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章 助興小曲
教坊司的歌姬雖因朝廷舞樂,所以按照朝廷法度,這些歌姬身份都是官家的,就算負責朝廷歌舞宴會,這些歌姬也只需侍奉酒水,並非一般的青樓女子,依着朝廷法度,教坊司的歌姬在宴會上只需賣藝,無需賣身。然這些畢竟是明面上的,暗地裡,教坊司負責朝廷歌舞宴會,難免有時要巴結朝廷要員權貴,其中的歌姬時常侍奉朝廷官員也是有的,而這些朝廷要員,仗着自身的權勢和地位,其中不乏風流放蕩之人,酒席期間,一時動了心,看上了某位歌姬,欲求牀上歡快之心,那麼這些看似平日受朝廷法度保護的歌姬,其實毫無保護可言,能動用教坊司歌姬的人莫不是朝廷權貴,皇親國戚,其身份地位自是有頭有臉,他們對歌姬既然已動了心,便也有自己的法子,所謂一法不通,再尋他法。這些平日裡的朝廷權貴,與掌管教坊司的諸位官吏串通一氣,將看重的歌姬,早早選出,然後胡亂的用個名目向朝廷謊報了事,從教坊司的名單裡將其歌姬姓名勾去,私下讓其帶回家中巴結權貴,因此歌姬雖說有朝廷法度保護,但只需稍用些手段,弄出一個兩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七王爺乃是皇親國戚,位高權重,要想從區區一個教坊司弄一個歌姬,實在再簡單不過了。是以一聽七王爺出言相送,衆官員不少人露出了羨慕的神色。但陸展鵬贍養天下駿馬,財大氣大,不夠分量的官員也唯有搖頭惋惜一朵大好的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陸展鵬一時也摸不清楚七王爺心裡搞什麼鬼,但方纔自己多看了青蓮幾眼,想來定是以爲他對青蓮姑娘有意了,仰天打了哈哈道:“王爺想必會錯意了,下官不過是覺得青蓮姑娘相貌出衆,故而多看幾眼。”
衆官員聽了,不少人露出會心的笑意,更有不少人暗暗罵道:“老色鬼,都這個時候,還裝正經!這些漢人就是能裝啊!”陸展鵬瞧衆人神色,心知他方纔猜的不錯,但懶得去解釋,衝着七王爺彎腰做了一輯,重新落座。
七王爺熱臉貼了一個冷屁股,若非場面有不少人,七王爺恨不得上前將其痛打一頓,但想起陸展鵬身後的馬匹,以及一會兒趙環比武后的好處,不由得將心頭的火氣壓了下來。這時,七王爺的管家上前,伏在他耳旁一陣嘀咕。
七王爺冷峻的臉上開始舒展開了,呵呵一笑,道:“諸位,青蓮姑娘舞姿如何,諸位大人方纔已經欣賞了,眼下青蓮姑娘願意爲諸位大人唱一首小曲,助助興……?“
一干官員本就等得有些耐煩,這會兒無不歡聲涌動。
那管家一溜煙的去了,不肖片刻,在一陣絲竹聲的伴奏下,青蓮邁着盈盈碎步,從玉石臺階上緩緩走了進來。懷中抱着一把琵琶,原先的翠綠衣衫,此刻早去退去,換上了白衣青衫,沒有過多的裝飾,如雲的秀髮,一雙美眸含情脈脈,挺秀的瓊鼻,香腮微暈,吐氣如蘭的櫻脣,鵝蛋臉頰甚是美豔。吹彈可破的皮膚,晶瑩白皙。論相貌已是絕色,但更吸引人的是她渾身散發出的靈氣,彷彿那不小心墜落凡塵,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晶瑩剔透,靈動脫俗。
在場的一干人朝廷大員看得色心大動,不少人更是叫嚷起來。七王爺眯着一雙虎目,盯着陸展鵬,但見陸展鵬一雙老花眼卻不爲所動,心道:“奶奶的,天下沒有不偷葷的貓,本王就不信這你老匹夫能面對女色如此鎮定!”
其實,陸展鵬也不好受,自青蓮姑娘一出來,他的目光便沒有離開過她,此刻又見她白衣青衫,容貌絕代,當真讓其心生“得此絕代佳人,江山可棄也?”的感嘆,若非七王爺一雙虎目不是的掃向他,依他的定力是萬萬把持不住的。眼下他直覺體內熱火焚燒,彷彿回到了二十年前一般。
七王爺瞧陸展鵬不動聲色,冷哼了聲,道:“青蓮,今日難得由此盛宴,你且爲諸位大人唱上一曲!”
青蓮懷抱琵琶半遮面的衝着在場的官員盈盈福了一福,道:“奴家獻醜了!”應答完畢,便將身後的座椅挪開了些,劍眉凝神了片刻,一隻玉手輕輕撫上了琴,忽地裡猛的一撥“鏘鏘鏘……?”幾聲琴聲就此傳開了來了。
衆官員直覺心有一震,人人凝神細聽,就連七王爺也眯着一雙虎目側耳細聽。
琴聲“鏘鏘鏘……?”撥動了數聲時緩時急,宛若一把利劍就此出鞘,合着“錚”的一聲,青蓮開口唱道:“堂上諸位大人請落座,聽奴家一曲《南呂amp;#8226;一枝花amp;#8226;不服老》。”青蓮先唱了兩句快板,聲音不急不慢,卻渲染出了一種卓然不羣的氣氛來,衆人聽得心頭一動,偌大的大殿,人數雖不少,卻無一人說話,認真的聽她唱了下去:
攀出牆朵朵花,折臨路枝枝柳;花攀紅蕊嫩,柳折翠條柔。浪子風流。憑着我折柳攀花手,直煞得花殘柳敗休。半生來折柳攀花, 一世裡眠花臥柳。
【梁州]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願朱顏不改常依舊,花中消遣,酒內忘憂。分茶扌顛竹,打馬藏鬮,通五音六律滑熟,甚閒愁到我心頭?伴的是銀箏女,銀臺前、理銀箏、笑倚銀屏;伴的是玉天仙,攜玉手、並玉肩、同登玉樓;伴的是金釵容,歌金縷、捧金樽、滿泛金甌。你道我老也,暫休。佔排場風月功名首,更玲瓏又剔透,我是個錦陣花營都帥],曾翫府遊州。
衆官員凝神聽着小曲,聽到‘我是個普天下郎君領袖,蓋世界浪子班頭。’‘佔排場風月功名首。’心中各自想起了自己風流往事。不禁莞爾一笑。這時琴聲激盪,衆人收拾心神,細細聽她唱來:
[隔尾]子弟每是個茅草崗、沙土窩、初生的兔羔兒,乍向圍場上走;我是個經籠罩,受索網、蒼瓴毛老野雞,蹅踏得陣馬兒熟[十六]。經了些窩弓冷箭鑞槍頭,不曾落人後,恰不道人到中年萬事休,我怎肯虛度了春秋。
【尾]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我翫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臺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口燕作、會吟詩、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哪,那其間纔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青蓮唱的頗爲賣力,不知不覺的將整個身心都投入了進去,尤其是最後幾句“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恁子弟每誰教你鑽入他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配着鏘鏘鏘的錚鳴聲,將一個不屈不饒的英雄漢子活活的唱了出來,在場的一干朝廷要員聽了也肅然動容。
好半響,七王爺和陸展鵬方纔曲調之中回過神來,連連叫好。場上雷鳴般的掌聲久久不絕。陸楚楚便在這時走進金鑾殿陸展鵬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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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註明《南呂一枝花·不伏老》爲元代雜劇作家關漢卿所作。關漢卿:號已齋(一作一齋)、已齋叟。漢族,解州人(今山西省運城),關於他的籍貫,還有祁州(今河北省安國縣)伍仁村、大都(今北京市)人,大約生於金代末年(約公元1220年前後),卒於元成宗大德初年(約公元1300年前後)。與馬致遠、鄭光祖、白樸並稱爲“元曲四大家”,關漢卿位於“元曲四大家”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