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爺問話,楚若先自是一五一十將調查出來的情況向父親說明。
“這白大夫是從北河省來,最早出現在明珠是在五日前的上午時分……”
楚老爺在聽聞墨白昨日竟與何記酒樓的東家有過接觸的時候,眼眸不由驟然一頓:“怎麼回事?他不是剛來明珠,怎會與那位牽扯上關係?”
楚若先聞言,倒是立馬笑道:“爹,您且聽我道來,您可能不知道,這位白大夫不僅醫術通神,他那一手字更是不弱名家,這白大夫擺攤的位置就剛好在二爺名下的那家何記酒樓……”
楚家顯然不會如朱醫師般對墨白與二爺的關係迷迷糊糊,他們詳細調查了墨白的行跡,基本還原了墨白來到明珠之後的行動軌跡。
自然能夠輕易便分析出墨白與那二爺,不過是湊巧,因爲一塊招牌才結下的緣分。
楚老爺如今可敏感的狠,畢竟先前在墨白麪前表露了一些本不該表露的東西,他絕不希望這些東西被外人所知,尤其是一些能夠影響到他的存在。
直到聽完這其中緣故,才心中微微放鬆,很明顯以他的見識,自然不會如普通人一樣認爲,墨白寫的一幅好字,得二爺幾分欣賞,便真能與二爺成爲至交好友,牽扯出什麼了不得的關係。
面色和緩了一些,點頭道:“嗯,這白大夫倒還真是有些緣法,二爺的確極好此道……”
“白大夫來到明珠之後的行程,大致上也就是這些了,按照您的吩咐,我們本想查出他到底在明珠出了什麼意外,但是從調查結果上來看,他身上並沒有發生什麼事,來明珠就直奔濟世醫館求醫,又因爲身無長物,所以才擺攤看病……”楚若先沉聲道。
楚老爺微微沉吟,卻是沉聲問道:“那個和他一起來的人呢?可曾調查清楚了?”
“嗯,的確是有一人名叫王鐵山,據當日他們賣馬車的車行夥計,以及客棧夥計的講述來看,這王鐵山應該是白大夫的僕人或者跟班,在白大夫搬到何記酒樓之前,他一直都在白大夫身邊出沒。但之後,白大夫來到何記酒樓之後,他回到客棧收拾了白大夫的東西之後,便再也沒有了消息,我們的人詳查了一番,卻始終沒有結果,要說有些奇怪的地方,也就是在這裡了。”楚若先點點頭,眼眸中卻閃動着思緒,又一擡頭道:“爹,您說有沒有可能,這白大夫口中的意外,就是這位僕人突然失蹤了,又或者就是這僕人捲走了他的家財,才導致他如此落魄?”
楚老爺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今日墨白向他問起的那句話,他也有可能這麼想,但此時卻是微微搖頭,輕聲道:“吩咐下面人去查一查最近各大社團裡,有沒有人知道這個叫做王鐵山的。”
楚若先聞言,直接點頭苦笑道:“爹,早就已經讓他們幫着找人了,但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什麼消息,甚至連見過他的人都沒有,我在懷疑他會不會已經偷偷離開了明珠。”
“再查,重點打聽這五日內,有哪家社團曾和外鄉人,或者與這王鐵山形貌相似之人發生過糾紛的。”楚老爺毫不猶豫道。
“爹,那白大夫可是又說了什麼?”見父親如此肯定,楚若先發現了異常。
“嗯!”楚老爺沉聲將墨白剛纔向他問的那件事說了一遍:“他所說的那個朋友,應該便是這個王鐵山,而這王鐵山沒有出現在白大夫身邊,可能是怕連累到白大夫!”
楚若先聽完,立刻神色一振:“好,爹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
說完之後,臉上又是突然一抹怒氣浮現,看向楚老爺道:“我先前已經派人在社團打聽,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故意欺瞞咱們,爹,看來有些人是見您生病了,已經不把咱們楚家放在眼裡了。”
楚老爺倒是微微一笑,擡起頭望向窗外,眼中卻也有精光在閃爍,一伸手道:“來,扶我起來。”
楚若先連忙上前搭過他的手,將他扶起身,雖然能動了,但畢竟久病,行走還是有些蹣跚的。
不過雖然不如以前那般健步如飛,但楚老爺的心情卻是很不錯,看着窗外的陽光,他輕聲道:“今日天氣不錯,正好適合出去走走!”
楚若先臉上當即一振,興奮道:“好,爹,您也累了,先休息一會,我立刻便去安排。”
“嗯。”楚老爺見兒子如釋重負的興奮模樣,嘴角也不由蕩起一抹笑意,卻並沒有回牀上休息,而是輕輕放開他的手,撐在窗臺上,獨自站立,又道:“去給我找根柺杖,我自己走!”
楚若先出去後,房間裡重新安靜下來,楚老爺獨自站在窗口,絲毫沒有疲態,只有興奮。
不一會,他卻又想到了那年輕人。
眼裡閃爍不休,不做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很明顯還沒有康復,仍然需要那年輕人來診治。
到了如今,即便讓他再請其他人,他也難以安心,唯有這年輕人的醫術,才能讓他徹底放下心來。
良久,他嘴裡輕聲嘟囔了一句:“只要你不過分,楚某還是不願做那恩將仇報的惡人的……希望你能識相!”
…………………………
…………
墨白並沒有聽見楚老爺口中嘀咕的那句話。
他也不知道這時候,楚老爺已經開始幫助他處理他口中的麻煩。
不過就算聽見了,他也不會驚奇,畢竟這一番周折,本來爲的便是這一幕。
此時陽光明媚,墨白回到客棧喝過藥後,又重新出了攤。
雖然是有些累,但生意還是要做的嘛,否則怎能表現出自己的落魄?
此時,他正盤膝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正在用功打坐恢復精神。
卻纔沒一會,就只聽身邊傳來了一道急切的聲音:“白老弟,白老弟……”
墨白睜眼,只見便是那陳掌櫃,此刻正有些着急的盯着他,在他身上四處打量:“白老弟,剛剛聽小二說,昨晚楚家派人來找你了,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陳掌櫃晚上有時並不住在酒樓,昨夜他便回家了,這纔剛剛過來,便聽說了這件事,當時便是心中一驚,連忙過來關心。
墨白放下腿,站起身來微笑道:“陳老哥莫急,無礙,楚老爺恢復的還好,只是來請在下正常複診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可是嚇老哥一跳啊,這楚家也真是,既然沒什麼事,哪有半夜上門來請人的,這不是存心嚇唬人嗎……”陳掌櫃嘴裡不休道。
“多謝老哥關心,請坐!”此時還早,陳掌櫃也不忙,墨白請他坐下。
兩人落座,陳掌櫃又忍不住勸道:“白老弟,聽老哥一句,楚老爺這東家不好伺候,還是趁早……”
“小大夫!”然而他還沒有說完,卻只聽身後傳來一道嬌聲傳來。
墨白擡頭,卻只見一輛汽車正緩緩在前方停下,楚若涵正坐在車裡,朝着他興奮揮手。
待車一聽聞,這楚小姐便衝下車來,在陽光下提着裙子朝他跑來。
少女青春洋溢的在清晨的陽光照耀下,笑容興奮的奔向自己,墨白心中沒來由的一晃,昨夜裡她靠在自己肩頭的那一幕驟然在腦海裡一閃。
一世孤獨,行走于山川古地,站在清冷月光下。
眺望那繁華盛世裡的燈紅酒綠,那紅男綠女正在牽手笑語而行……
萌動的心,在病痛下散發着渴望,但最終,他只能淡淡一笑,拿出手帕,掩住嘴脣,輕聲咳嗽着轉身走向人跡罕至的深山!
那一聲聲咳嗽,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那紅塵浪漫,一點點的深埋在深山深處,只有那清冷的月光,見證着這男子,原來正在走過他年輕的,情竇初開的歲月。
嗯?
突然眼中神光一頓,墨白腦海中莫名浮現那大紅的喜字……
“呼!”不動聲色的吐出口氣,他臉上的那一抹紅潤褪盡,再次淡然無波。
“陳老哥,那楚小姐來了!”陳老哥還沒注意到墨白的異樣,也沒有注意到那聲小大夫是在叫誰。
這街上人聲鼎沸,他習慣了喧鬧,依然在勸着墨白,此時突然聽墨白出聲,連忙回頭望去。
那楚小姐已經到了近前,他連忙站起身來,側開兩步。
而墨白也已慢慢起身,面含微笑:“楚小姐!”
“小大夫,你怎麼都沒有跟我說一聲就走了?”楚若涵來到攤位前,眼神亮晶晶望着墨白。
陳掌櫃站在一旁聽着她的聲音,再一望她的神情,有些錯愕,又看向墨白,再看向楚小姐……
最後,一拱手:“白老弟,老夫還有事,便先去忙了!”
“老哥請!”墨白拱拱手,卻發現陳掌櫃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楚小姐!”陳掌櫃又朝着楚若涵拱了拱身子,隨即退下。
楚若涵只是看了陳掌櫃一眼,微微笑了笑還禮,隨即便又看向墨白:“小大夫,勞累了一夜,很辛苦吧,我都讓人準備好了房間,你怎麼不就在我家休息?”
陳掌櫃聽着這句話,腳步又不由放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