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天,在川東一帶,尚不顯寒,仍是氣候宜人。
日落西山,兼傍晚霞。
王威剛至中軍轅門,便看到了那等候良久的趙衢和周瑜二人,以及左右所列周國將校、軍卒。個個昂首挺胸,傲氣滔滔。
也是,有這般將士爲羽翼,自己說不定比之二人更加傲氣凌雲。
可惜,那是周兵,而不是荊州兵。
微微偏身看了眼身右的幾名大將,觀其神色,唯有文聘一人尚且鎮定自若。餘者,似乎仍沉浸在方纔的周軍盛勢之中,不能自拔。
“唉~”
輕嘆一聲,王威擡步踏入轅門。
直至趙衢、周瑜面前,執禮言道:“二位將軍好雅興,乘此黃昏晚霞,轅門行酒,正合威之心意。”
王威說完,趙衢莞爾一笑,口中逞強,又有何用。
“聽聞王老將軍,身爲劉荊州信重,又領軍數十載,身經百戰,引爲鎮南將軍司馬。後進趙衢,便稱呼將軍王司馬如何?如有失禮,還望見怪!請坐!”
趙衢肅身而起,稽禮作言。
身旁的周瑜,卻是衝着身旁的一人說道:“周司馬,王司馬既到,還不責人速速奉上酒肉。”
“諾。”
可對面方剛落座的王威與韓嵩,卻是面色稍有羞怒。其身後等人,更是怔目張須,怒視周瑜。
“哼,久聞廬江周氏,家學淵源,禮儀足道。更嘗聞,周氏子瑜,幼傳江右,胸襟坦闊,文學斐然,雅音獨步三吳。今日一觀,如此輕浮,枉負君子之名。”
作爲老一輩的荊州名士劉先,當即張言訓斥周瑜。
周瑜面色不改,敬言回道:“瑜見過始宗先生,方纔小子若有失禮,先生儘可名言,無需暗中喻指!”
劉先眉頭一皺,言道:“王將軍爲鎮南將軍司馬,吾軍宿將。雖職稱同似,但還請周軍將言而明之,莫要生惹誤會!”
“原來如此。先生不知,瑜乃第八軍軍將,亦是吾大周安東將軍。雖無開府之權,卻仍有長史、司馬。周從既是吾族中兄弟,又是吾第八軍親衛校尉,更是吾之司馬!”
周瑜仍舊帶着那副從容和氣的微笑,言語間禮節盡到,兼其英姿,端是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有任何不敬。
趙衢看着玉樹臨風的周瑜,不由搖頭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稱其。那劉始宗,一言一語中,暗藏殺機。公瑾稍有失言,便會中其計,甚者身敗名裂。
誰成想,這小子竟以堂堂正正之詞破之!
劉先亦是心中感嘆,不愧是周郎公瑾。
弱冠之際,寵辱不驚,鎮定自若,言辭謹慎,煞是罕見啊。如今,其又更領一軍,得周王信重,可測其將才,必然不凡。
如此文武兼具,雅禮冠絕之人,嘆不能爲荊州所用,惜哉,惜哉。
“周公之子,學富五車,爲一司馬,可惜!”
劉先又言一句。
周瑜沒有說話,反而看向身側的從兄。
只見周暉與劉先見禮後,言道:“三軍之中,唯有將校職屬之稱,而無父子兄弟之謂。暉雖年長几歲,比之軍將,差之千里,爲一司馬,盡忠報國,足以!”
劉先再度被嗆言,搖搖頭,回禮道:“廬江周氏,果廣闊之家,腹納四海,先敬之。”
言畢,再躬禮。
周瑜、周暉應之躬身回禮:“先生名傳荊楚,瑜(暉)尚輕,不敢代族宗受之。”
“廬江周氏,詩禮傳家,二子不負其宗也!”
韓嵩開口盛讚一句,順便着將場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給緩和了下來。
負責唱紅臉的趙衢,也接話言道:“不錯,廬江周氏確實名不虛傳。不過,今日見荊襄諸君,亦感荊襄文學之盛啊!”
“趙軍將謬讚了,於周之前,荊襄不敢言文學之盛。吾家主公,亦常言平生所憾,唯未能一觀長安科舉射策。”
韓嵩回頭,又和和氣氣的擡了周國的科舉盛事。
兩句話說完,場中周荊諸君,皆喜笑開懷,方纔之事,閉口不言。
趁此快時,酒肉繼上,四人舉案相敬,各匯其詞,多談風月。
時值,夜色漸落。
周圍將士,亦是點起火盆,中壘轅門,火光通徹。
待到軍卒,撤下酒宴,換上茶水後,所有人都再度肅穆起神色,該談要事了。
“王司馬,衢未出漢中之時,便聞長安來信,荊軍乃由蔡軍師督領。不知出了何事,競臨陣換將,着實不妥啊!”
“軍將不知,蔡軍師剛過魚腹不久,便染上了痢疾。且軍中,中此疾者,足有數千人。故而,蔡軍師便帥諸將士,留守於魚腹,以防疾疫廣傳。”
趙衢神色一凝,有些斷不出王威所說的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蔡瑁萬一出了事,對於大週日後的計劃,可大有不利。若是假的,那荊州軍又必然暗懷鬼胎,仍舊不是什麼好事。
“唉,不想軍師竟遇此疾。衢稍後便命人速傳長安,以安王上之心。”
“將軍勞心了,此事吾主,已責快騎報於長安,還請將軍勿憂。”
王威頓了一聲,又說道:“此外,威並非軍中主將。軍師染疾,威受吾主之命,暫代統帥。不過,荊州所應周國之糧秣,必不會少一顆。南營明日,即會送糧至北營。”
“噢~”
趙衢帶着一絲訝異,驚噢聲後,言道:“如此,多謝王司馬了。”
“吾等既已盟誓,自不會背信棄義。”
王威也回了一句,表明態度。
不過,一直在旁邊聽聞的周瑜,卻是捕捉了其中重點。只是,值此時下,人多口雜,不好言及,便罷此心。
最大的憂慮解除了,趙衢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看來,這個下馬威,的確不錯。
否則,這王威怎會如此爽快!
“吾等同心協力,此戰必能破蜀!驟時,劃地分之,皆悅也!”
“此言甚是,以關涼之銳士,荊襄之廣糧,何愁弱蜀難分!”
“......”
茶水一過,歌舞繼上,此場大宴,直至月抵中空方休。
荊襄衆人,趁夜渡船南歸。
而趙衢與周瑜,在散宴後,則是一同回到了大帳之內,商討着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