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感謝掌櫃的?”墨白神色不變,眼眸裡卻是有笑意一閃而過。
之前他還只當是因這病難治,吳掌櫃不想接才推到他這兒來的,反正他也本就打算要尋這種疑難雜症,倒也算是正好。
可現在聽了楚若涵講述這些因果,纔算是完全明白過來了,這吳掌櫃哪裡只是想推掉麻煩,這根本就是用心不良,欺自己無知,要推自己入火坑啊。
可想而知,就今日楚家那態度,若自己沒有幾分本事,卻又不放棄想要一試究竟的話,最終必然惹下大麻煩。
“好,那我便陪你一塊兒過去,看看藥材!”墨白本來並不準備進濟世醫館,時機還未到,不過此刻卻覺得,讓這吳掌櫃再加深一些印象,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有墨白陪着,楚若涵自不會不願,兩人下車。
……
雖然天色不早了,但濟世醫館卻並未關門,他們生意太好,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有人上門來,所以通常都有人值守到深夜時分。
墨白和楚若涵走進醫館。
那先前與掌櫃的敘話的那跑堂小廝,一擡頭便見到了他們的身影。
臉色當場便是一愣,盯着這兩人面色含笑朝着櫃檯走來,他心頭瞬間古怪:“這,看着好像還挺和氣,什麼也沒發生啊!”
不過也只是心頭一晃,便連忙迎了上來,熱情招呼道:“楚小姐,長青先生,二位來了!”
墨白微微一笑,目光繞過他,朝着櫃檯裡打量了一番,隨即才頷首道:“怎麼不見吳掌櫃的,已經收班了嗎?”
“沒有,沒有,掌櫃的正在何記酒樓裡用餐呢。您可是有要事,我這就去請掌櫃的回來!”小廝笑眯眯的回道,眼神卻仍然在墨白與楚若涵臉上不住打量。
“倒也沒什麼重要事,我陪楚小姐來貴醫館抓幾副藥,不必打擾掌櫃的用餐,你們動手便好!”墨白搖頭客氣道。
“抓藥?”小廝心中一震,眼眸微微一亮。
“嗯,有什麼問題嗎?”墨白頷首道。
“沒,沒有,小的這就爲您安排,馬上便爲您辦!”小廝立馬笑道。
“楚小姐,將方子交給他吧!”墨白點點頭,又衝着楚若涵輕聲道。
“嗯,好!”楚若涵掏出藥方遞給小廝,叮囑道:“這是我爹要用的藥,你們可得千萬仔細着。”
小廝聞言,心中更是一跳。
一邊陪着笑,一邊連忙接過藥方,直接看向最底下的醫師簽名,果然正是“長青”二字!
“竟真被掌櫃的猜中了!”小廝心中連閃,但嘴裡卻道:“二位稍坐片刻,馬上就好!”
說完,又招呼一藥童,大聲道:“楚小姐和長青先生開了,快去請掌櫃的回來……”
“來,先坐吧!”墨白聽着小廝的招呼聲,並未阻止,卻是嘴角含笑的對楚若涵道。
“嗯!”楚若涵點頭,卻目光仍然盯着抓藥的藥童,輕聲對墨白道:“小白大夫,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着……”
墨白聞言搖頭輕聲道:“放心吧,這按方抓藥,乃是活人性命的慎重手藝,不敢出錯的,這濟世醫館裡也都是老師傅了,不會有問題。”
楚若涵這才放下心來,點頭不再吭聲。
墨白卻目光一轉,正好看向那坐堂醫師處。
卻見那陳醫師居然還沒有收班,依然坐在那兒,正好還有最後一名病人,正在爲那病人開方。
墨白站起身來,朝着陳醫師行去,卻並不出聲打擾。
不一會,陳醫師便已開好方,交給患者,又小聲交代了幾句,患者點頭拿着方子起身前往櫃檯,墨白這才從櫃檯處,繞到陳醫師眼前,輕聲含笑道:“陳醫師,您還未收班?”
陳醫師聞聲一頓,隨即擡頭看向來人,見是墨白,不由微微一愣,眼神不由自主的在墨白蒼白的臉色上打量了一圈,才緩緩站起身來笑着點頭道:“是長青先生啊,聽說先生這兩日在對面坐堂問診,本該過去拜訪一下,只是實在沒能抽出空來,倒是失禮了,還請常青先生勿怪。”
墨白連連搖頭,微笑道:“讓您見笑了,您也知道我這情況。沒有辦法,只能當個赤腳大夫,謀點湯藥錢!”
“長青先生既通醫道,故而當知,您如今可是勞累不得,還需多多修養爲妙啊!”陳醫師輕聲道,隨即又朝着墨白一伸手道:“請坐。”
“陳醫師不用客氣,我就不坐了,上午剛接了個病人,這不,陪病人家屬來抓藥,您先忙着不用管我。”墨白擺手謝過,手朝着楚若涵示意道。
“哦?”陳醫師聞言,明顯有些吃驚,倒想不到他竟還真的接了生意,原本墨白說自己是醫者,他只以爲墨白是修道家,略同岐黃罷了,要不然若真的醫術在身,豈會不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還能如此晃盪在世間?
不想,他竟然還真的給人問診開方,此刻,不由驚訝,擡眼便朝着墨白手指方向望去,正好見到楚若涵正擡頭望着這邊。
陳醫師自是識得這楚家兄妹的,整個明珠杏林,但凡有點聲名的醫館,估計不識得他們的也不多。
陳醫師當場便是愕然,又望向墨白,嘴脣張合兩下,無語道:“長青先生難道是陪楚家小姐一塊來的?”
“陳醫師竟也識得楚小姐?”墨白似乎很是驚訝。
“莫非……長青先生所接手的病人,便是楚老爺不成?”陳醫師還是有點不信。
“正是,今日正好楚小姐來請,便隨她一起去看過楚老爺,診斷一番,下了個方子,這不,正陪着楚小姐來抓藥。”墨白滿臉笑意,明顯有幾分欣慰道:“昨日一整天都未曾開張,正自心中着急呢,卻不想今日便遇到了楚小姐,還是沾了濟世醫館的光啊。”
“……”陳醫師此刻當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望着他那滿臉鬆口氣的模樣,卻是不忍想要小聲提醒道:“長青先生,您恐怕還有所不知……”
“喲,楚小姐您來了?長青先生,您這是陪楚小姐一塊來的?”陳醫師正自要說,卻突然只聽門外傳來一聲高喝,極爲響亮,語氣熱情極了。
墨白一轉頭,不是那吳掌櫃是誰?
只見吳掌櫃此刻滿面紅光,滿含笑意的盯着站在前方的墨白,不住拱着手,招呼着。
陳醫師見其過來,便閉上了嘴,眼裡閃爍了一下,微微搖了搖頭,便也不再多言。
而墨白卻似根本沒有察覺到異常一般,朝着陳醫師拱了拱手道:“您先忙着!”
“好說!”陳醫師笑了笑,又自坐下,望着墨白轉身的背影,心中一嘆:“也無需多說,反正其所剩時日不多,沒什麼意義。”
但心中這麼想,卻又突然一擡頭,眼神裡閃過一抹狐疑望着墨白雖輕柔卻並不漂浮的腳步,再回想起依然如前日來時未有改變的聲音,心底泛起了嘀咕。
似有些不對啊,他怎的好像並無什麼變化,不應該啊,縱使這口元氣還未散,也自一日比一日虛弱纔是……
“吳掌櫃!”墨白來到楚若涵身邊,朝着吳掌櫃拱了拱手。
“長青先生,聽說您今日開了張,去了楚小姐府上,可是爲楚老爺問診?”吳掌櫃和氣極了。
墨白拱手,滿臉感激道:“還得多些吳掌櫃關照,不但大度讓在下在貴醫館對面掛牌,更是介紹楚小姐來尋在下,這實在是……實在是讓在下不知如何感激纔好啊!”
“長青先生切莫如此……都是同道,此乃本分應當。”吳掌櫃見墨白那真心實意的模樣,心中更是古怪萬分,一擡手便客氣道。
“感謝吳掌櫃的掛心,多虧您介紹小白大夫於我兄妹,若涵代家父謝過吳掌櫃,只待家父病情好轉,定專程設宴感謝濟世醫館此番盛情!”楚若涵也正好開口道。
吳掌櫃臉上的笑容陡然一僵,這一次卻是不太開心了,他可不願意沾上這樁麻煩,顧不得剛纔還和墨白客套什麼“理所應當,都是本分”,立馬變擺手改口道:“楚小姐,老夫並未做什麼,只是昨日,小姐與令兄前來之時,恰巧朱醫師不在醫館,貴府上又急缺高明醫師,老夫便想起了,對面長青先生手持的乃是天下第一的招牌,所以才隨口說了一句。其實老夫與長青先生相識也不過才兩日而已,哪裡知曉長青先生的本事,若是當真早知道長青先生醫術超凡,那說不得早已介紹其去了貴府上,爲楚老爺問診……昨日老夫其實也只是看您與令兄着急,便隨口一言而已,便是不說,您和兄長也定能見到對面那顯目招牌,所以啊,這事和老夫那是絲毫關係也沒有的,還請楚小姐務必通稟令尊,此事,與老夫無關,老夫萬萬不敢居功,若長青先生當真爲令尊解憂,那也是長青先生的本事,我濟世醫館絕不能貪長青先生之功!”
脫口而出,便是一長篇大論。
中心思想,自只有一個,此事和他並無關係。
楚若涵明顯有些愣,不知這吳掌櫃如何這麼大反應,竟是堅辭不受這份謝意。
下意識的看了身邊墨白一言,似希望其提點一下,這到底什麼意思。
然而卻見墨白此刻臉上卻是有些尷尬之色,對着吳掌櫃乾笑了一下,沒有開口。
吳掌櫃知道自己這番話,是有些不妥的,剛剛還和墨白客客氣氣的,轉眼便當着墨白的面,便要與他撇清關係。
此刻卻也不想那麼多了,並不看墨白,只是打了個哈哈道:“兩位稍坐,吳某得去盯着點,這可是楚老爺要用的藥,不敢怠慢!”
他沒有見到,就在他轉身那一剎那,墨白嘴角浮現的那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