,若再想脫身,卻是難上加難。
之所以梅清與張羽衝等都沒有想到這個陣,只是因爲此陣無論在佈置還是解陣時,都極爲繁瑣。
上古之陣。大多以變化奇幻爲尚。如張羽衝曾爲梅清講解過的諸陣,五行八卦之外,越是簡單,其變化越是靈活,也是更難。兩儀便難過四象,而太極渾元之陣,更是難以想象。
而天羅陣恰恰相反,走的乃是後天的繁複路子。取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成陣,其變化不求靈活,而求繁複。雖然落於後天,缺乏了靈動自然,但卻極爲實用,成了容易爲世人掌握的少有的威力巨大的法陣。
但同時它這種佈陣方法,也帶來了自己的弊端,便是所需法器衆多,成本巨大,佈陣不易。就算是尋常比較大的門派,一般也沒有力量佈置並維持這樣一個大陣運轉。
何況這樣一個大陣,也只有在困住他人才好應用。這樣的機會在修真界中並不多見。唯一衆人所知的天羅陣的使用,便是當年玄教教主張留孫在滅殺神霄門時,那一場驚天大戰中,曾經佈下此陣。
結果神霄一門,除了一些恰好不在門中的弟子得以倖免外,其他自門主以下
下諸衆,盡被一網打盡,門毀身滅。
沒想到今天居然又見了這道大陣,梅清不由暗暗心驚陶仲文也當真捨得本錢,竟然把這道大陣拿了出來。
現在自己等人互相無助,也看不到彼此。而對方在暗處,自己等人不免大吃其虧。想到這裡。梅清毫不猶豫,立時便將幾道護體之符放出,將靈鶴定在空中,盤坐其上,開始調息打坐。
此時敵情未明,梅清這般大咧咧的打坐調息,看來極不明智。但梅清卻心知肚明,既然已經落身在這樣一坐大陣中,還抱着幻想可以輕鬆脫身,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情。對方的目的,除了打壓各派,掃蕩道門外,同樣針對自己而來。既然自己是對方的重點對象,那麼再想什麼都是多餘的,只索全力準備一戰,才能再看有沒有機會脫身了。
只是剛纔與卓晚春一戰,雖然僥倖獲勝,但實則損耗頗巨。現在不快點恢復,一會怕是再無力對付後邊的大戰。
而且梅清也想到,對方見卓晚春落敗,這才拋出此陣,很可能超出其意料之外。若果然如此,這陣的準備定然有不到的地方,不可能一上來就發揮全部的威力。但這點破綻,並不足以使自己破陣而出。只是這段時間,對方忙於佈陣,也同樣不及行動。
因此現在大陣方立之時,若還不快點恢復一下,怕是再沒有機會了。此一招看似冒險,其實是此時最好的選擇。
正如梅清所想,他這般抓緊時間,氣走周身,內收日月,精華激發,不多時恢復得七八成,居然未受打擾。
也好在這陣雖然禁了修真之士,但靈氣真元。卻不太受影響。梅清自覺恢復得差不多時,便收了功法,再次放出神念,四下查探,只覺得周邊的霧氣,已然是越來越重。心中也不知道張羽衝、柳行等人如何了。現在也無暇擔心他人。
梅清略一思索,便又盤膝坐下,一動不動。
天羅陣乃是禁困之陣,越是糾纏其中。越是自亂陣腳。梅清知道這陣佈置不易,維持其運行也消耗巨大。與其自己費心費神去算那陣眼,還不如安坐其中與對方乾耗。
陶仲文畢竟不是張留孫,不可能合朝廷之力爲己用,因此無論人手還是財力,都比不得張留孫。因此想必他布這陣,也支持不了太久,想來數天,已經是極限了。絕不可能一困自己這些人數十天。
因此梅清打定了主意,以不變應萬變,就靜等對方來找自己。修真之個,靜坐幾天毫無影響,等得越久,自己恢復得越完全。同時自己這樣大咧咧坐在明處,對方也沒有了偷襲的機會。這一招看似被動,實則更爲有利。
梅清這一次,確實是猜了個正着。陶仲文能夠佈下此陣,其實頗爲勉強;佈陣之時,因爲出乎意料,梅清重創卓晚春,張羽衝又壓得他形勢不利,因此大陣初具便只得匆匆上場,其實頗爲吃力。
好容易將陣佈下。又運轉停當,本來想趁着陣中人混亂之時,亂中出手,將其一鼓成擒。沒想到如張羽衝、梅清等重要人物,卻都未曾驚慌。或是依法器自保,或是趁機恢復,安坐如山。
陶仲文布此陣,只法器便用了百餘件,又請了不少幫手,雖然只是片刻,其實消耗已經超出想象。見了現在陣中情形,知道再拖不得。陶仲文暗中吩咐下去,自己便先行入陣,指揮衆人,強行出手。
只是卓晚春剛纔落敗之後,元氣大傷,雖然只是少了一人,但前邊還有寧古大師退出。兩位高手缺陣,未免有些捉襟見而肘。看書( .s. 因此陶仲文只得舍掉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先行對付張羽衝、梅清等人。
而先行對上梅清的,正是那黃谷虛。
黃谷虛得道多年,自承靈寶閣皁真傳,一身修爲,早已經到了煉氣期後。只是他爲人,向來比較收斂,因此名氣,倒不算是特別大。尤其近些年來,大多時間都在閉關中,更
是少爲外境所知。
但若說到真實修爲,黃谷虛比起那小仙卓晚春來,卻是毫不遜色。說道根甚紮實,還尚有過之。
尤其他手中這一柄拂塵,雖然不是法寶一級的,但也是閣皁宗宗主所持。閣皁自來本受歷代朝廷推崇,尤其有宋一代最盛,其宗主受封爲靈官,因此歷代掌門,統稱爲靈官。到黃谷虛這一代,乃是第五十二代了。這柄拂塵,據傳還是其開派祖師葛玄所傳,後爲歷代靈官手持之物,傳承千年,雖然未曾自生靈智,但其威力之巨,比起尋常法寶來,也毫不遜色。
但黃谷虛面對梅清,卻是一點也不敢託大。剛纔梅清力挫卓晚春的一幕,在他心裡也留下了深刻印象。
黃谷虛並未暗中出手,而是在距離梅清數丈處便現出身形,洪聲道:“梅清,貧道卻來會你。”
梅清看着黃谷虛高大的身材,又看了他一眼那柄靈氣騰然的拂塵,嘆了口氣道:“要打就打吧,還說別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