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說,“我家當年爲了藏糧,在村外悄悄多挖了一個地窖。冬天躲在那兒拉個繩子,設個陷阱,就沒有走空過的,準能逮到獵物,還能藏人。回頭你們要沒得吃,不妨去那裡試試。”
於樹魁痛快笑道,“怪道從前冬天,總聞到你家肉香,原來老叔還藏着一手呢!行,我領你這個情了,要是還過的下去,就不去你那兒。要是過不下去,就沒法子了。”
老村長賠笑,“告訴你,就是讓你去的。只是到時沒水,你們可怎麼過呢?”
於樹魁神秘一笑,“老叔你藏着秘密,我也有呢。村裡還有個地方是有水的,只是供不了這麼多人,倒不如不說了。”
老村長連連點頭,也不敢亂打聽到底是哪裡有水,領了自己的木牌牌,帶着一家老小,自投奔親戚去了。
寄人籬下,看人眼色?
不存在的。
漢王殿下替百姓們考慮得可週全呢。
只要親戚朋友們肯收留指定村莊來投奔的災民,就能享受減免稅賦。
成年抵成年,小童抵小童。
收留了幾個月,就能抵兩倍月份。
要是自家人口比收留的人口少,還能疊加計算。
所以但凡稍有餘力的人家,無不願意收留這些投奔來的親戚。
橫豎親戚情份,就理當照應。
口糧又不用他們出,自有官府照管。
不過白給個住處,既能賣個人情,又爲自家爭得實惠,幹嘛不幫個忙呢?
象有些人家,甚至要接去住的親戚太多。還不得不拆開,一家只能安排一兩個。
等把村裡人,包括自家的老婆孩子都送走了,一同留下的幾個青壯便問於樹魁了。
“村長,我們上哪裡打水去?”
於樹魁哈哈大笑,“你們還真信啊?我哄老村長的。不如此,他如何對咱們留下不起疑心?”
青壯們傻眼了,“難道沒水?那咱們怎麼過?”
於樹魁神秘一笑,從身後取出鋤頭,“挖唄!”
挖哪裡?
自然是水井!
雖說官府三令五申,嚴禁民間百姓深挖水井,以免造成水土流失更加嚴重,但事急從權。
當徹底沒水的時候,漢王殿下便私下傳令,允許大家加深水井了。
橫豎大半人都已遷走,用水量並不大,少量用水的話,還是可以適當滿足的。
但這件事不能公開,省得百姓們聽到,心存僥倖就不想走了。
於樹魁也嚴肅告誡留下來的青壯們,“爲了咱的後世子孫,待災情過去,這井回頭還得填上,可不能胡亂泄露。”
肯留下的青壯,大半都是跟他交好,也能接受新鮮事物的年輕人,自是應允。
不過他們肯留下來跟自己守村子,於樹魁也不叫人白乾。
“咱們留下的,我跟廖縣丞說了,大家算是守土有功。回頭也按招待親戚那樣,給大家減免稅賦。只這事辦下來,就咱自己知道就行,可別往外亂說。”
聽說留下還有這樣好處,青壯們越發驚喜。
對爲大家爭取待遇的於樹魁,也更信服了。
但他們不知的是,這本就是官府給出的特別優待。
但換個說法,不就讓大家開心得多?
原本老實巴交的於樹魁,也在漸漸學會漢王府辦事的風格。
只要是爲了大家辦好事,就是“狡猾”一些又何妨?
聽廖縣丞說,那漢王殿下的媳婦就是個最“狡猾”,咳咳,是最機智的。
他們跟着學,準錯不了!
青州定州的災民,正安穩的撤離,而“狡猾”的漢王媳婦,卻遇到點麻煩事。
“白太醫,你們會不會看錯了?殿下明明一直有吃藥,怎麼會又有了呢?”
美娘很糟心。
她明明已經計劃好了,起碼要渡過今年這場大災,等明年時氣好轉再要孩子,怎麼偏偏就又有了呢?
幸好這話是她問的,要是漢王殿下,少不得要吃頓太醫的嗆藥了。
“這世上又沒有一種藥,是包治萬能的。且殿下讓我們研製的新藥,也纔剛剛開始,我們也早說過,是不能保證立即見效的。”
尤其你們年輕人管不住自己,又能怪誰?
美娘,美娘就不好意思再說啦。
都怪殿下!
也是自己不爭氣,因他年前帶着女兒趕回來。年輕夫妻,小別勝新婚,一時高興,未免就親熱了些,結果就這般了。
等到年後,殿下離家去了青州,美娘就一直擔心會有事。
結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月的經期足足拖了半個月,連丫鬟小螢她們都開始嘀咕,美娘只好請來家中趙白二位太醫把脈,結果一把一個準,就是有了。
算算日子,生產時正是九十月間,秋收時分,最是艱難要熬寒冬的時候。這麼多的事情等着她,這孩子來得真的太不是時候了。
有那麼一瞬間,美娘甚至閃過放棄這孩子的念頭。
可隨即得知消息的秋大姑,就趕過來將她大罵一頓。
“又不是養不起,你可不許動那些歪心思!好好的把身子養好,孩子生下來。也不要你操心,我們幫你帶!”
美娘苦笑。
自己的孩子,自己如何捨得不要?
也就一閃念,便打消了念頭。
只是說不得,家裡真要倚仗幾位長輩了。
去年秋天,她從江南借來的糧食,已經送到青定兩州。
但這些,都是要美娘用貨物去換的。
而今年,青定兩州春耕已誤,顆粒無收,幾成定局。她就必須生產出更多的產品,纔有可能去換回更多的糧食,穩定局勢。
肚裡這個,沒落地之前,都得天天揣着,這還好說。
但是鴻姐兒,只怕她是真沒時間管了。
不過小姑娘聽說即將有個小弟弟或小妹妹,倒是高興得很。立即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長姐面孔,還管教起她娘來。
“你管好自己,鴻姐兒大了,能照顧自己。還能,能照顧祖母!”
饒是美娘滿腹愁腸,都差點給女兒逗得噴飯。
這小丫頭真不知隨了誰,渾身上下竟長着十八個心眼,尤其在上過一回京城之後,更見伶俐了。
年紀不大,用她爹漢王殿下的話來說,就已經搞清楚家裡的食物鏈了。
最親的是娘,其次是爹。
但最要尊敬的是上官令,秋大姑她們。
至於嫡親的祖母徐賢妃,也不知小姑娘是怎麼看出來的,反正她就覺得那是個不靠譜的。是需要她象照顧家裡的貓狗熊貓一樣,去“照顧”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