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侍衛趕到現場的時候,場面已經變的寧靜了下來。
一名老者正給世子高龑煎着草藥,口中還嘟囔着:“不就是和爾等小輩玩玩嘛,讓老夫給人家煎藥沒有幾十萬錢,根本不可能的事。”
“汝這老丈,嚇着了孩子,還有理啦!吾等與汝無冤無仇,何故驚之?”
唐瑛一聲怒斥,頓時讓老者無話可說,只能悶着頭煎藥。
至於三位貴公子,彷佛出了一身的汗,坐在一旁,緘默不言。
“卑職見過公主,見過三位公子。敢問,世子殿下呢?”
領頭的侍衛,只是宮衛中的一名軍候,手下帶着兩百餘精銳將士。環視一週,卻唯獨沒發現世子殿下的身影,不禁見禮相問。
“爾等世子無礙,不過是受了驚嚇,睡上一覺就好了。”
唐瑛還沒來得及說話,那老丈倒是先說了一句。
算上先前自己聽到的公主與其對話,顯然世子受到的驚嚇,便是這老人所爲。
“先拿下,世子若是有恙!先砍了他的腦袋,隨後吾等自裁謝罪吧!”
軍候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這一次,能撈到護衛世子出遊的事,本以爲是件功勞。再不濟,日後也有機會成爲世子的心腹。
現在?
哼!
世子若有傷了寒毛,不用大王動手,他自己都沒臉活下去。
這是哪?
是長安。
雖說出了長安縣,可距離長安縣境不過十來裡地,有啥區別。
到時候,別說自己了,長安縣從上到下,都他老母的得吃掛落。
侍衛自然也不會跟老者擺理,當即押住那老者,摁在地上。
“嘿~知道不知道老夫是誰!要想汝家世子無恙,最好鬆開老夫。孩童若是受了驚嚇,不養三魂五魄,輕則失憶,重則癡呆。”
“再說了,這藥還沒煎好呢,起碼先把藥煎好是不!”
軍候眉頭一皺,示意一名手下過去煎藥。至於那老頭,不就燒個火嘛,誰還不會啊!
“哎,火小點小點,會不會煎藥啊!”
看着那士兵騰騰的又塞了兩根乾柴,老頭立馬就急了眼。
“閉嘴!吵到世子了,老子先砍了你腦袋。”
“汝這匹夫!”
“嗯?”
看着軍候拔出一半的佩劍,老頭當即不再開口。
小聲的嘟囔一句:“得小火煎,小火煎。”
軍營顯得非常寧靜,數不盡的木製房屋中,唯一一間充滿了人氣。幾名侍衛守在門外,蔡琬和唐瑛來回進出屋舍。
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在這一刻成爲他們心中最關心的事。
當一劑藥餵給高龑喝下後。
一羣人等了半良久,方纔放下心來。
小高龑醒來的那一瞬間,就哇的一下哭了出來,直看的老者淚流滿面,總算是醒了。
尊貴的世子殿下甦醒,那後面的事情就輕鬆了許多。
侍衛放開了老者,兩個姑娘家依然在屋內照顧着世子殿下,一羣老爺們卻是圍在老者面前。
質問!
上刑倒是不必,這個時代懂醫術的人,不是醫匠就是方術之士,沒人會閒來無事得罪他們。
法正肅正身形,望着眼前的老頭,跟那村口的老丈,差的何止千分萬分。一副憤慨之色,全然不負先前被嚇唬的哆哆嗦嗦的模樣。
“說說吧,爾是何人,爲何在此,又爲何故弄玄虛!”
“老道本是求仙問道之輩,先前遊涼州六盤、賀蘭,今遊南山、北山,時不時再去劍山採藥,非妄世之人。”
老頭亦是大改模樣,搖頭晃腦,頗具兩分神遊之意。
法正凝神復問:“那爲何在此,又爲何故弄玄虛?”
“來此,爲度冤魂也。故弄玄虛,爲救世子性命也!”
“啊呸!小老兒,居然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楊修騰的起身,拎起身邊一塊乾柴,就想往那老丈腦門上幹去。幸得射援眼疾手快,扯住這廝。這老者看着起碼也得六七十了,可未必能頂住德祖一榔頭。萬一死了個人,他楊德祖可就麻煩了。
周承漢制,以孝治國。
這個孝可不僅僅是隻針對有家族血緣關係,年紀凡上七十,莫說他們小輩,便是陛下來了也得恭恭敬敬的行個禮。
不然,那些侍衛會輕易就放了這老者?
“楊修楊德祖,家世顯赫,名傳關涼。然於老夫看來,雖有急智,卻不過小智爾。爲一參佐尚可,爲上卿則不足成也。”
老丈一句話,頓時讓楊修再度火冒三丈!
“射援,射文雄!射文固之弟,自幼聰明好學,才智出衆。唔~過上旬月,必有喜鵲降枝頭。聽老夫一句勸,待喜事過後,可做一小吏。日後,成就斐然,必居三公九卿之位。”
老丈看着射援,右手手指來回拈動。最終,一句善言相贈。
射援雖不知這老丈到底是爲何人,但觀其占卜架氏,絕非一般人,不由躬身謝禮。
法正看了半晌,也聽了良久,笑眯眯的說道:“吾道是誰,原來是故作虛名的南華老仙!哼,一方術之士,也敢妄動天下。如今,卻躲到這南山之中,怪不得當年平定黃巾之後,漢室遍尋而不得。”
“噢~法孝直,何以勘定老夫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南華老仙?”
“大名鼎鼎?嗤~不過是逃得法網之人,喪家之犬罷了。”
“汝法孝直,必爲大器。然居高位,十載而亡。”
“哼,法家之士,若能得十載時日,匡定天下律令,死亦足以。”
“汝欲效商君?可惜,大王非孝公也!”
“孝公雖定先秦之盛,卻不能一掃六合。大王自非孝公,乃秦皇漢高也!”
“孝直何以認爲周能安天下?”
“待某法家之術稍有小成,莫道十年。王若用吾,至多八載!”
“嚯,好大的口氣,早晚必自亡於汝利口也!”
“多謝!”
“不謝!”
聽着兩人的對話,周圍一羣人早就看傻了眼。
既沒有想到這老丈對法孝直的認可程度如此之高,也沒有想到法孝直的口氣如此之大。
“先生,可否看看在下?”
在旁邊羨慕良久的侍衛軍候,也不禁湊了上來。
滿面都是掐媚的笑意,全沒了先前果決狠辣之色。
“哼,汝若是還像先前那般,一心爲世子所想,日後也不失一場富貴。”
“哎,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軍候滿意的笑了.......
“原來,所謂占卜,並非曉知未來,不過觀時勢爾。”
“嘁,這世間,有太多人看不清時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