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薄卿掃了杏雨一眼，眼眸如同深潭，讓人看不透徹。
杏雨擔憂的雙手握在一起，手心冒出冷汗來。
正當她快要撐不住想要將自己大意的事情和秦紅衣懷孕的事情倒出來，就聽到顏薄卿清雋的聲音傳來，帶着涼意：“你既然一直跟在小衣身邊，自然清楚她的事情。”
說着，顏薄卿頓了頓繼續道：“你且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一道來。若有半句漏掉的，我便將你......丟進探春閣。”
這話一出，杏雨頓時臉色煞白。
若是從前，她自然是不知道探春閣的。但是，去了春意閣後，每日裡聽着那些人說這說那的，她哪裡不知道探春閣是什麼地方啊！
探春閣，那可是能夠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奴......奴婢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杏雨害怕的磕着頭，好幾年未曾自稱過奴婢了，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顏薄卿冷眼看着跪地求饒的丫鬟，補充道：“從你第一次在她身邊伺候說起，我要一點一滴都不落下。”
此時此刻的顏薄卿，哪裡知道，不久後，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而他，所能聽到的那些，將帶個他怎麼樣的驚喜和難受。
可惜，他現在，一無所知！
不過，若是要讓他選擇，他依舊會選擇知曉秦紅衣的一切，哪怕，自己會心痛，會難過，會連自己都恨上了。
杏雨抖了抖身子，跪在地上的腿有些發麻，但是，她卻不敢動彈一下。
故事，一點一滴的徐徐道來。
安靜的房間裡，只剩下杏雨一個人的聲音。
而坐在主位之上的男子，卻由一開始的平靜，到後來的震怒，再到後來的複雜和難受。顏薄卿的心，彷彿被放在了烈火上烤着，疼得他想要將心都掏出來。
“再後來，世子爺就過來了。這些，世子爺都是知曉的。”不知過了多久，杏雨終於說完了，她渾身上下都溼透了，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般。
只是，沒人知道她內心的恐懼。
世子爺的樣子，太可怕了。
此時此刻的顏薄卿，臉色沉得如同墨水，而他的手上，白玉般的瓷杯早就被捏碎了。鮮紅的血，從破碎對瓷片中流淌出來，滴在了桌上。
血腥的味道，也在擴散。
杏雨身子都在發抖，她在害怕，害怕顏世子會一個不高興，一掌將她劈死。
這人，此時如同地獄而來的煞神，簡直能將她嚇得七竅昇天。
杏雨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她感覺自己的腿都沒有知覺了。而坐在主位之上的人，彷彿毫無所覺，手上的傷都不管不顧的。
杏雨不敢擡頭看，卻能夠看到，顏薄卿的血必定流了不少。
因爲，有血液從桌上滑落，滴在了地面上。
杏雨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卻突然身體一僵，戰戰兢兢的擡頭看去。
卻對上顏薄卿那雙帶着紅色的眼眸，彷彿要殺人一般。
杏雨頓時嚇的趕忙低下頭來，就連呼吸，都快忘了。
“出去！”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顏薄卿的嘴裡吐出，帶着低沉和壓抑。
杏雨頓時如獲大赦，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腳下踉蹌的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然後，還小心的帶上了房門。
書房裡，顏薄卿呆呆的盯着地面。
剛纔，每一刻，每聽一句，就彷彿在用一把刀，凌遲着他的心。
秦紅衣所做的一切，所遇見的種種，都如同利劍一般，在他的心上，劃上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
他，又該如何，補償她......
哪怕當年的事情於他無關，但是，若是知曉她的存在，他如何會容忍其他人對秦府如此。他只是放任，只是沒有放在心上，卻不知道，自己將她和她所在意的人，都一併推向了地獄。
當年，她是否怨過自己沒有幫她？
那個時候，他在做什麼？
顏薄卿很想回想起自己當時還在做什麼？爲什麼他居然心裡沒有一絲的難受。他的心，難道，是死了嗎？
腦海中，三年前的一幕幕都閃現在眼前。
“顏哥哥，你瞧瞧，這個多漂亮，依依好喜歡啊！”
“顏哥哥，那是秦大人嗎？沒有想到，秦大人居然是那樣的人，活該被殺頭。”
“哎，也不知道，秦家的其他人會這麼樣咯！”
“顏哥哥，你怎麼了?”
當年的一幕幕，都倒映在腦海中，顏薄卿終於明白，當年，他在哪兒了。
秦大人被抓的時候，被押往刑場的時候，他正和榮毓依在逛街。雖然是被榮毓依求着出去的，但是，他對秦家當年的事情，選擇不管不顧。如此，就已經是他的錯了。
當年，秦大人被砍下頭顱的那一刻，他突然心被揪起一般的難受。
那個時候，他雖然疑惑，但是卻只當是練功的時候氣息不暢造成的。
如今，想來。當年，怕是她的心，比自己更痛更痛吧！而他，完全忽略了這個，卻偏偏強忍着厭惡，去面對那個所謂的‘依依’。
這一切，都是他的放任所造成的。
如果，當年，沒有她的機制和鳳卓的相助。
是不是，他就再也看不到小衣了？
依照她的性子，如何會去那等青樓裡去，她恐怕，去了也會選擇自我了斷吧！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
他該拿什麼來原諒自己呢？
那般想要活下去的她，寧願肩負仇恨也要堅強活下去的她，還有放下所有去給人彈曲跳舞的她，讓他更加心疼了。整顆心，彷彿在聽到那些事情之後，越發的難受。
並且，這些還不算。
更讓顏薄卿難受和震驚的是，他的小衣，居然，也念了他十三年。
他們兩人，居然，生生的錯過了十三年。
這些陰差陽錯的錯過，生生將兩個真心的人，給拆散。
顏薄卿的眼睛發紅，雙手顫抖不已，一顆心，彷彿被撕開，鮮血直流。
那種痛到窒息的感覺，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無法想象，曾經，她到底在暗地裡，看過自己多少回。在自己所不知的地方，念過自己多少次。曾經的夜裡，她又夢到過自己多少讓她傷心的畫面。
這些，顏薄卿都無法想象。
他以爲，她不知道的。卻沒有想到，她居然同自己一樣，也心心念唸了許多年。
而自己，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對另外一個陌生人，對另外一個她的替代品，一直好，一直容忍。
此時此刻，顏薄卿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那些年的事情，當初她看在眼裡，是否，心裡也跟如今的自己一樣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