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總算是醒過來了，您可是把臣妾給嚇壞了……嗚嗚……”昭德帝清醒的時候，柳貴妃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劉太醫和李如海都比柳貴妃慢了一步，纔來到昭德帝的病榻前。而此時，離昭德帝最近的位置已經被柳貴妃佔了，劉太醫和李如海兩個人只能暫時靠邊兒站着。
李如海眼看着柳貴妃撲在昭德帝身上哭訴，心裡只覺得焦急又憂慮：皇上纔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情緒和身體都還不夠穩定，柳貴妃鬧了這麼一齣兒，萬一讓好不容易纔甦醒過來的皇上又昏厥了過去，那可要怎麼辦纔好？
可是昭德帝都沒說話呢，李如海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乾着急。他一個奴才，要是犯了僭越之錯，可不是什麼小事兒。
而昭德帝呢，他人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頭有如針扎一樣的疼，好像腦殼兒裡面的腦漿都被人給攪碎了。
柳貴妃的哭聲，更是讓昭德帝覺得，耳邊彷彿有成百上千只蒼蠅在飛，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伏在他的胸口哭得稀里嘩啦的柳貴妃，根本就沒有力氣和心情去安慰這個他一直都十分寵愛的女人。
“愛妃去外面歇息吧。”簡單的一句話，才八個字，可是昭德帝卻說得斷斷續續，無比艱難。
柳貴妃沒想到昭德帝會趕她出去，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李如海在皇帝發話之後，過來攙扶了柳貴妃。“貴妃娘娘，奴才扶您出去。”
柳貴妃咬了咬嘴脣，心裡有些不情願。但是在昭德帝面前，她不敢表現出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柳貴妃出去之後，劉太醫和李如海竟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劉太醫再次上前，又爲昭德帝診了脈，見昭德帝的脈象已經平穩下來，並不像方纔那般紊亂，劉太醫這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
而在劉太醫把脈的時候，李如海一直都留意着他的臉色，見劉太醫神色輕鬆，緊皺的眉宇也鬆散了一些，李如海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昭德帝躺在榻上閉目養神，這一次頭疾發作，讓他元氣大傷，本來就不再年輕的容顏，看上去竟又蒼老了幾分。
“李如海，朕這是怎麼了？”針刺一般的疼痛感漸漸褪去，昭德帝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麼難受了，只是腦子仍舊木木呆呆的，不怎麼靈光。
昭德帝只記得，自己在和柳貴妃吃飯，可是自己又是怎麼躺在了榻上？劉太醫怎麼也來了這喜燕宮裡？
“回皇上，您剛剛頭疾發作，忽然暈了過去。貴妃娘娘擔憂得哭個不住，派了香墜去請了劉太醫過來。劉太醫爲您施了針，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您這才醒了過來。皇上，現在您可有覺得好些了？”
李如海看着昭德帝，眼中的關切不似作僞。他是這偌大的皇宮中，爲數不多的真正關心昭德帝的人之一。除了多年的主僕情分，也因爲李如海怕死。
昭德帝看重他，會把許多的事情都交給他去做，這就讓李如海曾有意無意的得罪過不少人。昭德帝一旦駕崩，他就會像是失去了大樹依附的藤蔓一樣，任誰都可以踩在他的頭上。
看着李如海擔憂關切的眼神，昭德帝覺得心中有暖意流過。然而溫暖過後，卻是無奈和不安。若是有一天，他死了，那這些被他護了大半輩子的人，又該怎麼辦？
柳貴妃獨佔寵愛多年，只怕這後宮之中，有不少人都嫉妒她嫉妒得發狂。而老九謙兒……若是小十七繼位之後，知道了他九哥身上流淌的血脈，只怕老九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而小十七那孩子，他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一生所積攢下來的經驗慢慢的傳授給他，讓他在將來的路能夠少走一點彎道。
昭德帝灰敗的眼神中漸漸有了光彩：雖然這副身體已是久病殘軀，可是他還不能死，起碼還要再熬上幾年才行。他要把該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才能帶着他最心愛的貴妃，安心的去了。
“劉太醫，你只說，朕這頭疼病，你到底有幾分把握？”
劉太醫低下頭，不敢看昭德帝。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回答。
早在劉太醫開始爲昭德帝醫治頭疾的時候，他就曾悄悄地翻閱過師傅留給他的醫書。昭德帝這樣的症狀，從醫書上對照來說，那是腦子裡長了東西。
要想治好這種病，唯一的辦法就是開顱。可是這樣的治療方法，聽起來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如果劉太醫不是對師傅的醫術深信不疑，就算是他也會覺得，開顱治病是哄嚇小孩子的天方夜譚。
且不說昭德帝不會同意，用這種法子治他的頭疾，就算是皇帝同意了，劉太醫也做不到。
昭德帝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頭疼得越來越厲害，只是一方面，到了後期，病人的記憶力會逐漸下降，腦子會變得不靈光，甚至連行動都會變得遲緩起來……
可是這些，劉太醫哪裡敢和昭德帝說？
他斟酌了一番，對昭德帝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皇上，這頭疾雖然嚴重，發作起來時疼痛欲裂，可是隻要您平日裡注意休息，不要憂思過重，病情是可以被控制，並且逐漸減輕的。”
劉太醫說完，昭德帝扯了扯嘴角，無奈的笑了。他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百姓的君王，從他坐上明黃龍椅的那一刻，就註定了要爲國事日理萬機，殫精竭慮，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又怎麼可能不憂思過重？
劉太醫不敢把話說死，昭德帝心裡明白，但是他不怪劉太醫。“你且盡力吧。有什麼管用的法子，也不必顧忌，儘管同朕來就是。”
劉太醫躬身應“是”，正欲同昭德帝再商討一番後續的治療方案，可是誰想到昭德帝忽然目光一凌，對着緊閉的房門厲聲喝問道：“誰在外面？”
李如海連忙大步躥過去，把房門拉開，卻見柳貴妃驚慌失措的站在門外，是正要離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