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回

穎川王府,秦旻再一次謝絕了崔王妃來給他送宵夜的好意,都沒讓人家進屋,就把人給請走了。

他重又回到書案前,坐在燈下讀書,突然感覺一陣寒氣襲來,他攏了攏肩上的狐裘,轉過頭來皺眉看向不請自來的某人。

某人隨手把窗戶關上,嗤笑道:“我說三哥,你也太弱不禁風了吧,不過這麼一瞬的寒氣,你都禁受不起?”

“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秦旻不悅道。

“原來三哥也知道時辰不早了,那怎麼不早些回嫂子房裡安歇,還一個人呆在這書房用什麼功呢,你又不考狀元?”

他嘴裡說着,手就已經伸過來一把將秦旻手裡的書給搶了過去,他也不用去看書名是什麼,只瞥了那內裡的書頁一眼,便知道他哥哥看得是哪本書,登時心裡就不樂意起來。

“這本《酉陽雜記》三哥都看了幾遍了,怎麼還在看,莫不是因爲這書是我家娘子口述而成,三哥是在這裡睹物思人?您可別忘了,她現在可是您的弟婦,可不是三哥您能再念茲在茲地放在心上悄悄思量的!”

便是秦旻涵養再好,聽了他弟弟這番話,也忍不住動氣道:“你若無事可說,就快滾出去,別在這裡擾人!”

秦斐立時又換上一副笑臉,“三哥這是動了真氣了?我知道三哥不待見我,若不是今晚當真有事,你當我喜歡來見你這張死人臉嗎?我馬上要出趟遠門,歸期不定,多則兩月,少則一月,特地在走前來跟你報備一下。”

秦旻心中一動,“可是去東南方辦那一件要緊之事?”

秦斐點了點頭,“這件事就交給我,你就別操心了。還有其餘那幾件事我已命人去暗中籌劃了,也不用三哥再費心。這眼看馬上就是春天了,三哥不妨好生調養調養身子,陪着嫂子看看春暖花開,再洞房洞房,早日給我生個小侄子出來纔是正經。”

“四弟,你管得也未免太寬了吧?既然當日你親自上門,不惜負荊請罪也要說動我來幫你,我又怎能不替你分擔一二呢?”

秦斐翻了個白眼,他這一輩子也就跟他這哥哥低聲下氣過那一次,結果就成了他此後人生中再也抹不去的污點了。

“還不都是因爲你這破身子,跟盞美人燈兒似的,風略吹吹就壞了,你可是嫡母的心肝寶貝,我本就是不顧她的反對,瞞着她硬拉你入夥的,若是再累壞了你,她還不找我拼命。”

“若我不是自願幫你,你以爲單憑你一個負荊請罪,就能說服我上了你這條賊船嗎?”秦旻冷冷地道。

秦斐笑笑,“那倒也是,我知道並不是我巧舌如簧說動了三哥,而是目下國中的局勢,三哥比我看得還要清楚,這纔會不惜違拗嫡母的意思過來幫我。”

“三哥既然也是一心爲國,那就請三哥幫咱們做一件眼下最爲重要的事?”

秦旻隱隱猜到他要說什麼,緊抿着嘴,不發一言。

“三哥大婚也有快五個月了吧,聽說至今還沒圓房,那崔左相的小姐至今還是個處子之身。若是您再這麼磨嘰下去,那她爹崔左相又如何才能爲我們所用呢?若是不能儘快聯合左相請聖上下旨減輕農稅,提高商稅,只消再來一場天災人禍,只怕百姓就會揭竿而起、天下大亂了!”

“只要崔王嫂能有喜訊傳出,不管這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於我們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秦旻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若是崔氏的孩子沒保住,那隻能是孫太后命人動的手腳,如此一來,崔左相勢必和太后一黨徹底翻臉。

若是孩子能平安生下來,爲了外孫,崔左相也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更何況,一旦自己有了子嗣,只怕朝中更多的大臣也會暗中投向自己,確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自已這個弟弟算盤打得可真精啊!可也得看他答不答應。

“我身子不好,不能行房。”

“三哥你又哄我呢?你這破身子雖說確實弱得要命,但和女人行個房,讓她受孕這點本事還是能拿得出手的吧。”

“做不到!”秦旻抿緊嘴脣,冷冷回他三個字。

秦斐看了看桌上那本《酉陽雜記》,笑道:“三哥該不會還沒放下週家那丫頭吧?我再勸三哥一次,她現在可是我的女人,三哥與其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一下你的崔王妃?趕緊和她生個兒子出來纔是頭等大事!”

秦旻冷哼一聲,“和崔家的這門親事本就是你強塞給我的,你既這麼看中崔相的勢力,想同他家聯姻,爲何當日你自己不娶了崔氏,卻硬丟給我!”

“我就是想娶,也得人家看得上啊!三哥又不是不知道,這滿京城的人都知道本王的那處寶貝是個不中用的,對着女人的時候使喚不起來,所以本王就是想給老秦家添磚加瓦,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拜託三哥好生耕耘播種,早些讓崔氏這塊好田能有個收成!”

“你少拿你那所謂的隱疾的當藉口,便是你沒有這隱疾,只怕你也不願娶那崔氏?”

“喲!”秦斐怪叫一聲,“敢情三哥是怪我把周氏給搶走了啊!我說怎麼這幾回三哥見了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原來是還在心裡埋怨我哪!三哥既然這麼放不下那周氏,怎麼當初我給三哥報信兒的時候,三哥不去安遠伯府把她從那一堆狼羣裡給救出來呢?”

“我當日可是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的,既然三哥當時沒理會她的死活,那就別怪本王后來的出格之舉!”

秦旻胸中一痛,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已然再無波瀾,“你的廢話既然說完了,那就快滾!”

秦斐衝他做個鬼臉,“滾蛋就滾蛋,不過三哥這本書可得借我,正好路上拿來消遣!”

不等秦旻伸手攔他,他已然手快腳快的抓起桌上那本《酉陽雜記》,翻窗跑路了。

氣得秦旻又是一陣心痛,她第二次送他的書竟又被這個混蛋弟弟給搶了去,人都被他搶走了,連她送給他的書都不放過,實在可恨之極!

而搶了他書的壞蛋弟弟,一想到他哥方纔那睹物思人的相思模樣,總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突然就打定了主意,與其帶着一本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遍的書去泉州,倒不如——

於是等周采薇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本已遠行的夫君大人——秦斐正坐在她身邊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不由大驚道:“殿下,你,你昨夜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怎麼又回來了?”

“唔,本王本來都已經行了十幾裡地了,突然想起來忘了帶一件極要緊的東西,只好再跑回來一趟。”

采薇剛睡起來,又被他這一嚇,腦子還有些迷糊,呆呆地問他,“王爺忘帶了什麼?”

秦斐似是覺得她這一臉迷糊的小模樣分外可愛,忍不住吧唧一下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對本王來說最要緊的東西,自然就是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