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早有準備,接到聖旨後,只用了短短五日,閔柏就集結齊大批軍需物資,趕往慶國邊境。
在那裡,他與遠道而來的上官令和顧瓚會合了。
顧瓚從代州帶來的三千將士,全部臂扎白巾,替顧琰和那無辜枉死的一千同袍戴孝。
大家悲憤萬分,不僅是對敵軍,更是對那些王公親貴們。
所以走前,也不需吩咐,就幹了件事。
他們把權貴們在代州開挖的大小礦廠全部砸了,一應管事家丁全都驅逐出了代州。
一塊炭石,一根草都不許帶走。
就算消息傳到京城,也沒有一家權貴敢吭聲。
反倒是聽說皇上點了閔柏親來,還帶了尚方寶劍後,那一幫子留在慶國前線的王公親貴,集體逃了。
有些腦子清楚,還有底線的,便逃去窮鄉僻壤,只求活命。
但以駙馬蕭旦爲首,還有一批人卻是逃向慶國王叔那邊。說可以資助錢財,助他奪得王位,結束慶國內戰。
他們還指望着能以此立功,重得榮華富貴。
可已結下這樣血仇,如何和解?
慶國王叔果斷揮刀,當場斬殺了蕭旦,並將一干隨行之人的頭顱,全部送給了閔柏。
並託人帶話,說雙方交戰是各有所求。
他坑殺嚴大將軍,累死顧琰,是兩軍作戰,你死我活,沒什麼可說的。
但象蕭旦這般,身受皇恩,卻棄敵投降之人,卻是連他都瞧不起的。
只他如今,也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能不能爲了無辜將士性命,與閔柏做一個小規模的對抗?
即雙方都只帶十個人,在限定區域內拼殺。
三日之內,如果他輸了,就帶人投降。
但如果僥倖勝了,他想請求大燕作主,將慶國一分爲二,與他那個王侄劃地而治。
這樣的要求,誰都覺得沒必要。
漢王殿下身份如此貴重,爲何要與一個走到窮途末路的慶國王叔公平較量?
贏了還好,萬一輸了,豈不丟臉?
可漢王殿下,偏偏答應了。
他說,“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如果能少死一個,就能多一對等到兒子歸來的父母,等到丈夫歸來的婦人,等到父親歸來的兒女。讓慶國王叔去準備挑人吧,咱們早一日開始,也早一日結束。”
顧瓚主動請戰,可閔柏沒同意。
“孤若要贏,便要贏得他心服口服,少生枝節。”
上官令挺欣賞,主動敬了弟子一杯酒,“那爲師就祝你,早日凱旋!”
然後殿下傳令,凡獨子,家有年過六十父母,不滿十歲幼子的,統統退下。
可三千將士,無一退讓。
含着眼淚,聲振山河,“豈曰無衣,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偕行!”
對面的慶國王叔見此,忽地感慨,“我可能,已經輸了。”
手下人道,“大王不必如此,那漢王殿下年紀尚輕,又是嬌養慣的,咱們未必會輸。”
“你們不懂。”慶國王叔苦笑,也不解釋。只點了十名強悍手下,帶着三日的糧食,出來迎戰了。
閔柏這邊,便只點了隨手召來一隊十名士兵。
並且表示,若慶國王叔能做到不傷害他的士兵性保命,他也不傷慶國王叔的。
慶國王叔答應下來。
二十二個人的比拼,就此開始。
三個晝夜,一個山頭,人生地不熟的閔柏,卻是生擒了慶國王叔四次。
前三次,慶國王叔皆不服,閔柏便放了他再來。
最後一次,慶國王叔給逼得違背諾言,連雪崩的大招都祭出來了,卻還是輸了。
至此,他終於輸得心服口服。
最後在族人們的眼淚中,束手就擒。
慶國王叔卻是笑着的,“你們別哭,能輸在漢王殿下這樣英傑手裡,是我的榮耀。對了殿下,您知道我的名姓嗎?”
閔柏點頭,“慶國國姓爲白,皇叔尊名一個翰字。但你家先祖原是複姓,原是財富衆多之意。又起名爲翰,大概是希望你兼有翰林之才,才財皆備之意。”
白翰贊服,“不愧爲上官先生的高徒,殿下見聞廣博,實在佩服。我只恨不能早識殿下,否則定要引爲知己好友,好生親近。只本王雖已認輸,卻不想淪爲俘虜,甚至要受那等小兒屈辱。”
他忽地舉起一把金刀匕首,橫在頸上,“族人們聽着!今日本王死在此處,乃是咎由自取,成王敗寇,無甚可說。你們沒必要爲本王復仇,更不必與新皇作對。本王雖不服他,奈何他大概真是天命所歸,能得貴人相助。往後你們便好生爲之,各尋生路去吧!”
話畢,他便橫刀自刎,死得乾脆利落。
雖是英雄末路,卻也不失爲一代人傑。
與之相比,那位慶國的小皇上,就很不夠看了。
聽說王叔死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欣喜若狂,哈哈大笑。
然後咬牙切齒,怨毒下令,要將王叔一家和追隨他的人,全部處死。
閔柏沒說話。
小皇上雖才十二,但身爲王族子弟,已經不能說不懂事了。如此涼薄,實非百姓之福。
倒是那個之前寫出好文章,打動了燕成帝和大燕臣子的洪姓官員,趕緊攔住。
慶國一共纔多少人口,打了快一年的仗,又死傷多少?
再殺下去,整個慶國都沒人了,誰來交賦稅,誰來保衛王土?
就算要殺,也不能急於一時。省得寒了臣子百姓的心,留下禍根。
好說歹說,總算是打消了小皇上的殺意。
洪大人又小心翼翼的打探,漢王殿下想要什麼?
這也是慣例。
人家千里迢迢跑過來,犧牲那麼大,幫他們打下了王位,總不能讓人空手而歸吧?
但讓慶國君臣意外的是,這位漢王殿下並不要他們的珍寶美人,也不要他們的礦產資源,或是日後行商便利。
他只點着慶國地圖邊境,一處海中的荒僻小島道,“本王家人素來愛吃,若慶君願意,可否將此小島相贈?本王也好有處地方撈些海味。”
這,這要求是不是太低了?
那位洪大人着實是個聰明人,再仔細的查看地圖,突然背上一涼,突然明白了閔柏的深意。
那小海島雖不起眼,但若是在上面修建碼頭駐軍,就相當於握住一把隨時能捅進慶國腹地的匕首。
若日後兩國相爭,大燕從此島調兵,慶國危亦!
可慶小國君卻只覺得這位漢王殿下長得雖好,卻着實是個傻的。今時今日,若開口讓他年年上貢海鮮,他不也得照做?何苦要個荒島,自己打撈?他既要受累,給他就是。
於是爽快道,“那此島送與漢王便是!”
君無戲言。
洪大人有苦難言。
而閔柏鳳眸微眯,此事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