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雄在人羣中疾行,不一會只見得一條衚衕,他快步拐了進去。
身後一個黑衣短裝人影跟着來到衚衕口,朝着裡面望去,卻是陡然一愣:“人呢?”
原來衚衕之中,卻是根本未見得剛纔那個人影,他面色不由古怪起來:“明明見他進來了啊?”
又朝着衚衕口裡面走了幾步,四處打量,最終只得原路回去,眼神在人羣中尋找,哪裡還能找得到。
最後,他只得重新往茶館中走去,臉色卻是有些難看,顯然從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跟丟。
就在他離開不久,衚衕裡鐵雄的身影緩緩從一個角落閃出,並不猶豫,很快疾步離去。
……
攤位上,墨白目光似有似無的打量了一下重新回來坐下的那個男子,心裡微微放鬆。
知道鐵雄定是已經甩開了他,便不再關注他們,繼續守着自己的攤子,等待着生意。
就這樣一直到了日頭升空,也沒能再接個生意。
正想着是不是該收了的時候,對面卻晃晃悠悠過來一個人:“長青先生,這日頭都正午了,您還忙着呢?”
墨白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苦笑了一下,拱了拱手道:“吳掌櫃,您這是笑話我呢?倒是貴醫館裡這一上午可就沒斷過人,您是真辛苦了。”
“我那都是瞎忙而已,哪裡能和先生相比,忙的都是大事,昨日才爲楚老爺出診……”吳掌櫃嘴裡客套道,目光卻在墨白臉上仔細打量。
見他依然是那幅略顯蒼白病態的臉色,心中不由納悶,陳醫師說不過一兩日之命,這眼看着都三日了,這傢伙怎麼看起來還是沒什麼變化啊。
“吳掌櫃這是來吃飯的吧,不如在下做東……”墨白聽他提起楚老爺,笑着開口問道。
“不,不,不!哪裡敢讓先生破費?”吳掌櫃連連搖頭道。
“唉,吳掌櫃當日爲在下叫車的恩情,在下一直正打算找機會報答呢,只是前些日子實在拮据……這不,昨日纔剛剛出了一趟診,掙了些銀子,正好今日便請吳掌櫃賞光!”墨白臉色一肅,堅持道。
本來這吳掌櫃有一頓吃白食的機會,那還真是不吃白不吃,可一聽他昨日出診那事,心裡立馬膈應了,隨即立馬推辭道:“多謝長青先生盛情,只是老夫醫館中實在事忙,改天,改天老夫做東!”
“這……”墨白還要再請,卻突然只聽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白老弟!”
“嗯?”墨白和吳掌櫃兩人同時朝後面看去,只見一輛黃包車,正好停在何記酒樓門口。
原來正是那陳掌櫃回來了,只見他手中抱着一塊木質招牌,正滿面紅光的下車,朝着墨白攤位行來。
“陳老哥,這纔回來?”墨白連忙朝着陳掌櫃拱手笑道。
吳掌櫃的聞言一愣,他倒真不知道這墨白在這裡不過短短兩三日,居然就和這陳掌櫃稱兄道弟了。
“喲,吳掌櫃居然也在?”陳掌櫃走到近前,一見吳掌櫃也在,打了聲招呼。
“陳掌櫃,看您這紅光滿面的,可是有什麼喜事?”吳掌櫃含笑點頭,客氣道。
“哈哈!”陳掌櫃聞言,哈哈一笑,但隨即便是轉眼看向了墨白道:“老弟,你快看看,這招牌做的可還滿意?”
陳掌櫃將招牌橫舉,頓時上面招牌上四個雕刻大字“何記酒樓”出現在墨白和吳掌櫃面前。
墨白目光先是在陳掌櫃臉上打量了一下,見他果真是滿臉喜色,便知他今日這一趟,定是有些收穫。
記得他昨日曾說過,想要去請東家蒞臨,莫非成功了?
不過看看天色,都這個點了,不適合還招牌了吧。
心裡想着這些,卻聽身邊吳掌櫃,帶着驚歎的聲音響起:“好字,好雕工!”
“老弟,你看看,可配得上你這墨寶?”陳掌櫃聽吳掌櫃讚歎,更是高興,又朝着墨白問道。
吳掌櫃倒是心中陡然一頓,目光直直看向最底下那排小字,果然只見長青二字打頭,不由豁然擡眼望向墨白,眼裡滿是驚色,他是知道墨白字不錯的,倒是想不到,居然這何記酒樓的招牌都由他下筆。
不知爲何,看着這年輕人淡然的神色,吳掌櫃心中又涌起了淡淡的不安。
墨白沒管吳掌櫃怎麼想,倒真的低頭細看了一番,隨即擡頭道:“陳老哥,這雕工可不簡單哪,定是名家手筆吧!”
“老弟好眼力,我跟你說,這可是東家親自請的號稱明珠第一把刀的劉師傅雕刻的招牌……”陳掌櫃語氣中的喜意遮掩不住。
墨白一愣,隨即才明白,爲何陳掌櫃如此高興。
他東家如此重視這塊招牌,不就是重視這家店嗎?重視這家店,也就是關注到他了嘛,自然高興。
“恭喜陳掌櫃了!”墨白拱拱手。
“不過是沾老弟的光罷了,今日我們東家說了,明日定要親自來見一見白老弟……”陳掌櫃笑意盎然,話說到一半,突然目光一瞥那臉色微變的吳掌櫃道:“正好吳掌櫃您也在,明日小店要升牌,還望吳掌櫃一定過來吃酒!”
“一定,一定!”吳掌櫃臉色微微僵硬,他可知道這何記酒樓的東家是誰,沒想到這少年郎居然和他也扯上了關係,瞬間他心中就忌憚起來。
到底是將墨白得罪的深了,他自然不希望墨白好。
“白老弟還沒吃飯吧,走,陪老哥去喝兩盅!”陳掌櫃不再理會吳掌櫃,轉頭望向墨白道。
“這,陳老哥,我還正說要做東,感謝一番吳掌櫃的照顧呢!您看……”墨白有些尷尬起來,看着陳掌櫃苦笑道。
“哦,老弟可是說,昨日爲楚老爺診病的事?”陳掌櫃似乎有些驚訝,隨即便道:“該,老弟該謝謝吳掌櫃,那咱們就待會再說?”
陳掌櫃說着話,目光卻在吳掌櫃臉上掃過,吳掌櫃自是當場尷尬不已,望見這兩人關係竟如此之好,哪裡還能不明白這陳掌櫃又爲了這小郎中,跟自己槓上了。
但他卻是來不及生氣,而是目光陡然一掃墨白那張看不出絲毫芥蒂的臉,心中驟然寒意一閃。
這少年郎,看來定然已經從陳掌櫃那裡得知了一切。
然而剛纔居然從他臉上什麼也沒看出來,還如此熱情的要請老夫吃飯,這是何等城府?
“客氣,長青先生千萬別客氣,先生能爲楚老爺診病,那可與老夫並無關係,不敢居功,不敢居功……老夫醫館裡還有點事,告辭,告辭!”吳掌櫃心神不寧,自是呆不下去了,拱拱手客套了幾句,目光最後又在墨白那依然毫不變色的臉上掃過之後,才趕緊轉身離開。
“哼,不知羞恥的老東西!”陳掌櫃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哼了一聲。
而墨白卻是心中無語,他知道這陳老哥是在幫他出氣,可是……這卻當真令他無語啊,沒說的,這陳掌櫃必然對他起了戒心,不消說,這對他要進入濟世醫館的目的沒好處啊!
“老哥啊……”墨白卻不知該如何說,只得搖搖頭,心中苦澀。
罷了,一個掌櫃的而已,還當真能阻止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