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下
第一卷遇見
趙錦繡在被撩撥得情慾濃重時。被江慕白潑了冷水,那藥效倒是徹底沒了。
江慕白這會兒倒是極其君子,將趙錦繡放到牀上,蓋好被子,和衣在趙錦繡旁邊躺下,低聲說:“好好睡一覺,別擔心,我在你身邊。”
趙錦繡對人對事向來防備,凡事都帶着三分探究,六分懷疑,斷然沒有輕易相信人的道理,而今,許是因爲這幾日的緊張、今晚在錦王府邸的驚魂以及方纔與桑駿的周旋,讓趙錦繡格外疲憊,所以,這時,她聽得江慕白柔柔的話語,竟是一絲反對都沒有,很是聽話地閉上雙眼。
窗外雷聲漸小,且間隔時間越發長了,風似乎也小了。只是雨下得縱情,密集地打在屋脊上。周遭只有江慕白勻稱的呼吸聲,帶着絲絲縷縷似有若無的清香。
趙錦繡只覺得整個人深深陷進牀裡,睡得格外熟。
第二日,趙錦繡醒來,太陽從半掩的窗戶撲了進來,將絲質的屏風照得通透明淨,趙錦繡略一偏頭,才發現那絲質屏風上極淡雅的畫卷,空谷幽蘭。
趙錦繡挪了挪身子,想起昨晚與江慕白的種種,不由得撫着嘴脣,臉上一陣滾燙。這才一下子坐起身,四下裡瞧,想看看江慕白在何處。
不料剛坐起身,那屏風後人影晃盪,趙錦繡正欲下牀,那人卻是轉過來,一襲紫袍,卻不是江慕白,而是桑駿。
他轉過屏風來,卻是站在那裡看着趙錦繡,其時,早晨明媚的陽光在他身後落了一地的燦爛,勾勒出好看的剪影。
趙錦繡裹着被子坐在牀上,也看着桑駿,因逆着光。倒是看不清他表情,也無法判斷他的喜怒哀樂。
原本以爲桑駿不會那麼快回來,這來人定是江慕白,卻不計竟是桑駿。
趙錦繡的心一懸,不由得擔心起江慕白。雖說這男人精得跟鬼似的,但畢竟他的對手是桑駿,而這裡是桑駿的地盤上。
也不知這桑駿是幾時回來的,有沒有跟江慕白狹路相逢。
都是江慕白那廝,說什麼別擔心,有他在,害得自己倒是放心大膽地睡,平素裡的警覺全然沒有,倒是對之前的事一概不知。
趙錦繡惱江慕白這傢伙說大話,心裡卻是沒底,甚是擔心江慕白落在桑駿手裡。可趙錦繡面上卻還是保持着一臉無辜的迷濛,像是剛醒來的睡眼惺忪。
桑駿在屏風邊站了一會兒,走過來站在牀邊,很自然地伸手覆上趙錦繡的額頭,低聲問:“昨晚可是嚇着了?”
趙錦繡不明所以,擡眸一看,這男人一臉疲憊。昨晚的嗜血冷漠,倒像是絲毫跟這人不沾邊,讓趙錦繡都不由得疑心是自己做夢。
“這是入春以來的第一次雷,倒是出了事,沒在你身邊。”桑駿自顧自地說,語調平靜,卻是柔柔的。
這是什麼狀況?趙錦繡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章節。
桑駿卻是一笑,低下頭,小聲問:“怎的不說話了?”
趙錦繡也覺得這靜默太過尷尬。立馬低埋着頭,垂了眸子,頗爲害羞的動作,裹了裹被子,小聲地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問出口,趙錦繡就覺得這話不對,轉念一想,呀,這話說得像是自己一直在等他回來,卻是睡着了。而這口吻,更像是妻子問丈夫。
桑駿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偏下頭來看趙錦繡的表情,低低地說:“原來如月是在等本王?”
趙錦繡暗自尷尬,卻也暗自慶幸,也許這種對話方式才適合自己與桑駿周旋,或許這是個突破口。
“沒有的事,奴家只是——”趙錦繡裝出語無倫次的驚慌,窘迫得將頭埋在被子裡。
桑駿沒再說話,趙錦繡豎着耳朵,良久,都寂靜無聲。趙錦繡才慢慢擡起頭,卻見桑駿靠在牀頭,竟是閉着雙目在打盹。只是這傢伙打盹都沒放鬆,整個眉頭擰着,讓人有恨不得將之碾平的衝動。
趙錦繡仔細地瞧他,桑駿這張臉也算帥氣,這帥氣雖比不上楚江南美得風華絕代,也比不上江慕白美得驚豔,但配着他那睥睨天下的氣勢,倒是相得益彰,足夠讓人臣服。
尤其是他的臉部輪廓,與木森的是同一個類型,有着英武不凡的氣質。只是他這張臉比木森要帥氣年輕得多,當然那種陰鷙嗜血的神情也是木森永遠也沒有的。
想到桑木森,趙錦繡總覺得事有蹊蹺。尤其是昨晚,聽聞桑駿的話語,趙錦繡更是篤定,桑木森的事跟自己有關,而且自己很可能被陷害利用了。
或許是有人知曉桑駿與桑木森的關係,想讓自己死在桑駿的手裡?
當然,李清音應該不會這樣做。不過,話又說回來,女人一旦變態起來。會變態得令人髮指。上一次,被李清音挾持回來,那女人可就有些癲狂了。
正天馬行空地想着,卻聽得桑駿突然問:“許如月,你說,你爲何要來本王的府邸。”
趙錦繡嚇了一跳,擡眸看向他。他靠在牀頭,頗爲疲憊,眸子也是半垂着,幽光不明。
趙錦繡埋着頭,思量再三。決定說實話。畢竟,桑木森和桑駿的關係非同一般,如果自己激怒桑駿,或者讓桑駿以爲自己是間者,自己的處境會很危險。
雖說現在江慕白帶人來,讓自己慌亂忐忑的心定了一些,但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這種事,可不是她趙錦繡的範兒。
於是,她幽幽嘆息一聲,道:“實話就是,我被李清音挾持而來。想必殿下知曉,李清音對桑將軍的情誼,他們還有婚約。”
“當真?”桑駿坐正了身子,語調有些急切。
趙錦繡擡頭,眸光一片誠摯,鄭重地點點頭,道:“句句屬實,我在房間午睡,醒來時,已過了元州,若殿下不信,可傳訊李清音。”
桑駿皺着的眉頭,略舒展,脣角略勾起,淡淡的笑掛在陰鷙的臉上,他一字一頓地問:“不用傳訊李清音。”
趙錦繡只覺得這人臉上掛這等笑容,簡直是虐人心臟,不由得打個寒顫。
桑駿也是看見趙錦繡顫抖,他像是恍然大悟般,臉上全是歉意,語氣也軟軟的,他說:“如月,對不起,我到忘了,你還沒吃飯。”
他用“我”,而不用本王。
刻意拉近距離,又在謀劃什麼?趙錦繡心裡警鈴大作。面上卻是訕訕一笑,低聲說:“多謝殿下。”
桑駿卻是快步走到門外,拍手兩下。不一會兒,雲娘便帶着一干丫鬟,捧着珠翠裙釵,洗漱梳妝用品前來,替趙錦繡穿了衣衫,梳洗一番。
那雲娘就要去拉牀上鋪的白錦,一直站在窗邊的桑駿卻是快步走進來,冷聲喝道:“不必查了,本王要自己留着。”
坐在凳子上任由丫鬟梳妝的趙錦繡,聽得他怒氣很盛,不由得偏頭去看,只見雲孃的手凝在那裡,整個人低垂着頭,渾身竟有些發抖。
不僅是雲娘,就連自己身邊這些伺候梳頭的小丫鬟,也在瑟縮發抖。
桑駿對着雲娘揮揮手,道:“你且去將膳食端過來,吩咐人將西苑打掃乾淨,一會兒過來接王妃過去。這白錦的事,本王自會處理。”
雲娘一下子愣住,不由得擡頭看桑駿一眼,又立馬低頭應聲,弓着身子往外退。退到門口時,雲娘又不知死活地問了一句:“殿下,這湯藥需要端過來嗎?”。
桑駿臉上一沉,聲音更冷,語調卻是出奇的平靜,平靜中滿是寒意,他不緊不慢地說:“你是沒聽懂本王適才的話?你的能力是越來越差了。這錦王府可從來不留廢物。”
“殿下,奴婢知錯,求您開恩。”雲娘立馬匍匐在地。
桑駿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趙錦繡心裡一咯噔,這雲娘可是他錦王府邸的管家,兢兢業業這麼多年,這傢伙還真是無情,讓人膽寒。看這形勢,雲娘再這麼不知死活,不退下,怕就不是如昨晚的閔姬那般被扔到浣衣局去那麼簡單了。
趙錦繡想到此,不由得咳嗽起來,咳嗽得伏在梳妝檯上。桑駿倒真是一下子走過來,輕拍着她的背,低聲安慰:“等下用完早膳,我傳御醫來替你瞧瞧,我倒想不到你的身子骨是這般。”
趙錦繡咳嗽了一陣,平復住之後,這才慢騰騰地說:“那年受傷落的病根兒,一到春寒料峭,胸口就痛。偶感風寒,總得咳很久。”
這話一出,桑駿只是皺眉,站在一旁,也沒說話。
趙錦繡卻是站起身,對雲娘說:“雲娘,我有些餓了,麻煩你快去那些吃食來。”
那雲娘聽得這話,立馬擡起頭看桑駿一眼。
桑駿也不說話,只是手一擡,示意雲娘撤退。那雲娘如蒙大赦,低低應聲,忙不迭出去。
“你們也出去。”桑駿冷冷地說。
一干丫鬟盈盈一拜,戰戰兢兢地退出去。
屋內安靜極了,桑駿轉身走到牀邊,將被子扔在一旁,拉起牀上鋪的白錦,倏然一拋,將那白錦倏然撕裂。
裂錦的聲音,低低的,像刀一樣劃過心臟,具有某種音樂性。
趙錦繡安然地站在一旁,見桑駿將那白錦中部的一下塊撕下來,丟在桌上,其餘的部分往牀上一扔。
這廝在做啥?趙錦繡不由得眉頭一蹙,方纔仿若是因爲這白錦,他差點將雲娘滅了。
桑駿卻是從懷中拿出匕首,在指尖輕輕一劃,殷紅的血頓時滴落在白錦上,大團大團,猶如玫瑰般觸目。
爾後,桑駿將那那白錦摺疊整齊,放入懷中,有從懷裡拿出藥丟給趙錦繡,命令道:“幫我上藥。”
趙錦繡爲他抖上那藥,止了血。心裡隱約有些明白他這是製造落紅,只是爲何他會怕雲娘看到沒有落紅,照理說,他作爲桑國翻雲覆手的人,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桑駿卻像是看出趙錦繡的疑惑,不緊不慢地說:“錦王府邸的規矩,若是不潔女子侍寢,皆賜白綾三尺,毒酒一杯。而你——,本王還沒有驗證出,本王大婚,到底有多少人來參加,本王也就勉爲其難爲你做這些,他日,本王會讓你一一還來的,包括木森的感情,木森的命。”
桑駿說到後來,格鷙了。
趙錦繡一垂眸,心裡想:你不想我死就直接說嘛,後面還要畫蛇添足地說那麼句膈應人的話。這男人真是彆扭。
趙錦繡聳聳肩,不接他的話,而是問:“殿下身子不適麼?”
“嗯?”桑駿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錦繡攏了攏衣衫,面上頗爲關切,小聲地問:“適才,奴家聽雲娘說湯藥——”
桑駿臉色一沉,眉頭一蹙,語氣也不是很好:“本王沒事。”
趙錦繡沒想到這人這麼大反應,疑惑萬分,語氣有些落寞地說:“歸根到底,殿下還是不信奴家。如今,奴家在這錦王府,還能如何?”
“難道作爲林少將軍,鳳樓三公子,你竟不知信任是多麼可笑的舉動麼?”桑駿一笑,眉眼全是森寒。
趙錦繡肚子咕咕叫,施施然坐到桌邊,等着飯菜的當口,不緊不慢地說:“清者自清,桑將軍的事與奴家無關,殿下是運籌帷幄之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殿下自然會清楚。而今,奴家只是想知道桑將軍如今情況如何,不知殿下可否告知?”
桑駿靠在梳妝檯邊,微眯着雙眸,打量趙錦繡一番,繼而咄咄逼人地問:“如果他還活着,你要嫁給他嗎?”。
趙錦繡低下頭,道:“如今,奴家是錦王府的秀女,經過昨夜,殿下覺得奴家有退路麼?”
桑駿倒是不語,一直待雲娘帶着一干人布好菜,他也沒說話。
只是在雲娘要爲趙錦繡夾菜時,桑駿卻是一屁股坐在桌邊,不悅地命令:“統統滾出去。”
雲娘有前車之鑑,立馬對一干小丫鬟揮手退出去。
趙錦繡撇撇嘴,拿着筷子夾了一塊兔肉還沒丟到嘴裡,桑駿卻是漫不經心地說:“那些個雜碎,來得倒是快,看來這盤棋,倒是很有趣了,不過——”
桑駿說到此,停住了。
趙錦繡擡眸迎着他的目光,那眸光裡帶着笑,卻是陰森森的寒,趙錦繡不由得一蹙眉頭,嚼着兔肉,含糊不清地問:“不過什麼?”
“不過,沒有人可以帶走你,這令州是本王的地方。”桑駿微微一笑,爾後端着酒杯輕抿一口。
趙錦繡心裡一寒,這話難道是在暗示他知曉江慕白的存在?
“許如月,你這輩子,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都得呆在本王身邊,你要死,也得事先得到本王的允許。如果,你若是動什麼別的心思,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將你在乎的那些人,統統千刀萬剮。”桑駿說得很平靜。
趙錦繡卻是聽得驚心,這難道是在暗示自己麼?可趙錦繡畢竟是趙錦繡,面上還是平靜無波,一邊對付着美味的兔子肉,一邊輕笑:“殿下對自己倒是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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