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染成了深紅色的紗布毛巾一放進盛着溫熱清水的銅盆裡,就染紅了整盆的水。從旁爲太醫打下手的小藥童將那些血水一盆又一盆的端出去,直叫屋內屋外的人都看得心驚肉跳。
太醫一個人忙前忙後,收拾了小半晌,才總算是把陳平的傷口外圍給清理乾淨了,讓血污掩蓋下的蒼白皮膚暴露在衆人的視野中。
接下來要做的,纔是重中之重。太醫要用刀片將傷口附近的皮肉劃開,這樣,纔好拔出扎進去的箭矢。
九王府裡的下人們送了太醫要的烈酒進來,一溜五隻小罈子,擺放在桌案上。小藥童按照太醫的吩咐,把一整壇的烈酒都倒在了陳平的傷處,用來清洗傷口。同時,也把待會兒要用到的刀具/鑷子等物放進酒水中浸泡。
就在太醫從小藥童的手中接過特製的刀具時,匆匆趕回王府的宇文謙撩起門簾,大步走了進來。
“孫太醫,本王這小廝的傷勢如何了?”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當中,宇文謙並沒有受傷。他只是受到了一些驚嚇。不過,在從事發地點趕回九王府的這一段路程中,他的情緒已經得到了充分的緩和。
現在的宇文謙,臉頰因爲在路上吹了冷風而有些泛紅,雙目炯炯有神,狀態看起來好得很,並不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廝殺的人。
“回王爺的話,下官正在盡力施救。不過那箭頭上塗抹了毒物,毒性強勁,至於能不能熬過這一關,就要看他自己了。”
宇文謙點頭,面帶沉重之色。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親眼看着孫太醫爲陳平救治。他這樣做,是有意在衆人面前表現,好讓人知道,他那些流傳在外的好名聲,並不是假的。
但是其實,宇文謙心裡面盤算着,今日遭遇刺殺一事,他該如何利用,才能在昭德帝那裡爲自己謀求到最大的利益。
***
而此時,在城南貧民區附近的一處暗巷裡,宇文胤正在和一個神秘的男人交談。
這個男人穿着一身黑衣,大半張臉也用黑色的蒙面巾遮了起來,只留下一雙銳利如鷹隼般的眼睛露在外面。
這個男人,就是宇文胤五千私兵的首領,黑羽。
“沒有成功?”宇文胤的聲音不自知的拔高了一度,臉上的表情顯然是在質疑黑羽所說的話的可信程度。
“是的,三王爺。屬下等皆已經盡力,只是宇文謙的身邊,不僅有許多暗衛跟隨保護,還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小廝。”
“那小廝看起來不像是尋常人,我們兩個兄弟加起來,才能勉勉強強和他一個人打成平手。”黑羽把行刺宇文謙時所發生的一切都向宇文胤如實回稟了。
“小廝?宇文謙的小廝……本王依稀記得,好像是一個叫什麼奉書的……那不過是一個只會耍小聰明和耍嘴皮子的,怎麼可能會功夫?該不會是你們弄錯了吧?”宇文胤皺着眉頭髮問。
“王爺,屬下怎敢欺瞞王爺?那人確實是宇文謙的小廝,到最後,他還挺身而出,爲宇文謙擋了一箭。”
“如果不是他一直把宇文謙護得死死的,到最後,又爲宇文謙當人肉盾牌,兄弟們早就得手了。”
“後來,九王府的其他暗衛們趕來,兄弟們不敢再戀戰,這才紛紛撤了回來。”
遠遠的,巷子口有馬車行駛的聲音傳來。宇文胤負手而立,微微擡起頭來,望着冬日裡灰白的天空。
聽完了黑羽的彙報之後,他沉吟了半晌,嘴角方纔重現微微笑意。“行動失敗了也無妨,只要我們的人沒有折損就好。”
“這一次,就當是給宇文謙一次小小的教訓,也是向他提一個醒,叫他凡事不要做得太過分了。至於其他的,等到事成之後,本王自會一筆一筆的,慢慢地同他把賬算完。”
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的兩隻麻雀,落在了一旁的牆頭上。它們歪着小小的腦袋,黑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似乎是在好奇地打量着宇文胤和黑羽。
這兩個奇怪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是黑衣服,就連臉上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看就不像是什麼好人。
宇文胤好心情地從嘴巴里發出“啾啾”聲,去逗弄那兩隻麻雀。哪裡想到,兩隻雀兒本來在牆頭上站得好好的,被他這麼一逗,反而都給嚇跑了。
宇文胤再一次擰起了眉毛,卻不是因爲那兩隻飛走的雀兒,而是因爲宇文謙的事。“恐怕這一次,我們反倒是給他送去了便宜。”
“以宇文謙的性子,他一定會借題發揮,通過這件事情,像父皇那裡牟取好處……”
想到這一點,宇文胤又覺得有些頭疼。
這些年來,宇文謙一直都生活在他僞裝出來的表象之下。這一層僞裝,不僅矇蔽了其他人的眼睛,也讓他得到了不少好處。
或許別人看不到,宇文謙的內裡,到底藏着怎樣的一個芯子,可是宇文胤卻是再清楚不過的。他最擅長的,就是借題發揮,還有就是在他們的父皇面前扮可憐,賣慘,並以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綜合看來,黑羽他們這一次的刺殺行動,算是不虧也不賺吧。
“王爺,依屬下之見,那個神秘人未必就是宇文謙安排的……如果我們把精力都用在了對付宇文謙上,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弄錯了目標,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黑羽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勸說宇文胤一次。至於宇文胤是否能夠聽得進去,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黑羽在接收到宇文胤的命令之後,就一直在悄悄地監視並跟蹤神秘人的行蹤。在一連跟蹤了數日之後,黑羽終於有了發現。
他親眼看到,神秘人和九王府裡的暗衛統領出現在同一間酒樓裡。只不過,他也只看到了這些,並沒有拿到那兩個人直接接觸的證據。
可是在他把這些彙報給宇文胤之後,宇文胤卻斷定,宇文謙和那神秘人有脫不開的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