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最後的意志

對上葉銀奪魂的眼神,敖乙心臟一跳,手上的金狐刀猛地一收,身軀下意識地往後倒退飛出。立定身子後,敖乙震怒不已,明明還差一點點就能將他送下黃泉路,沒想到這個垂死的傢伙竟然還有抵抗之力。

賽千的土方盾門功力消失,泥石牆轟然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摻雜着斷裂的木樁“咚咚咚”地砸擊在地上,翻起一陣陣渾濁的灰塵。

“鐺!”葉燁手持千羅,長刀一揮,閃過一道銀芒,鏗鏘一聲響亮地把精瘦男子的用以抵擋的彎曲括刀斬成兩截,精瘦男子受到巨大的斬擊力而被震飛出去。

現場一片此刻變得狼藉廢墟,但擂臺卻是豁然開朗起來,驚愕之聲四起,本來臨近擂臺的薜戰等人放目一瞪,登時都是一窒。

沒有鮮血飛濺的畫面,沒有四處滾動的頭顱,有的僅僅是一個絕地重生的人。

看到兒子仍然安然無恙地站在臺上,葉覺怦怦敲擊着胸口的心,緩緩放慢了下來,蒼然而緊繃的臉上舒展了開來,但沒有看到驚心的一幕,神色依舊變幻不定。

“他是怎麼逃過來的?”陳亦眉頭蹙起,內心充滿訝然,看着擂臺上的人,喃喃自語道。

南宮星寺此刻即使臉蒙面紗,也卻掩飾不了眸子中的震撼,望着葉銀手中的彈弓,心緒愈發激動,小手不禁輕輕地捂上了嘴巴。

萬衆矚目的擂臺上,精彩的比試氣氛再次重現。葉銀披頭散髮,滿面血跡的臉上,兩目如垂死掙扎般怒視着敖乙,一手卻是捂住胸口彎曲着身子呼着大氣。

敖乙的一拳,似乎能將一股精練的真氣強行打入體內,在對方體內爆發,產生強大的殺傷力,葉銀暗地裡顫慄心驚,要是換做沒有服下九曲煉神酒的體質,他可能就此一命嗚呼了,但即使如此,這種身體被貫穿,內臟爆裂,骨頭被硬物重擊的滋味,足以使他心神俱裂,七孔流血。

然而,在最爲危急的關頭,那個真實的夢境再次驚醒了他,那塊被火焰吞噬的牌匾,那個長髮披肩的跪在他面前懺悔的女人,這一切伴隨着身體和皮膚的灼熱,彷彿讓他置身於夢中的火海燎天場景一樣…

“葉銀……”盯着葉銀那不屈的眼神,敖乙被氣得呲牙咧嘴,從牙縫中擠出葉銀的名字。

葉銀收回思緒,疾如仇敵地盯着敖乙,剛纔這廝對他說的話,他可是一字一句聽在耳裡,鏤刻在心中。

“憑你現在的樣子,就連給我消遣的資格都沒有!”敖乙沉靜了一下來,錚錚冷語地說道,從葉銀身上,他已經感覺不到先前的氣勢,顯然是失去了那股奇怪的狂暴力量,見此,敖乙心中暗喜不已,此刻要取對方的性命簡直是囊中取物。

“別笑得太早了!”葉銀說着,手從腰間摘下一個鼓脹的布囊,手臂斷然地一揮,布囊離手騰空飛起。

敖乙正欲動身,見葉銀突兀的舉動不禁一怔,舉目向拋起的布囊望去。葉銀面無表情,動作利落地抓上一顆硃紅色的彈丸,“噠噠噠”皮筋被拉直的聲音隨即發出,葉銀斜舉彈弓,目標赫然是頭上裝滿彈藥的布囊!

“火隕彈!”

“嘣”一聲,皮筋一蕩,彈丸激射而出,在空中轉化爲一顆燃燒的火彈,拖着長長的火尾,精準地擊中布囊,“轟!”空中爆開一朵渾濁的煙火,一團冒着濃煙火球的飛出。

“不好!”敖乙兩眼一撐,大喊一聲後,兩臂猛地相交護住了腦袋。

“轟隆!”

擂臺的上空,閃射出一下璀璨白光,一股濃濃的白煙如蘑菇雲般騰昇而起,而在爆炸的瞬間,無數道白煙呈拋物線狀,向擂臺四周彈射,細小的球體落地後,卻是一路冒着濃煙地向四處跳彈而去,有的甚至滾入了人羣中。

頓時,整個會場濃煙四起,一片惶然大亂,驚叫聲一發不可收拾。

一顆煙球骨碌骨碌地滾到薜戰的腳下,“硫火藥?”驚愕中的薜戰低頭一瞧,竟發現是一顆燃燒的彈藥,表層正在發出劇烈的赤紅色火焰,但不知混合了什麼,釋放出大量味道像某些植物的膠汁一樣的刺鼻濃煙。

片刻間,擂臺周圍已煙霧迷濛,一片狼煙,到處人影幢幢

,只聽到慌亂倉促的腳步聲和雜亂的叫嚷聲,像起了大火一樣,而站在原地的士兵們一時之間也是被弄得手忙腳亂。

“他想幹什麼!”南宮不競一看下面騰起的巨大濃煙的會場,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案,當即立起肥胖的身子起來,大吼道。

“闍候莫急,他們兩人勝負即分!”雷門高大的身材也是緩緩站起,饒有興趣地一笑,道。

一旁南宮星寺則是一臉緊張地望着被煙幕遮掩,只能依稀看見兩個身影的擂臺。

擂臺上,敖乙謹慎地看了看地上“絲絲絲”冒出白煙的藥彈,銳利的眸子望了望前方,卻發現周圍已經猶如綢緞般飄動的濃煙遮擋,再也無法看真切多少距離內的事物。敖乙拳頭握起,眼睛眯起,道:“以爲這樣就有躲得過的耳目嗎,天真至極!”

在擂臺的一角,葉銀蹲在石柱下,捂着心胸大口地喘息着。忽然,喉嚨一甜,“嘩啦”一聲嘔出一口大鮮血,神智搖搖欲墜。葉銀手掌一撐地面,死死抵住了的快要倒下身體。敖乙這一拳可真的是嚴重傷及了五臟,讓他隨時可能垮掉。

眼前這種釋放出白色濃煙的彈丸,是一種由硫火藥,樹膠等材料捏製而成,但放出來的濃煙,是有具有一定的植物毒性,不能過分吸入,不然會使人身心癱瘓。然而,在這危急的關頭,他也顧不上這麼多了。

葉銀緩緩站了站起,從褲袋裡拿出最後一顆火隕彈,忖量好敖乙的位置,拉開彈弓,閉上了眼睛,屏息凝神地感應着氣流的流動,猜測着對方的心理。

這是最後的取勝機會,亦然也是一個賭博,一旦失去,他將可能面臨的是,死亡!

敖乙面無表情,卻異常冷酷,敏銳的眼睛看一個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這種無聊的障眼法,根本逃過真武者神念力的捕捉,葉銀的這一舉動,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弄巧成拙的愚蠢之事。

“自取滅亡!”

敖乙怒叱了一聲,手上的金狐刀一揮,身形向着葉銀所在之處,俯衝而去!

在敖乙喊出的“自取滅亡”的一瞬間,葉銀心中也同樣怒然響應起這個詞,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等待這個時刻,葉銀眼中怒光兇狠地一現,張口大吼:“去死吧!”

“咻!”兩指一鬆,手中的皮筋一彈,火隕彈爆射而出!

火隕彈化爲一顆燃燒的細小隕石一般,射穿層層的煙牆,超越疾風的速度,將周圍的濃煙帶生生貫穿一條隧道!

一瞬間之中,火球打通兩人之間的重重迷霧,一切如雲開見月明,但等待敖乙的,是一顆迎面而來的咆哮火球。

“中計了…”時間已經彷彿變緩慢,卻阻止不了敖乙神情的急遽變化,一片火紅的眼眸映着近在咫尺帶着憤怒的火彈,心中此時此刻才覺悟到自己一時的失策。

但一切以爲時已晚。

“轟!”

火彈轟然正中敖乙的面部,爆開一朵絢麗奪目的火焰,他的身子一個劇震,在半路硬生生倒回!

“啊——!”

“噹啷”金狐刀掉在地上,敖乙步伐瘋癲凌亂,兩爪捂着冒起薰煙的臉部,痛苦地嘶嚎了出來,“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還未完!!”

葉銀一路大喝,身形如一頭狂野的獵豹一樣從煙幕裡疾奔而出。腳步踏破風塵,如虛如空,如龍如虎,此刻無人能阻擋。

“風神彈腿!”

葉銀怒喝一聲,蘊藏在腿部的強勁爆發力全數釋放,一腳跨越空氣落地,另一腳猛然踢起,“嘭!”的一聲,發瘋中的敖乙被一腳踢中下顎,脖子一拉,整具身體被向空中成弧形飛出。

“呃啊…”敖乙慘然嘔出一聲,整個身子向後彎曲,在空中飛濺着一條長長的血花。

葉銀眉梢斜飛,此刻他不知身體斷了幾條骨,只是強忍着身體的疼痛,趁勢追擊,衝破層層濃煙俯身直上。

“斷空!”

地上的煙幕如潮水般捲起,葉銀側着身體,灌注着全身力量的腿抽起,黑腿逆風而起,對着下落的敖乙,猛然鞭出!

“咚!”敖乙的身子被葉銀腿部的全力

一擊鞭中,整個人彎成弩弓,眼珠凸出,往昔的高傲在此刻被一併擊得粉碎!“啊…!”葉銀積聚怒火瞬間爆發,一股強勁的真氣在敖乙腹部爆發,旋即腳下狠狠一掃過,敖乙慘叫一聲便轟然彈飛出去!

衆目睽睽之下,敖乙如一枚炮彈一樣衝破煙幕,飛下擂臺,衆人一驚,只見一個皮球般的物體在地上擦飛而過,發出“磁磁磁”的聲音,飛了數十米方纔停下,衆人定睛一看,纔看清是一個狼狽不堪的人,但眼看是不省人事了。

其中一個人漢子立刻看出了這個面目全非的人,手指顫動着那個人,驚慌地說道:“這…這個人不是敖家敖乙嗎?”

此言一出,衆人一片**。就在這時,一大羣敖家的慌慌忙忙地跑了上來,他們一看自己少主竟然被打成這個樣子,齊齊啞口吸了一口涼氣,大驚之下,登登擁了上去,幾名長老氣急敗壞地一跺腳,也是驚恐地走了上去。

一陣清涼的微風徐徐吹來,平伏的煙幕如水波輕蕩一樣從一雙毅然站立的腳板下飄過。眼前的一切,坑窪凹凸,碎石滿地,一片狼藉擂臺也逐漸清晰起來。

“我贏了…”葉銀眼簾低垂,心中如釋重負地說道,散亂的銀髮下,赤膊的身上鱗傷累累。

隨着周圍的煙霧飄散而去,各處的人們陸陸續續把目光投向擂臺上,看到臺上屹立不倒的人,一時之間之內,鴉雀無聲,各種驚歎表情不由自主地溢在面上。同樣矚目這場決戰的十多個真武者們,看到這最後的境況,都是一陣咂嘴。龐通怔怔出神地看了一回,嘴上喃喃自語道:“了不起的人啊。”

坐席上身份顯赫的人,此刻都是一個一個地站了起來,面上的震撼絲毫不弱於一般的平民。

南宮不競一看,愕然了良久,隨即肥厚的手掌鼓起清脆響亮的掌聲來,眉開眼笑地說道:“好一個英雄出少年,哈哈哈!”

掌聲一響,周圍的人頃刻間迎合了起來,展顏付笑大拍手掌,而下方的人頓時衝破了士兵們的圍堵,一窩蜂地向着擂臺簇擁而上,在擂臺邊高舉着拳頭,高呼着勝利者的名字。霎時間整個白玉廣場爆發出滿城的歡聲。

南宮昭越眼瞼微微眯起,若有深思地盯着擂臺上受無數人簇擁的人,卷合的兩手輕輕地搓擦地手指的戒指,片刻後,目光方纔淡然移開,轉向坐在身邊的眼波流轉地盯着臺上的南宮星寺,他柳葉般的眉頭輕輕皺了皺。

“哼!”身處擂臺一邊的賽千的少主被徹底擊敗,他萬分驚訝了片刻,旋即冷哼一聲,高大身形的一動,舉起爪子閃電般掠向一動不動的地背對他的葉銀,大有取其性命之勢!

賽千這一突兀的舉動,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唰地一變。

“得手了!”看着自己奪命的爪子離葉銀的背後近在眼前,賽千的心頭興奮閃過一句話。

突然,就在這個電光火石之間,賽千的眼前霍然閃出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速度之快簡直憑空出現一樣!

賽千連眼睛都來不及眨下,對方的腰間便閃過了一抹刀芒。頓時,鮮血飛濺,一條手臂飛上半空。

“啊!”劇痛從肩膀傳來,賽千磨着牙齒,單手抓着失去一條胳膊的肩頭,腳下堪堪退後了幾步,旋即震驚目光投向出手者,一下子呆滯了下來。

葉覺一雙猶如來自無盡深淵的犀利眼睛,綻放着不怒而威的氣勢,手上一把滴血不沾,卻冰寒透骨的龍首刀充滿着無盡的殺意和不可侵犯的威嚴。

感受着那雙煞人心魂的眼睛,賽千呼吸窒息,面色發白,心中小聲地暗道:覺門高階強者!

葉銀此刻連背後受襲擊都渾然不知,緩緩轉頭的時候,只看到的一個偉岸如山背影,佈滿血痕的臉上終於強扭地露出一絲笑容,心中一股無比踏實的感覺熨帖開來。

那是,父親。

大驚之下,賽千一咬牙,也顧不上流血不止的肩膀,倉促地轉身在地上撿回敖乙的金狐刀,便往擂臺下逃去。見狀,葉覺默然注視的冷峻臉龐方纔疏淡開來,把刀插回腰間,目光有所方向地對上前方緩緩走來的人。

披風飛舞,威風凜凜,此人正是雷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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