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累了,你們都退下吧。”玲瓏雲袖一拂,做出幾分疲累狀。
“臣妾告退。”衆嬪妃起身,微俯身施禮,然後一個個有序的離開。
賢妃薛瑩與楚菀相攜而去,在經過御花園時,只見梅花開的甚好,一時間,楚菀駐足,竟有些流連忘返之意。“才幾日不曾留意,這御花園的梅花便開了。今日天氣甚好,姐姐不如與楚菀一同賞梅,如何?”
薛瑩一笑,淡應了聲,“好。”楚菀自幼便鍾愛梅花,薛瑩左右無事,便陪同着她一同賞花。
昨夜剛下過雪,錦緞繡鞋踏在積雪之上,發出悅耳的嘎吱聲響,楚菀遊.走在梅海之間,清麗的臉龐掛着欣喜的笑容。她在家中之時,房前屋後也種了幾枝梅花,卻無法與御花園中相比,這梅林,一眼竟望不到盡頭。人置身其中,彷如置於人間仙境。
“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猶可在,雪海何處尋。”她輕聲吟着,步履輕緩的向梅林深處而去。薛跟在她身後,隨意攏了下肩頭披風,脣角是一抹無奈輕笑。
梅海深處,隱約傳來女子銀鈴般的嬌笑聲,似雪紗衣翩然而舞,散落的梅花縈繞在墨發雪衣之間,美的竟又些不真實。當真是應了楚菀那句,‘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
“瑤兒,小心些。”嬌笑聲中,隱隱穿插着男子溫潤的話語,*溺之意不由言表。
天瑤身上的白色紗衣是新裁製,胸口之下寬大的裙襬飛揚,極好的掩蓋了凸起的腹部,在風中旋轉舞動的身姿極是輕盈,哪裡看得出是身懷有孕的摸樣。楚琰一身絳紫錦袍,站在她身側,如守護神一般。天瑤似乎格外開心,旋轉着撲入楚琰懷中,嬌笑之聲,比腕上銀鈴之聲還要悅耳幾分。
兩道相攜的身影,當真是一雙璧人。
“當心肚子裡的孩子,別玩的太瘋。”楚琰輕笑着,伸手拂下她發間散落的花瓣。
天瑤含笑,柔軟的雙臂環上他頸項,踮起腳尖輕吻着他剛毅的脣角。楚琰身體一震,扣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得收緊幾分。
“冷嗎?”他溫潤含笑,將雪.白的狐裘披風搭上她肩頭,眼角的餘光冷撇了眼不遠處突兀的兩人,對她們突然的闖入,似乎極爲不悅。
天瑤自然也注意到外人的闖入,身子略微僵硬的靠進楚琰胸口。將溫冷的小手插入他袖口之中。
薛瑩與楚菀微愣,顯然沒預料到會與皇帝和瑤妃相遇,只是,此時躲避,已是來不及,刻意迴避,反而又顯得矯情。“臣妾參見皇上,參加貴妃娘娘。”兩人小步上前,躬身而拜。
“起來吧。”楚琰淡聲應着,眼中卻只有懷中嬌柔的女子。
“楚妹妹極喜梅花,臣妾與妹妹途徑御花園,只是隨意看看,不曾想打擾到皇上與瑤妃,還望皇上恕罪。”薛瑩並不敢起身,柔聲解釋着。帝王臉上並無不悅之色,她依舊感覺到隱隱而來的寒意。
有了上次的教訓,楚菀自知此番又闖了禍,生怕牽連薛瑩,便率先雙膝跪地。“楚菀只是一時興起,不料擾了皇上賞梅的興致,皇上若要怪罪,便責怪楚菀一人,不要遷怒於賢妃姐姐。”
話落之後,是片刻的沉默。然後,只聽頭頂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既然如此,楚貴人就去慎刑司領二十大板吧。”
二十大板定是要將這嬌柔的女子打得皮開肉綻,而楚菀依舊面不改色,反倒是薛瑩變了神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楚妹妹剛剛入宮,尚不懂宮中規矩,還望皇上饒恕她一次。”
楚琰輕笑,甚是不以爲意。而那抹邪魅的笑靨看着薛瑩眼中,竟有幾分後怕。“若朕記得沒錯,她是住在你宮中的吧。身爲一宮主位,連宮裡人的規矩都沒有教誨好,朕是不是該治你管教不當之罪?”
薛瑩面色蒼白,低頭不敢再多語。而此時,頭頂竟傳來溫潤悅耳的笑靨聲。“敢問皇上,不知楚貴人所犯何罪?”
楚琰邪魅一笑,指尖捏了下天瑤白.皙的下巴,早知她不會坐視不理。當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衝撞了聖駕,難道還不該治罪嗎!”
天瑤低柔一笑,指尖隨意在他心口划着圈子。本該是極盡挑.逗的姿態,而天瑤做來,卻極是自然,竟沒有半分猥褻之意,反而像極了小女孩的玩鬧。“皇上的御花園本就是供后妃賞景玩樂的地方,楚貴人又非預卜先知,又怎知皇上也在此遊玩。皇上不問緣由便輕易問罪,難道想坐實這‘暴君’之名?”
“越發放縱了。”楚琰柔聲斥責,卻*溺的將他護在胸膛。
天瑤嬌笑着推開他,雲袖翩然間,已來到楚菀身前,“你也喜歡傲雪的紅梅嗎?”
楚菀恭順的點頭,淡聲道,“回瑤妃娘娘,是的。數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臣妾喜歡梅花迎寒綻,不畏風雪。”
天瑤淡然而笑,絕美的笑靨,好似迎風盛放的紅梅花。“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楚琰低眸而笑,這一句,天瑤分明說與他聽。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若天瑤如梅,他便是冬日的寒風,她求的不過是他的憐惜。
此時,寒風席捲而過,風捲殘梅,飄然於風雪中,竟是一種說不出的*。楚琰的手臂從身後環上她腰肢,溫潤的脣片貼上她耳畔。“看,風與梅雨*,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天瑤雙頰緋紅,淡聲開口,“皇上的小皇子累了。”
“嗯。我送你回去。”楚琰將天瑤打橫抱起,大步向林外而去。
直到二人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薛瑩才用衣袖輕擦了額上冷汗,剛剛,真是好險。反觀楚菀,倒是面色平靜許多,伸手將薛瑩從地上扶起,並溫聲開口,“險些連累了姐姐,是楚菀的不是。”
薛瑩一嘆,並無責怪之意。“無礙,以後行事小心些便是。”
楚菀點頭應允,半響後又道,“這位貴妃娘娘當真與衆不同,她本不需要爲我們而撥了皇上的意。”
薛瑩一笑,“瑤妃集萬千*愛於一身,自是有過人之處。”
楚菀眉心微鎖,似有所思,“妹妹有一事不解,不知姐姐可否解惑?”
“哦?”
“皇上對瑤妃*愛如斯,司徒皇后已逝,爲何不扶持她上位?當今玲瓏皇后空有其名,卻夜夜獨守空閨……”
“楚菀。”薛瑩眉心一擰,慌忙伸手覆上她脣瓣,厲色道,“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以後休要再提。誰坐後位都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此話若被外人聽去,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楚菀眸色微變,默默點了下頭。“是楚菀魯莽。”
“回去吧,這梅園以後不要再來,免得塗天是非。”薛瑩一拂衣袖,蓮步輕移向外而去,楚菀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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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坤寧宮燈火通明。玲瓏屏退了宮人侍從,獨自坐於園中石凳旁,手中杯盞晃動,須臾間,竟有些微薰。夜夜孤枕難眠的滋味,如今她算嚐到。除了借酒消愁,她又能如何。
“酒入愁腸愁更愁。”玲瓏苦澀而笑,仰頭將杯中辛辣的液體一飲而盡,再次拿起白玉酒壺,手腕卻突然被人制住。
來人一把奪過酒壺摔在一側,聲音中帶着幾絲冰冷。“堂堂一國之母,鳳儀天下。你看看你如今是何等摸樣!”
玲瓏遲緩的擡眸,酒意稍稍舒減了幾分。“大哥,是你。”
幻影臉色蒼白沉冷,在她身側坐下,自顧斟了杯酒,仰頭一飲而盡,然後,重重摔在桌案之上。“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如今你已是皇后娘娘,是何等的尊崇。”
玲瓏苦澀一笑,手掌收緊,默然搖頭。“皇后娘娘又如何,這並非是玲瓏想要的。即便是封后之日,他都不曾留在坤寧宮中過夜。沈天瑤懷孕六月有餘,根本不能行夫妻之事。他即便隱忍,也不肯碰我一下。難道我就這般讓他厭煩嗎!”
幻影一嘆,伸出手掌心疼的撫摸着她額頭。“玲瓏,聽大哥一句勸,坐穩皇后之位,其他,莫要再強求。”
“大哥。”玲瓏不自覺提高了音量,睜大了一雙眸子,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大哥,你是要玲瓏放棄他嗎?不,我做不到。”她胡亂的握住幻影手臂,好似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大哥,你是最瞭解皇上的人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幻影凝神看着她,卻無奈的搖頭。就因爲了解,他才知道無計可施。
“大哥,你說過的,玲瓏是你唯一的親人,即便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會摘下來給我。大哥,我要皇上,我只要他。”玲瓏梨花帶雨,哭的甚爲悽婉。
幻影輕柔的抹掉她臉頰的淚,溫聲開口。“玲瓏,沒用的。他許了沈天瑤‘唯一’。此生,皇上生命中都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了。”
玲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明眸,聲嘶力竭道,“我不相信,他是皇上啊,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拼命的搖頭,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那他爲何還要封玲瓏爲後,爲何還要給我希望!”
幻影將她擁入懷中,再次無奈嘆息。“他封你爲後,一來,是想補償對你的虧欠。二來,宮中並無比你更合適的人選。沈天瑤乃司徒一脈,絕不能冊封爲後。而後宮中幾位妃嬪,哪一個不是有着殷實背景,無論哪個坐上皇后寶座,都會引起前朝動盪。所以,他選擇了你。”
玲瓏嘲諷的大笑,原來,一直是她自作多情,原來,她不過是楚琰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
“大哥,我不甘心,玲瓏不甘心啊。”她哭泣低語,竟是無法言語的委屈。
“玲瓏,聽大哥一句勸,別再做傻事。你已是皇后,即便沈天瑤受盡*愛,但你纔是後宮之中最尊貴的女人,無論何時,她都要給你三分薄面。”
玲瓏在他懷中哽咽,淚幾乎打透了他胸口錦袍。
“皇后娘娘,不好了,永和宮遭遇刺客……”宮女紅梅由遠及近而來,人未到,聲先到。
玲瓏慌忙離開幻影懷抱,隨意抹掉臉頰上的淚痕。
“我先離開了。”幻影淡聲一句,轉眼間,已消失了蹤影。而此時,紅梅已來到玲瓏身前,用手rou了rou雙眼,恍惚間見到一抹黑影閃過,那麼快,又好似幻覺。
“出了什麼大事,如此慌張?”玲瓏側身而坐,開口道。聲音中已沒有了哽咽之意。
“回稟娘娘,麗嬪宮中闖入了刺客,聽聞麗嬪受驚不小,連皇上和御林軍都趕了過去。”紅梅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玲瓏一驚,這皇宮之中戒備森嚴,又是如何闖入的刺客,而刺客爲何偏偏選了麗嬪下手,一切都還是謎團。“隨本宮去看看吧。”玲瓏豔紅雲袖一拂,在紅梅的攙扶下起身。只是,酒意未過,腳步還有些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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