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當初林福運坐上河西州巡撫的位子，是宇文謙舉薦的，那麼在其他人的眼裡，這個林福運就是九王爺宇文謙的人。其實，不只是朝中的其他大臣這麼想，就連昭德帝，也是如此認爲的。
在此之前，昭德帝一直都以爲，老九宇文謙和他的母妃一樣，都是個心地純良的。
柳貴妃在後宮之中安分守己，也不爭也不搶，宇文謙的性格像他的母妃，什麼也不和其他兄弟搶。也是因此，昭德帝纔會一直對宇文謙信任有加。宇文謙推薦個什麼人選，昭德帝幾乎都不會多加考慮，就任用了。
可是林福運這件事，讓昭德帝第一次對宇文謙產生了懷疑。
林福運隱瞞西北雪災不上報朝廷，可以說是膽大包天。這當中到底有沒有人給他撐腰，如果有，那個人又是不是宇文謙……昭德帝覺得，這件事，他要好好調查一番。
如果此事與宇文謙無關，他也不能單憑自己的懷疑和猜測就冤枉了自己的好兒子。可是，如果這件事，真的有宇文謙的影子在其中的話，他也絕對不會姑息。
昭德帝首先是一位皇帝，然後纔是一位父親。他絕對不會因爲宇文謙是他最信任、最寵愛的兒子，就縱容他犯錯，而不給無辜的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想了這麼半天，昭德帝覺得，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手指緩緩捏住了快要皺成一個“川”字的眉心，輕輕揉了揉。從剛纔起，昭德帝的眉宇就沒有鬆散過。
御案上還積壓着許多奏摺，都些這些日子以來，朝中的大臣們進上的。可是昭德帝卻沒有精力再批閱下去。此刻的他，已是疲憊不堪，只想要好好地休息一會兒。
昭德帝身體向後舒展，挑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龍椅上。他覺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盞送到嘴邊，剛想要喝一口潤潤嗓子，卻發現茶水已經冷掉了。
“李如海，給朕倒茶。”
站在大殿角落處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李如海聽到了昭德帝的吩咐，立馬就活泛起來，應了一聲後，上前服侍昭德帝喝茶。
李如海是昭德帝身邊的老人兒了，在昭德帝還是一位皇子的時候，他就在昭德帝左右服侍。時日越久，他就越是將昭德帝的脾氣摸得透透的。昭德帝一要茶，李如海就知道，這位主子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昭德帝是沒有心情繼續批閱奏摺了，而時辰也不早了，用過晚膳就差不多該就寢了，李如海覷了覷昭德帝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詢問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方纔貴妃娘娘還派人來問，皇上要不要去喜燕宮用晚膳呢。”
李如海只知道昭德帝生氣了，卻不知道他是因爲事情牽扯到宇文謙而生氣。如果知道，李如海一定不會再把柳貴妃的事說給昭德帝聽。他是想要哄主子開心的，可是一旦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被傷着的可是他自己。
李如海只是覺得，從前昭德帝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喜歡去喜燕宮待上一會兒，和柳貴妃說說話兒，心情就會好上許多。
昭德帝撩起眼皮，看了李如海一眼，沒有作聲。
李如海心裡一咯噔，覺得自己這次八成是壞了事，連忙低垂下頭去，不敢再說什麼。
昭德帝心思轉了轉，腦海中浮現出柳貴妃的姣好容貌來。
要說這柳貴妃也有四十多歲年紀了，雖說姿容稍減，可是風韻猶存，在後宮裡衆多新鮮亮麗的美人兒中，也算是獨樹一幟。
柳貴妃的美貌只是其中之一，皇帝最喜歡的，還是柳貴妃乖巧懂事，從不插手朝堂上的政事。簡單點來說，柳貴妃就是昭德帝后宮裡的一朵傻白甜，對於昭德帝來說，這樣清新不造作的柳貴妃，在若干心機美人兒裡自是顯得與衆不同。
每當昭德帝有什麼煩心事的時候，總喜歡去喜燕宮裡，看一看柳貴妃。讓柳貴妃的柔荑爲他捏一捏肩，捶一捶背，再和美人兒溫存一會兒……
有什麼不痛快的事，也都能放到腦後去了。
此時李如海這麼一提議，昭德帝忽然覺得，去喜燕宮裡用晚膳，似乎也不錯。
現在還不能確定，西北雪災的消息被隱瞞下一事，確實與宇文謙有關，宇文謙就還是昭德帝最喜愛的九王爺。
退一步講，就算宇文謙真的犯下了什麼錯，只要他誠心改正，也一樣撼動不了他在昭德帝心裡的地位。至於柳貴妃，前朝的事情與她無關，即便是宇文謙受罰，也牽連不到她。
“擺駕喜燕宮。”
皇帝忽然吩咐了一句，李如海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
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李如海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冷汗，暗自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皇帝沒有對他發怒，這就是好事兒。
***
昭德帝坐在御輦上，輦車四圍有明黃色的帳幔垂下來，阻擋住了從四面吹來的冷風。天色陰沉，有零星的雪花飄飄忽忽的落下來。
一陣冷風吹過，坐在御輦中的昭德帝便感到一陣涼意順着他的衣袖爬上身體。他年紀大了，體力遠不如從前年輕的時候，被這股冷風一吹，不僅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而且還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不過周圍都是簾幔，擋住了昭德帝的身體變化，隨行的侍從都沒有察覺到異樣。
今年，就算是京城都這樣冷，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雪，西北那邊的天氣比京城要惡劣許多，可以想象那裡的雪災情況到底有多嚴重。
昭德帝長舒了一口氣：罷了，既然都離開御書房，準備去喜燕宮裡看看柳貴妃了，就不再去想那些煩心的政事了。要是想得太多，頭又該疼了……
“皇上駕到——”
因着柳貴妃自入宮以來就十分得昭德帝的寵愛，所以她的住所一直都離皇帝的乾清宮很近，御輦行了不多時，就到了喜燕宮之外。
小太監高聲唱喏，略顯尖細的聲音迴盪在皇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