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慵懶含笑,手掌隨意托起她下巴,這一次,用了些力道,天瑤吃痛,不得不擡眸直視着他的眼睛,卻愕然發現,那一雙絕美的鳳眸,染了些許惆悵。
“瑤兒,別這般冷漠,我看了害怕。”
天瑤淡然而笑,“皇上也會害怕嗎?”
楚琰溫熱的手掌撫摸過她臉頰,眸中神色逐漸凝重,決然的回了兩個字“我會。”
這一次,天瑤是真的笑不出來了,她直視着他的眼睛,在他深邃的墨眸中,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無意識的,她竟伸出了白希的指尖,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之上,然後,是眼,鼻,最後落在他薄脣之上。他的五官深刻,好似鬼斧神工,天瑤心想,男人長成這般模樣,也當真是禍害了。
粉紅的花瓣漫天飛舞,落在天瑤的衣間、發間,衣似雪,發如墨,花非花,霧非霧。
“楚琰,你已將我困在懷中。”
他無奈搖頭,得到與擁有,卻是不同的。他得到了她的人,卻更奢望她的心。
楚琰略帶苦澀一笑,指尖輕點了下天瑤心口。“瑤兒,我要的,是你的心。”
天瑤笑,握上他修長的指,緊貼在跳動的胸膛。“別怕,你已經在這裡了。”
話音尚落,回答她的又是*悱惻的吻。天瑤順從的合了眸子,柔軟的雙臂環上他頸項,任由他擁吻着。
起風了,風揚起二人如瀑的髮絲,在空中絲絲糾纏。楚琰將她護在懷中,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感染了風寒。而攪在一起的發,卻是如何都解不開了。天瑤模樣微愕,溫順低頭,甚是認真的挑弄着,費了些功夫,纔將二人髮絲解開。
“我以爲你又要一刀將它們斷開。”他一聲輕笑。
“一刀兩斷嗎?倒是個不錯的注意。”天瑤晶亮的眸中跳動着一絲狡黠。
楚琰亦不惱,反而將她抱起。“起風了,回去吧。”
“嗯。”天瑤點頭,窩在他胸膛,任由他抱着,大步走出櫻花園。
她很輕,抱在懷中幾乎沒有重量,楚琰眸色不由冷黯幾分,這樣單薄的身子,又如何承受的住生育之苦,給他孕育孩兒。
花開花落,轉眼間,便是中秋節,腹中的胎兒已近四個月,天瑤身子單薄,又喜穿飄逸的白裙,倒也看不出身懷六甲。只不過,害喜卻是越發嚴重了,什麼都吃不下,即便楚琰哄着勸着吃了些,也是一轉身的功夫便又如數吐了出去。好在用珍貴的藥材滋品將養着,精氣神倒還是極好的。
十五中秋,按慣例,帝王要在後宮舉辦家宴,皇族姻親及後宮妃嬪都會出席。
新秀自入宮之後也有個把月了,不過趙盈雙侍寢過一次,之後便再無人受過帝王*幸,甚至連見皇帝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此番宴會,一個個都是卯足了勁,期許着能博得帝王青睞。
雨後,微涼。未央宮中。
窗櫺半開着,雨後新鮮的氣息從窗口吹拂而入。天瑤半以在貴妃榻上午睡,楚琰一身隨意的月白衫子,半跪在她榻邊,手掌輕撫過她蒼白的小臉。
“娘娘睡了多久?”
“回皇上,娘娘是午後睡下的,睡了整三個時辰。”身側,婢女憐星柔聲回答。
三個時辰?也該醒來了。
“去吧湯藥端來吧。”他輕聲吩咐,憐星躬身退出去,須臾的功夫,便端了溫熱的湯藥來,一直用小火溫着,只等天瑤醒來,可她一睡便是整整三個時辰。
楚琰溫柔的將她抱起,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輕聲喚着。“瑤兒醒醒,該喝藥了。”
長睫顫動,天瑤用手背揉了幾下眼睛,才緩緩坐起身,尚不清明的眸光落在濃黑的湯藥上,頓時蹙起眉心。“不要,很苦。”
楚琰無奈失笑,將藥送入自己脣邊嚐了口。“還可以,瑤兒別使小性子。”他伸臂將天瑤攬入懷中,哄着她喝藥。由始至終,天瑤緊蹙的眉心一直沒有鬆開過。喝過藥,侍女端走了空下的藥碗,遞上一盤剔透的葡萄。
天瑤懶散的靠在他胸口,隨意翻看着手中書冊。楚琰認真的剝着葡萄,去掉紫色薄皮,將青色的果肉喂入她口中。番疆進攻的紫玉葡萄,完全沒有酸澀的味道,汁肉甘美,甚是開胃。天瑤一連吃了幾顆。
“好吃嗎?”楚琰輕笑着問道。
天瑤有指尖挑過一頁書,看的正是認真,便隨口回了句,“你自己嚐嚐不就知道了。”話音剛落,下巴卻已被身邊人挑起,俊顏放大,脣片被他撲捉,舌尖滑入口中,品嚐着她口中的甘甜。
“楚琰……”她在他懷中掙扎,粉拳零星落在他胸口。
深吻之後,他才戀戀不捨的放過她,指尖挑.逗的摩擦着她櫻紅的脣片。“味道的確不錯。”
“不想理你。”天瑤丟開書本,翻身下*。卻被楚琰攔住了腰肢,重新跌入他懷抱。
“晚上有宮宴,按照慣例後宮嬪妃都要列席。”他淡聲道,指尖隨意穿過她細密的髮絲。
天瑤薄脣微動,回了句,“我不想去。”
“越發矯情了。”他溫柔的斥責,卻命宮人奉上新裁製的宮裝,雖是白色柔軟的質地,卻繡滿了並蒂蓮,上等蘇繡,嬌嫩的粉,妖嬈嫵媚。
“喜歡嗎?”
天瑤微蹙眉心,輕搖着頭,“這也算是白衣?”
“難道不是!”楚琰一笑,手掌托起她巴掌大的小臉,略無奈的嘆。“宮中即將添丁,總該穿的喜慶一些,就依我一次,可好?”
天瑤沉默,既不曾反對,楚琰只當她應下了。
楚琰換了朝服先行去了景陽宮正殿,天瑤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新衣裁製的十分講究得體,下襬寬大飄逸,極好的掩飾了微微凸起的小腹。嬌媚的粉穿在天瑤身上,別有一番風情。天生麗質,美麗竟是掩都掩飾不住的。
如墨的髮絲披散在腰間,並無多餘的墜飾。憐星見一支朱釵插入天瑤發間,鏤空的金飾,鑲嵌着牛眼大的珍珠,耀眼奪目。皇族之中,珍珠本不是什麼稀罕物,但粉紅色的珍珠,卻是稀世獨有。
“這簪?”天瑤對鏡梳妝,溫聲問道。
“回稟娘娘,是劉公公命人送來的,說是皇上命工匠新趕製出來,吩咐奴婢晚宴的時候給娘娘戴上。”一旁的邀月恭敬的說道。
“嗯。”天瑤淡應了聲,心知這簪必定是價值連城的。插在發間竟覺得有千斤重。
收拾妥當,鑾駕已在宮外候着,天瑤被宮人擡着,一路向景陽宮而去。
說是家宴,卻是極爲隆重的。皇族貴胄攜家眷而來,連司徒家父子都在席中。後宮嬪妃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只爲博帝王一個回眸。
天瑤的到來,可以說驚豔了全場。本是熱鬧的宴席,卻突然間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交匯在她身上,讓她略微的不耐。楚琰坐在主位之上,眸中溫潤含笑,看着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一步步向他走進,那一種美,當稱:傾國傾城。
“過來。”他伸出手臂,牽着她的手坐在左側的位置,右側是一身大紅鳳袍的司徒芳菲。
“瑤妹妹今日可是冠壓羣芳。”司徒芳菲淡笑着開口。
坐在下側的賢妃蘇瑩順勢將話接了過來,“妹妹發間的東珠可是西域番邦的貢品?粉紅色珍珠堪稱稀世珍寶,皇上果真捨得。”
“沈妹妹身懷皇嗣,皇上自然是要多疼*一些的。”玲瓏嬌笑着開口,當說到‘皇嗣’二字時,心中竟是異常苦澀。
身側,尹涵雪嘲諷的一笑,低聲道,“看到了嗎?”
“什麼?”玲瓏不解,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詢問。
“沈天瑤腰間掛着的可是鎮龍玉。先祖傳下來的信物,只傳歷任君王,沈天瑤腹中若是男胎,這天下便是她的了。即便生的不是小皇子,皇上也必是承諾了她的。”
玲瓏沉默,而握在椅背上的指尖已深陷入堅硬的木料中。
嬪妃們七嘴八舌的調笑着,天瑤一張絕美的容顏,卻是淡漠如水,好似她只是個局外人,聽着與其無關的閒事而已。指尖隨意夾起一塊鬆軟的芙蓉糕,送入口中。
“七哥後繼有人,楚煜當敬七哥一杯纔是。”楚煜高舉起面前酒杯,迎向楚琰的方向。
楚琰朗笑一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天瑤目光溫潤的看向楚煜,又緩緩移向他身側的東歌郡主身上。東歌大腹便便,即將臨盆。面色紅潤,很顯然被照顧的很好,只是美眸中,總是染着若有似無的哀愁。
“楚煜也將爲人父,同喜而已。朕安排入王府的御醫可還盡心?”
“承蒙皇恩,府中御醫盡心盡責,臣妾的身子調養好許多。”東歌郡主嚶嚶開口。
“嗯,那就好。這是楚煜的第一個子嗣,不可馬虎。”
楚煜一笑,“多謝七哥關愛。”話落,雲袖一拂,身後侍從急忙躬身上前,手中捧着一隻黑木檀盒。“前些日子無意中得了兩盅血燕,府中留了一盅,這一盅奉給七嫂養身子正好。”
此話一出,席間,又是片刻的靜謐。衆人目光均流轉在司徒芳菲與天瑤之間。必定司徒芳菲穩坐中宮,按理來說,只有她有資格受楚煜一聲‘七嫂’。但在座衆人均心知肚明,安清王這東西是送給沈妃的,血燕最大的功效便是給身懷六甲的婦人調血補氣。
楚煜面色亦略有尷尬之色,着實是他一時疏忽了。
主位上,楚琰卻不甚在意的輕笑,手臂攬過天瑤腰肢。“瑤兒,楚煜心中還惦記着你這‘七嫂’,你總該道聲謝纔是。”
天瑤眸色幽暗,微俯身型,柔聲道,“多謝安清王。”
“嫂嫂客氣。”楚煜拱手回道。
身側,東歌郡主正夾了一塊青菜放入他碗中,目光冷黯,原本平靜的眸中,竟是波瀾暗涌。壓低了聲音,略帶嘲諷的冷聲道,“原來是她。”
楚煜一驚,目光緊鎖在她身上,而此刻,東歌已將頭壓低,以至於他全然看不到她的表情。
主位上,天瑤半依在楚琰胸膛,輕聲道,“我累了。”
“嗯,朕送你回去。”他攬過她,便要起身,卻被天瑤攔下。“天瑤自己回宮即刻,我沒有皇上想的那般嬌弱。”
楚琰微思量後,方點了頭。“朕命劉忠與赤焰護送你回去。”
天瑤剛步出主殿,尚未走出宮門,便被迎面而來之人攔住了去路,定睛一看,着實意外,竟然是東歌郡主,安清王妃。看樣子,已在宮門處等候了多時。
“瑤貴妃。”東歌脣角勾笑,象徵性的俯身施禮。
“王妃身子多有不便,不必多禮。”天瑤淡聲回道。
“此乃皇宮,貴妃身份高貴,臣妾只當遵從禮節。”東歌慢聲細語道,“瑤妃大駕,東歌在此已等候多時了。”
天瑤眸光微沉,心中已逐漸明朗,只是,未曾想到,不過一面之緣,何況事情過去已久,她竟還記掛在心。
“不知王妃找我所謂何事?”
東歌並未迴應,而是用餘光掃了眼天瑤身後的劉忠與赤焰等人。
天瑤一笑,開口道。“都先退下吧。”
“這……”劉忠等人微遲疑,但還是恭敬的退了下去。
“王妃有何事,現在可以說了吧。”天瑤含笑,淡聲開口。而換來的,卻是東歌一聲歇斯底里的質問。
“你少裝蒜,是你,是你對不對?那一年梅林之中的翩翩公子,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