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已經沒了,娘娘再趕奴婢走,奴婢已經沒有親人了!”
一句話便堵死了葉媛媛。她不好再說什麼,只輕嘆道,“那行吧,就當是我們主僕緣分還未盡,等日後你有心上人,想嫁的時候再跟我開口便是了。”
玉環本來就勤快,玉珠兒走了之後,她幾乎是把全副精力都用在日常瑣事之上,愈發的勤快,連帶着這宮裡其它婢女太監,都絲毫不敢怠惰。
當夜,玉環捧着一個盒子,拿進殿內,“娘娘,這是皇上讓人從王府特意取來,說是您最喜歡的東西,讓您好好收着。”葉媛媛微微有些意外,本來因爲昊王府上下被宇文謙的手下幾乎都搗騰乾淨,再加上以前的家僕慘死在府中,宇文昊嫌煞氣太重,幾乎是沒有動過那裡的東西的,卻在大典前夜讓人送這一件過來。
她走過來打開盒子,一眼便看到那塊潔白無瑕的麒麟玉。
當初若不是它,她也不會陰差陽錯地來到這個世界,從安國侯千金到十七王妃,再到如今的皇后,這一路雖說順遂,但也有不少心酸的時刻。
玉環見葉媛媛望着那塊玉出了神,“娘娘,這玉放哪兒好?”
葉媛媛纔回神,“容我想想。沒什麼事你就先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娘娘也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準備呢。”玉環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葉媛媛拿起這塊玉,舉到眼前,心中默默唸着,麒麟玉啊麒麟玉,你說你當初怎麼就選中了我呀,抑或者我當初怎麼就選中了你呢。她自嘲地輕輕笑了笑,習慣性地拿着帕子慢慢擦拭了玉身,這一系列動作是她之前每次望着麒麟玉時都慣有的。
只不過,這一次,心中格外感慨萬千罷了。
忽然從她手指縫中漏出光線來,正待她眨眨眼睛以爲自己花了眼時,手中的麒麟玉卻像是一盞充能電燈一般唰地一下整個都透亮了,發出月光一般皎潔光華。瞬間室內八盞宮燈跳動的橘色光暈就黯淡無色,只剩下麒麟玉的光芒,而其光輝在葉媛媛的手中愈來愈強了似的,驚得她失手將玉又跌落於盒中。
而那光芒像是有所迴應似得微微閃爍着,更像是一種呼喚的信號。
葉媛媛的心開始狂跳了,難道她可以回到現世了?她不禁伸出手來,想再次觸碰那麒麟玉,可是當她的指尖快觸到麒麟玉的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宇文昊!晟兒!
她的心裡在吶喊着,撕心裂肺卻無聲無息。
那一瞬像有一生那般漫長,啪的一聲,葉媛媛關上木盒的蓋子。光芒被收盡盒中,漸漸重歸黑暗。原來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她明白了之後,不禁失笑。
翌日清早,不到辰時,宮婢便來叫醒她,起身梳妝準備,穿上一層一層又一層的厚重禮服。葉媛媛有些麻木地被她們伺候打扮着,宇文昊更是早早地在宮門口等着她。這段路,她不必自己一個人走,而是與他一起。
在滿朝文武的注目之中,他們倆站在正宮太和殿的前面,等禮官念完冗長的祭禮祝言之後,宇文昊牽起她的手,微微擡起,葉媛媛側頭望向他,他卻望向殿下黑壓壓的人羣。
接着她便聽到他朗聲道,“朕宇文昊今日宣佈,朕的後宮絕不納妃,宇文昊此生唯有一妻足矣。”
葉媛媛目光驚訝,嘴角卻溢出微笑,她有他,此生亦足矣。
全文終
番外篇雲水方外遙
沈淑雲留下一封書信離開了那皇宮是在晟兒足一歲生辰當月之後的事。
沒有人知道她去哪兒,我對她還有一絲的愧疚。日子久了,便化作煙雲,全在宇文昊的打趣之間,“淑雲姐姐,一直仰慕你,不留她下來做個紅顏知己,甚是可惜呀。”宇文昊瞪我一眼,又捉了我手,“大丈夫一言九鼎,說了不納妃,今日不會,明日不會,十年二十年之後都不會。你非叫我背一個反口的罪名不成?還是你又想找藉口逃走?”
的確,皇宮裡待的是有些悶,一兩次不成功的出逃,還沒出京城就被宇文昊的人追了回去。
師兄來信告訴我,他跟小梅一切都好,只是寫信的頻率就低了那麼一點。而我這個完全不愛回信的人,也沒什麼資格抱怨了。
那一年深秋,西越派來使臣,我同宇文昊才知道,原來宇文謙逃去了西越,努力說服西越皇帝借兵給自己。當初宇文謙的身世之謎,雖被我們解開,但恥於先帝秘辛,並未公佈,朝中二品以上大員卻都是知曉的。
新上任的鴻臚寺卿親自出使西越,與西越皇帝密談,痛陳厲害之後,西越皇帝將宇文謙交了出來。
押解回京之後,宇文昊問我的意見,我知道他終究還是存了一絲不忍,即使嚴格算起來,宇文謙與他有弒父殺母之仇,但十多年手足情卻不是一句兩句話抹得掉的。最終還是判了終身幽禁,留了他的性命。
就好比明陽公主,罪本當誅,他也不過是將其貶爲庶人。葉冬澈急急拿出早就寫好的休書,與她撇清關係,這般冷血,也無出我的意料。在我的建議之下,宇文昊不僅不准他休妻,還將他調任到無關痛癢的州縣去,此生不得回京。
晟兒五歲的時候,他又多了一個妹妹,小名玥玥,大號長樂公主。
長樂三歲時,宇文昊偕我微服南遊。我們一家人着常服,坐船走水路,途徑一處名喚寧川的小鎮。兩個孩子聞到豆花香,嚷着肚子餓,我讓船工靠岸稍停一停。
沿着河邊青石板小路,我們一路尋到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鋪子,除了豆花之外,還賣些別的小吃。
老闆娘擡頭招呼時,我跟宇文昊都愣住了。
“淑雲姐姐!”我先喚出口。
“媛媛!”她亦笑出聲來。
她招呼我們在店裡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抽了點空跟我們聊了一會兒,看了兩個孩子。我望見她臉色紅潤,過得甚是不錯,剛想細問,就聽到一陣上樓的急促腳步聲。
有人招呼老闆送外賣回來了,我擡起眼睛,才驚道:“廖遠!怎麼是你?”
他坦然一笑,十分鎮定地走到我們面前,伸手攬住沈淑雲,動作行雲流水一般的自然,“怎麼不能是我?”我才笑他,卻不點破,他定是在門口聽說了淑雲有故人拜訪,才匆匆跑上來,卻偏要擺譜裝模作樣。
他們夫妻留我們一家夜宿,我卻推辭,帶着宇文昊非到下一個鎮子上住自己的店。
宇文昊驚歎,“你到底開了多少家客棧?還有多少分店?”
我比了一根手指擋在脣邊,“噓,這是秘密。”
回京時,我們走陸路。馬車行至滄州時,碰上當地廟會,倆孩子非要去趕熱鬧,看看新鮮,也是我眼饞,拉着宇文昊一起去了。
我們一家攤販一家店鋪地細細玩賞,一邊吃着小吃,一邊東逛西逛。
忽然我在人羣裡看到一個行腳僧正託鉢化緣,雖然他戴着斗笠,但那輪廓一眼就認出來是拾方。這年頭像他那麼俊俏的和尚,實在不多。遠遠地,他也看見我了,只是向我行了一個合十禮,便轉身漸行漸遠。
有一個念頭,想追上去問他,當年他到底去哪裡了,衍雲寺到底發生了什麼。若是無極當年能及時尋到他,是不是就能替先帝解毒,若是先帝被及時救治,母妃也不會那般早逝,宇文昊是否也可避免當年跟自己兄弟的一場血戰,很多人是不是都不用死了。
可這念頭,就在我盯着拾方的背影中,漸漸消散。
有些話,不用問,亦有答案。
“母后,我想要那個。”長樂扯着我的衣裳,奶聲奶氣地說着。
晟兒在邊上小大人似得訓她,“你又忘了,我們出來以後只能叫母后孃親,叫父皇爹爹!”
長樂眨巴着眼睛,“王兄,長樂記得了。”
晟兒一拍腦門,無比懊惱地說道,“不是王兄,你得叫我哥哥。”
我跟宇文昊對視一眼,笑出聲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