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裡。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那一聲聲痛苦到了極致的嘶吼,終於慢慢停歇下來。
齊漢山站在一邊,顫抖着嘴脣望着那已在剛纔的折磨中,徹底虛脫昏迷過去的父親,眼裡滿是痛苦與自責。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父親發作時的模樣,但卻從來沒有哪一次,讓他如此難以忍受。
他微微閉了閉雙眸,再次睜開。
眼神卻已望向了那靜靜坐在牀前,面色始終那麼鎮定的少年郎中。
良久,才見那少年身形微動,緩緩收回了診脈的手。
齊漢山連忙問道:“大夫,我爹他……”
墨白慢慢站起身來,轉過頭來看向他,眸光依然那麼清澈,輕聲道:“準備一盆鹽水,讓人爲老先生清洗一下身體。”
“阿福,立刻按大夫說的去辦。”齊漢山毫不猶豫,立刻朝着一邊隨時伺候的下人道,說完又看向墨白道:“還需要什麼,您只管吩咐。”
墨白點點頭,又在房間裡打量了一下,然後指着那緊閉的門窗道:“待會梳洗過後,將門窗全部打開通風。”
“好……嗯?”齊漢山下意識的便點頭,但隨即卻是一頓,眉頭皺起道:“白大夫,先前朱醫師曾專門交代過,說我爹這病是萬萬不能見風的,務必緊閉門窗。”
墨白聞言,面色卻絲毫不變,只是輕聲問道:“那老先生所犯何病?”
齊漢山嘴脣一動,卻是啞然,他怎麼知道這是什麼病?
“既然不知所犯何病,又爲何不能見風?”見他不答,墨白又輕聲問道。
“……”
齊漢山啞口無言,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有陰沉掩飾不住。
但很明顯,這份陰沉,卻並非針對墨白。
而是墨白這兩句話,無疑清楚明白的向他揭示了一個道理,連是什麼病都不知道,所吩咐的東西能是對的嗎?
而且這又讓他想起先前他爹親自承認,那外用藥根本無效的事實,頓時眼裡的陰沉化作了火焰,望着墨白,聲音低沉道:“大夫,這門窗一直緊閉,可是會令我爹的病越發嚴重?”
對這一問,墨白卻是並不說其他,而是目光一掃那一邊端着鹽水,正準備給老先生梳洗的下人。
目光着重在他眼角眉梢,以及脖子上細細看了看之後沉聲問道:“這位小哥,不知怎麼稱呼?”
端水的大哥,微微一愣,隨即連忙躬身緊張道:“我……我叫阿福!”
“白大夫,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齊漢山見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也將目光看向了阿福,皺眉打量。
墨白微微搖頭,表示無礙,又對着齊漢山輕聲問道:“齊先生,這位小哥,可是一直照顧在老爺左右?”
齊漢山又看了一眼滿是緊張的阿福之後,纔對着墨白點頭道:“正是!”
墨白點點頭,看向阿福,問道:“不知你這幾日,照顧在老先生身邊,身上可曾感覺不適?”
“呃?”阿福微頓,卻隨即連忙搖頭道:“小的並未有什麼不適!”
齊漢山又看向墨白,顯然不解,他到底什麼意思。
墨白卻依然面不改色,目光下垂看向他的手臂道:“不知能否將你袖子擼起,讓在下看一看。”
“啊?”阿福錯愕。
“阿福,按大夫說的做!”齊漢山卻開口了。
“是,大爺!”阿福不過一下人,自是不敢違抗,便放下盆子,將兩隻袖子擼的老高。
墨白並未再出聲,而齊漢山卻目光驟然一緊,但見那阿福手臂上,有着數道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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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便知,此乃是抓撓所致。
“這是……”齊漢山的目光瞬間收緊,豁然擡起頭來盯着墨白。
墨白知道他擔心什麼,微微搖頭道:“並非傳染!”
齊漢山頓時心下一鬆,若當真是傳染,那問題之大,他可不敢想象。
要知道杜先生都曾進來陪伴父親身邊……
“您可聞到這屋內腥臭無比,便乃老先生體內排出的汗毒侵染所致。若不通風盡散之,就算是咱們常人,若是長時間待在這種環境裡,也會受這毒氣所染。這位小哥之所以身上會稍有不適,便是如此。而老先生本身病體,自然就對這毒氣更無抵抗能力,內外交困之下,實在於身體無益。”墨白繼續道。
這番道理,清晰明白,不通病理的齊漢山也能理解,甚至那一邊的阿福都聽懂了,低頭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抓痕。
說到這,也不管那齊漢山越發憤怒的眸子,而是對着阿福道:“小哥,在老先生病還沒好之前,你也要每日用鹽水清洗身體,便不會癢了。”
說完,又看向齊漢山道:“具體情況咱們出去再說吧,先讓小哥爲老先生清洗身體。”
到得此時,墨白說的話,自然不得不被重視了。
齊漢山看了一眼牀上依然在昏睡的父親,點點頭,對着阿福交代了幾句之後,便陪着墨白出去。
……
兩人行至偏廳。
墨白一眼便望見,正靜立在偏廳,目光正看向他們的女子,以及她身邊那兩個貼身女護衛,和那青年小刀。
“杜先生!”齊漢山快走幾步,來到杜先生面前,躬身行禮道。
墨白本來也正準備拱手招呼,卻突然聽到這稱呼,剎那一愣。
自從來到這府上,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異色。
杜先生?
即便是他,來到明珠纔不過幾日時間,卻也對這個稱呼不能不記在心頭。
青年社龍頭,杜先生!
“大哥,叔父怎麼樣?”杜先生又恢復了她的清雅姿態,目光望了一眼墨白那稍顯錯愕的姿態之後,並沒有奇怪,看向齊漢山道。
“總算是熬過去了這一陣!”齊漢山聲音又低沉下來,苦澀道,說完,又看了一眼墨白,衝着杜先生道:“杜先生,白大夫,請,咱們坐下說吧!”
杜先生點了點頭,又看向墨白,卻見墨白已經回過神來,剛纔臉上的錯愕已經消失,再次恢復了他那平淡的姿態。
這倒是令杜先生眼中微微閃過一抹波動,這青年已經知道了自己是誰,居然還能這麼快便淡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