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醫師微微一頓,擡眸卻只見這少年眼神清明,不由點了點頭道:“白大夫,您這情況……”
墨白一笑:“朱醫師不必諱言,在下也從醫道,自知藥醫不死之人。自從兩月前在下心脈重傷以來,爲求一良方,已經遍訪名醫,但卻大都無能爲力,即便有些前輩幾經斟酌,最終卻也還是隻能助在下暫時不死而已,所以,在下有心理準備,朱醫師有話但說無妨,在下理會得。”
聞言,朱醫師頓時眼眸波動,心中愕然,差點脫口而出:“誰這麼牛,你生機都斷了,竟然還能爲你保命?”
但這句話,到了嘴邊卻強自忍住了,因爲他清晰聽到,這少年郎說的,並非一人能夠做到,而是有些……
他心中莫名開始有些不好受了,就彷彿一剎那之間自己在醫道上的努力,就什麼都不值了一般,畢竟自己遇到這情況,絕對是束手無策的。
“這傷已經兩個月了?”憋的難受,朱醫師臉上強制浮現笑容,儘量自然道。
“正是,兩月之前,在下與人搏鬥,奈何技不如人,被一掌截斷了心脈!”墨白點點頭,苦笑道。
“那不知,這兩個月間,是哪些名醫爲您開過方子?”兩個月,朱醫師深吸口氣,如此情況竟然硬是保住了他兩個月之命。
不能不信這世間在醫道之上超越他的的確良多,但這卻實在打破了認知,沒忍住追根究底。
墨白怎會不知他心裡想什麼,卻是笑道:“之前主要是從北河到明珠,一路遍訪,連鄉村裡的赤腳醫生家中,開過方的卻是不少,但最終卻少有能讓在下情況徹底改善的……”
赤腳醫生?
朱醫師低頭捂住臉乾咳了兩聲,掩飾內心的憋屈。
墨白卻擡眼,眼神很亮:“雖然如此,但醫道無止盡,這不,聽到朱醫師您在醫道上的聲望之後,在下立即便尋來,想要看一看能否求一良方!”
“唔……你的情況的確是有些棘手的,這樣吧,不知你現在主要所用什麼方藥組合,老夫看看能否斟酌一番。”朱醫師擡頭,故作沉吟半響,開口道。
墨白聞言,沒有絲毫猶豫便直接點頭道:“朱醫師,不怕您笑話,現在用的方子還是我自己所開的,甚是粗糙。”
“你開的?”朱醫師陡然眼皮再是一跳,世間有諸多比他強的名醫他不得不接受。
赤腳醫生當中也有能者強過他這在明珠號稱聖手的醫師,他也默默忍了。
可眼前這區區十六七歲,還稚氣都未脫的少年郎也能比我強?
這世界是怎麼了?”
老夫還就不信了,朱醫師深吸口氣,再不多言:“還是說說都用了什麼配伍!”
“一路行來,積蓄實在難以支撐,故而只能我也只能重新調整方藥,想要儘量便宜一些勉強度命罷了……”
朱醫師再不開口,只等墨白說完,卻見他還真從衣袖之中,緩緩掏出了一張藥方遞給他道:“喏,這就是,勞您指教!”
朱醫師本事當然還是有的,否則他也撐不起這麼大的名頭,手握着墨白遞過來的藥方,眼神裡開始思緒電閃,分析着藥性。
哪知這一看,便是心中大驚,若是之前有人告訴他,如此生機斷絕之症都有得治,他是斷然不信的。
可此刻握着這張方藥,半晌之後,他才面色複雜的擡起頭來,這張方藥,他能分清每一味藥的藥性,但如此組合起來之後,他卻不能在片刻間就理解透徹。
不過他卻可以確定,這張方藥的確乃是針對墨白的情況開出的,並未作假。
眼中精光直閃,雖然還未驗過此方藥效,但他心底卻不得不承認,這方藥組合,他開不出來。
緩緩吐出一口氣,面色保持鎮定道:“白大夫,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也有如此造詣,當真了得啊!”
墨白擺擺手,帶着幾分無奈道:“在下也只能勉強保住命脈不斷而已,可要想讓生機重新煥發卻着實是束手無策,若再尋不到良方,恐怕便當真撐不過兩年了。”
說到這兒,站起身來,鄭重抱拳道:“朱醫師,還請您務必多多費心,若當真能保得在下性命,在下必傾盡所有報答您的再生之恩。”
“無需如此,無需如此啊,都乃醫學同道,老夫豈敢不用心?”朱醫師連忙站起身來,親自伸手卸了墨白的禮儀。
說完,目光再一望向那張方藥,眼中波光流轉,隨即擡起頭來道:“這樣,白大夫也勿要着急,一時半刻,老夫縱使有些想法,卻也還需多多論證,容老夫細細研究一番再說。”
墨白一見他握着那張方藥不鬆手的模樣,心中自然明瞭,這朱醫師是動了心,不把這張經典組方學會,是必然不會罷休的。
他當然不介意,拋出這張方藥,便是爲了引起他的注意,立刻點頭道:“那在下便多謝朱醫師厚恩,只待在下情況稍有好轉,定當厚報!”
“好說,好說,那便先如此,待老夫有了結果,立刻通知白大夫!”朱醫師站起身來送客。
“告辭!”墨白拱手,最後在朱醫師臉上尋摸了一眼之後,笑着離去。
出了門,到得樓梯口,卻正好只見吳掌櫃正要上樓,墨白眼神一閃,就站在門外,朝着吳掌櫃一拱手:“吳掌櫃,您忙着!”
“長青先生,您這是看完了?情況定然還好吧!”吳掌櫃目光一瞥他臉色,見他笑意吟吟,心中還以爲朱醫師已經爲他開了良方,頓時聲音也高了幾分。
“嗯,朱醫師已經答應幫在下費心研究了,在下這一路求診,總算是遇到真人了,不簡單啊!”墨白也高聲笑道,顯然心情很好。
“恭喜長青先生!”吳掌櫃上得樓來一拱手道:“老夫還有些事,就不送長青先生了,您走好。”
“吳掌櫃還請留步,在下有件事情想要和掌櫃的商量一下。”墨白卻攔住他,面色帶着幾分尷尬道。
“哦,不知先生有什麼事,請但說無妨,只要老夫能做到的,定然不會推辭。”吳掌櫃一見他那模樣,頓時便是心中一緊,他猶記得就在那一日,墨白在何記酒樓門口和他說,在對面開店的事情的時候就是這副表情。
“咳咳……”墨白很是難爲情道:“吳掌櫃,您也知道在下的情況,雖然得您照顧,在對面開張營業,但到目前爲止,也只接了楚老爺一個病人,本來呢,楚老爺那兒倒是給了些診費,可今日何記酒樓開張,在下受了何記酒樓的恩情,豈能沒有些表示,故而今日又花費了一些送禮,如今手頭上……”
又是借錢?
吳掌櫃眼中一抹古怪閃過,他如今和這少年郎,經過楚家老爺一事,可謂是已經撕破了臉皮,這少年郎竟還會找自己說這些?
他實在搞不懂,這少年郎究竟怎麼想的?
竟然還和自己表現的如此熟稔,就好似老朋友一般商量這種事,莫非他當真就不在意自己坑他之事?
不可能吧?
別說他心中不信墨白能夠毫無芥蒂,就算他信了,一旦涉及到錢,他也絕對不會借。
吳掌櫃只是呵呵一笑,對墨白的意思好像根本沒聽出一般道:“原來如此,先生果然重情重義!”
“過獎,過獎,此乃理所應當罷了!”墨白搖頭,然後越發尷尬道:“在下便厚顏直說吧,在下如今這身體是斷不得湯藥的,而上次抓的幾副湯藥,昨天晚上便已用完了,如今手頭上實在是不方便,故而,您看這樣行不行,在下先在您店裡抓兩副藥,只待明日去了楚老爺家複診,收了診費,便給您送來藥錢,您看能否行個方便!”
墨白表現的落魄極了,臉上一片通紅,似羞於見人之色。
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