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腳下。
池裳不過幾月未曾下山,卻驚覺小鎮變得和從前不大一樣了,似乎,更加的繁榮起來。
還未等池裳適應過來,榮軻就領着她進了一家客棧,一句話也沒說,起身就準備離開。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池裳在什麼也不記得的情況之下,很害怕一個人待着,因而直接的拉着榮軻,“你要去哪兒,帶我一起去。”
“乖乖待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榮軻輕輕的寬慰了一下池裳,不是不想帶着她一起出去,只是因爲自己有些不好當面說出來的話,總是希望她自己去發現。
或者,他從心底,對自己的現狀,膽怯。
池裳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遲疑的放開了他,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爲什麼。她總是有着很不好的預感。
“若是餓了,叫人給你送些膳食上來,銀錢我已經打理好了。”榮軻說完就離開,既然決定回宮,這裡的事情也是需要徹底的處理好的。
池裳的心裡亂糟糟的,沒有叫人給她送膳食,只是在榮軻走了以後。呆愣愣的坐在屋中,一直到天色漸黑,榮軻都沒有回來。
那股子不安的感覺,卻反而的是越來越嚴重,壓得她幾乎就是要喘不過氣來。
終於,天色已經黑的是伸手不見五指,池裳在屋中再也坐不下去的時候,屋外,傳來了一陣嘈雜之聲。
心裡的一根弦,就好像是斷了一樣,直接的奔出客棧。
大街上,瀰漫着一股微微的血腥味,不是很重。池裳一眼掃過去,一下子的就看見了遠處的衙役。
中間圍着的人,是榮軻。
但是身上似乎沾染了有血跡。
他,他是出事了麼?
池裳心裡一寒,衙役們離開的腳步並不慢,池裳直接的跟了上去,卻是靠近,心裡的那種害怕就越是明顯。
“姑娘,這裡是官府重地,不得擅闖。”池裳跟着到了衙門的門口,直接的就被阻攔了下來。
她親眼瞧着,榮軻是被這些人擡着進來的,雖然是用了轎子,可是肯定是受傷了的。
“這位大哥,方纔是不是有人受傷被送進去了,我要去尋他。”
方纔送進去的人?
衙役對視了一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有些遲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放進去。
縱然方纔已經得到了指令,但是他們終究的還是不敢確認的。
“姑娘,你是何人?”
“他,他是我夫君。”池裳着急。
衙役面面相覷,收回手,將刀劍給放了下來,沒有繼續的爲難。
池裳心裡着急,直接的闖進去,剛剛的走到門口,裡面彎彎繞繞的屋子讓她發矇,不知道在哪一間。
“娘娘,我帶您進去。”正在池裳亂闖的時候,江祁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直接的到了池裳的身邊。
池裳一愣,連面前的人方纔喚他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抓着就問,“你是不是認識榮軻?”
江祁心裡嘆氣,面上卻是不敢表現出來,“是。傷勢不重,你無需這麼擔心。”
本就是皇上自己設計的局,一是爲了帶娘娘回宮,二是爲了麻痹敵人,自然不會讓自己真的身受重傷。
因而這架勢,不過是演戲給別人看的罷了。
傷勢不重。
這四個字就好像是給池裳吃了一記定心丸一樣,瞬間的放心不少,卻是對面前的人沒有絲毫的懷疑,“好,麻煩您帶我過去。”
池裳這麼客客氣氣的語氣,一下子的驚到了江祁。
江祁拱手,“屬下不敢,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屬下?
池裳跟在江祁的後面,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誰?榮軻,他到底是什麼人?”
看來是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江祁道,“屬下江祁,至於主上的身份,稍後您自然會知曉。”
江祁不肯說,必然的是受了什麼指示。
可是他剛纔稱呼自己的時候,應該是沒有聽錯的。
娘娘。
那不是宮裡纔會有的稱呼麼?
她雖然失憶了,可是不代表着,她連常識也不記得了。
“你剛纔,是不是叫我娘娘,榮軻他不會是……”後面的話,池裳終究是沒有敢問出來。
心裡和打鼓似得。
知曉榮軻不會是一般的人,畢竟在驪山這樣的地方,他都可以想要什麼都弄過來,更是將自己的堂兄放在誅聖閣那樣隱蔽的地方,那個時候她就有感覺了。
可是再有勢力,她終究還是沒有膽敢朝着這方面去猜測。
畢竟這天下之主。只會是一個。
她的夫君,怎麼也不應該是……
正當池裳胡思亂想的時候,江祁已經是領着她到了一間屋子的面前,裡面不時的有着侍女來來回回的進出,手中端着的銅盆裡面,是滲人的血水。
流了這麼多血,還叫傷勢不重麼?
池裳心急如焚的想要進去,卻聽到了縣令的聲音,愣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皇上,您這傷勢頗重,還是修養幾日再啓程,若是有了三長兩短,老臣就算是萬死也不能贖罪了。”縣令一副憂心忡忡的語氣。
皇上。
這個稱呼直接的是將池裳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幾分。
屋內的人,不一定就是榮軻。
榮軻的聲音,恰在此刻響起來,“無妨,準備一下,朕明日一早啓程。”
榮軻坐在牀邊,卻早就看到了屋外的身影。用這麼迂迴的法子讓她知道,也是希望這件事的衝擊力可以對她小一些。
事情是必須要做的,卻是爲了一舉兩得,讓她回去的排斥心理可以更加的少一些。
池裳就呆呆的站在屋外,聽到他的聲音,先前那一顆緊張的心明顯的是放鬆了些許,可是腳下卻挪不動步子了。
直到屋內的縣令出來,池裳都還沒有進去,反倒是看見池裳的時候,恭敬的朝着她行禮,“下官參見娘娘。”
都知道她是娘娘,好像這些人都認識她。
就只有她,誰也不認識。
池裳的腦子很亂,從方纔的緊張和害怕,還有一直以來藏匿在心裡的不安,在這一刻全數的爆發了出來,絲毫不剩下。
一件一直被自己懷疑的事情,終於得到了證實,可是這個結果卻完全的不是她期待的結果。
“娘娘,您還不進去麼?”江祁方纔說的讓皇帝自己告訴她,指的就是這個意思,現在反正池裳已經是知道了,索性的也就沒有繼續刻意的逃避這個稱呼。
反而是催促着娘娘。
皇上的心裡其實比誰都要着急。
見池裳半天的沒有反應,縣令有些發愣,畢竟驪山這樣的小地方,一下子的帝后都在這裡,多少的是讓他有些壓力山大。
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江祁。
一直跟在皇帝身邊的人,總是要比他們這些人,更加的瞭解皇帝的脾性纔對。
江祁直接的是給縣令使了一個眼色。
縣令瞬間的明白了,“娘娘,下官告退。”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縣令跟着江祁,直接的離開了屋子。
順帶着是將在屋裡一直伺候的侍女也給屏退了,只留下了帝后二人單獨相處。
榮軻中箭,傷勢雖然不重,卻也不輕,至少傷口還在滲血,靠在牀沿看着屋外的池裳,卻沒有半點要進來看自己的意思,讓他不免的心裡有些緊張。
難不成,是池裳生氣了。
榮軻心裡着急,忍不住動了一下,想要下牀去看看池裳,卻不料,一下子的牽動了身上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忍不住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很細小的聲音,卻是被池裳一下子的聽到了。
腳下的動作遠遠的是要比自己的腦子還要快,等到池裳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腳步已經是到了屋內,下意識的就扶住了想要下牀走動的榮軻。
將池裳着急的進來,榮軻心裡微微的一鬆。
好在,她還是緊張自己的,這也算是一個好現象。
只是,池裳默默的將他扶着坐好,眼神一直的盯着榮軻的傷口,卻沒有半點開口講話的意思。
他以爲,她會直接的質問自己的纔對。
榮軻心裡隱隱的有些許的不安,自己先開口,“這麼晚了,有沒有用膳,需不需要我讓人傳膳?”
傳膳?
池裳心裡一緊,熟悉的語氣,熟悉的人,莫名的就想到了二人一直在驪山日復一日的日子。
他也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問問自己,餓不餓。
可是現在,總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讓她有些心亂。
腦子裡面只有一個想法了,他是皇帝。
他居然是這天下之主,是這東周的皇帝。
見池裳不說話,榮軻有些欲言又止,難不成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不成?
苦思冥想都沒有什麼太大的結果,試探性的去牽着池裳的手腕。
池裳一直在愣神,也沒有躲開。
榮軻的眉宇之間,也是忍不住的染上了一抹欣喜之色,“你……”
榮軻剛剛的開口,池裳瞬間的就將手給收了回去。
榮軻臉色驟變。
池裳也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以後,有些尷尬,“你,你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好容易等到她開口,卻是這麼一句。
一時間,這屋內的氛圍都有些僵持。
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榮軻灼灼的目光一直的盯着池裳,終究,看着她薄脣輕啓,“榮軻,你是這東周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