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則嘲諷了一句,軻比能雖然氣頭上涌,可隨即便轉而一笑,再度坐了下來。
不錯,歸義王這種王號,要是隻有一個還說的過去,可偏偏烏桓人那便也有一個歸義王。如此一來,本就沒名的王號,更加不值一提。
蘇則說的很對,自己沒必要與其搞這口舌之爭。
最關鍵的還是現在如何下臺!
爲了維持自己的統治,這一戰肯定不能開打了。漢人應該也是因實力不濟,不想與自己徹底鬧掰,要不然就不必來個陣前相敘了。
只是,軻比能對於蘇則的表現,還是有些不理解。想不明白,這廝如此貶低自己有什麼好處,當真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不利於大家的事情?
軻比能不知道蘇則先前在面對大漢天子時的態度,否則現在肯定不會如此困惑了。
再度坐下之後,軻比能看着正對面的蘇則,笑言道:“蘇都督所言甚是,歸義王無名之號,委實不值一提。不過,能曾向漢家天子,乞鮮卑王之號,卻不能如願啊!”
蘇則沒說話,端起酒樽,衝着軻比能一敬,率先飲盡。
軻比能舉樽對飲,想看看善於口舌之辨的蘇則,會怎麼說。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蘇則開口,不由一嗆。
公孫續並沒有讓在場的人等太久,從戰場北面繞過匈奴大軍,度河而來。
手下只帶着姜隱,及幾十名親衛,闊步入場。
“末將拜見大都督,見過諸君!”
比起前歲,公孫續顯得愈加成熟,也愈加自信。
呂布在看他,王懋也在注視着公孫續,兩軍將校中,更有不少人都矚目着他。
公孫續擡步來到呂布身旁的桌案,盯着其身後的趙雲會意一笑,而後才端坐下來。
趙雲佇立在呂布身後,看着側邊坐下的世子,亦是心中生湃,滿面皆是欣慰的神色。可惜,未能見到蘭弟。按理說,周軍既然從南山口而來,那蘭弟昨夜應該就已經碰見周軍了啊。
“好了諸位,既然吾等主將皆已齊聚,那便都說說吧。”
蘇則話音一落,對面的軻比能便問道:“蘇都督想要孤說些什麼?”
“不用說什麼,這一仗,歸義王可想要開打?要是打,那吾等共飲一樽後,各自歸陣準備。若是不打,那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使諸位心甘情願的放棄刀兵。”
說完,蘇則看向軻比能,打不打的選擇權就在這個胡人手中。
軻比能沉吟一句,言道:“孤本與漢天子相交甚密,昨夜帝駕臨淵,故而心切之下,將兵來救。孤並無他意,只望漢天子,金口玉言罷了。”
“歸義王,雁門、屠各匈奴地,皆可予之爾等。然,鮮卑王,未免妄自稱大,畢竟步度根還在虎視眈眈呢。”
王懋隨即迴應一句。
軻比能也看向王懋,冷哼一聲,言道:“哼,王將軍莫非不想和解?若彼無此心,孤亦不做強求。”
“歸義王,鮮卑王號可以給。但屠各、匈奴地,則需讓予周國!”
顯然,呂布作爲這場政變的勝者一方,絲毫不在意王懋的感受。此言一出,王懋便橫眉以對呂布質問:“大將軍身爲國家棟梁,竟割地以求榮乎?”
“王公須知,權益變通!”
呂布也回頂一句,而目光一直盯着軻比能。
雁門、屠各地、匈奴地,目前在大漢掌控下的只有雁門。但顯然,大軍一旦往幽州去,雁門只能放棄。而屠各地、匈奴地,都是匈奴人的地盤,怎麼賣都不心疼。
只是,在場的尚有南匈奴單于。
呼廚泉終究還是忍不住了,自己的地盤,成了他人博弈的籌碼,無疑是讓人無比憤怒的事情。
“大將軍,屠各地、匈奴地皆吾匈奴部族的祖地。若是讓與周國,吾單于庭,立於何方?”
呼廚泉面色漲紅,憤慨的衝着呂布吼道。
呂布看都不看呼廚泉一眼,目光從始至終都未離開軻比能的身上。
倒是蘇則,輕蔑一笑,鄙夷道:“嚯,吾道是誰,這不是甘泉宮最先跑的單于嘛。怎麼,賣了扶羅韓,吞了屠各,又跟着歸義王了?”
隨後,又緊接道:“哼,莫說屠各地,便是爾單于庭,皆是吾漢家天子賜予,也敢稱爾等祖地?不過是朝廷晦暗,使彼等胡夷,趁機取巧罷了。首鼠兩端之輩,何以言辭?”
“單于,河套千里,容不下一單于庭?”
軻比能也出聲說道,想要手下這個總是想着恢復大匈奴輝煌的傢伙,老實一點。
呼廚泉回視了一眼軻比能,心中火冒三丈,但不敢多說。
自己又何曾想要依附在軻比能之下,若非鮮卑人趁人之危,把整個單于庭都給劫走,又困自己數萬大軍與絕地,誰會屈居人下。
“歸義王同意了?”
呂布笑了一下,問向軻比能。
軻比能含笑點了下頭,言道:“兩利之事,孤何不取之。”
“既然歸義王已同意,那麼明日一切所需之物,皆會送至歸義王王帳。雁門郡,十日之後,漢軍退至雁門關,由鮮卑軍隊接管。屠各地、匈奴地所牧居之匈奴部族,一月之內務必悉數遷移,而後吾周軍騎兵,會接管兩地。”
“可以。只要制詔一到,本王立即退兵至句注山以北。”
“可。”
“可。”
呂布與王懋皆是應了一句。
隨後,蘇則又言道:“既已劃分範圍,那務必言明界限。吾大周不上河南地,汝鮮卑、匈奴不下吾周境。”
“來人,取輿圖來。”
軻比能沒有直接回應蘇則,而是命人取來輿圖。
不過一刻鐘,便有人自陣中王駕處,取來輿圖,置於衆人之前。
蘇則、呂布、王懋、公孫續等人,及胡人諸大人,皆起身圍到一丈方寸的輿圖前。
僅是一眼觀去,蘇則就擰起眉頭。
東起遼東,西之西域,南及冀州北部、太原、上郡長城、涼州漢陽、及整個河西四郡,北至北海,悉數繪於其上。
仔細觀摩,沒有縣邑之名,只有郡國之名。一些險塞要道,倒是一一標註了出來。
比之中原所制輿圖,差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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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鮮卑人所制,竟然也能有如此瞭解。
輿圖的重要性,對於每一方勢力來說,都是嚴格保密,嚴禁外流。莫說繪圖了,便是有人在境內照着山河水道標註,都可能被抓起來。
軻比能敢拿出來,說明他還有更加詳細的輿圖。
“屠各、匈奴地,方圓廣袤,自古便與河套無山河以爲界,難勘其境。孤以爲,當以樓煩起,直至北地郡北部。以南歸大周,以北歸孤。”
軻比能沿着樓煩、廉縣兩點,劃了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