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回

安成緒見秦斐已抱着他的王妃轉入後堂等太醫前來看診,心知這一場比劍怕是就到此爲止,再也分不出個輸贏了,便咳嗽一聲,示意劉勇從殿中退下來,又朝他使個眼色,自己先走到一處不顯眼的角落,等劉勇一過來,便問道:“如何?”

劉勇躬身道:“依屬下之見,只怕臨川王並不是王公公所說的在海上遇見的那個人。”

安成緒半眯的眼睛微擡起幾分,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細着嗓子道:“哦——!何以見得?”

“屬下和他比了快兩刻鐘的劍,足敢肯定他身上並沒有受傷,否則他的劍法斷不會使得如些毫無滯澀之處。再者這位殿下的劍法雖說也還算不錯,但絕非王公公所說的高手。若不是公公您命屬下多和他比些時候,不出五十招屬下便能擊敗他。”

安成緒尖細的嗓音慢幽幽地道:“可你們到底也只比了兩刻鐘不到,時候還是有些太短,若不是臨川王妃恰好那個時候跌了一跤,讓你們能再比上一會兒……”

“便是再比上一回,只怕也再看不出什麼了。公公是知道的,屬下自幼習武,倘若有人想在屬下手底下弄鬼,絕不逃不過我的眼去。屬下方纔已逼得臨川王將他所有的本事都露了出來,在王孫公子裡或屬上乘,但在真正的練家子眼裡,不過是三流水準而已。”

“嗯,咱家不會半點武功,自然什麼都瞧不出來,你既這樣說,看來許是我想岔了,臨川王殿下和海上之事並沒有什麼關聯呢?”

他慢吞吞地道:“臨川王殿下乃是聖上最疼愛的侄兒,他又一向喜歡惹事生非,你吩咐兄弟們總要暗中多護着些殿下才好,可別萬一讓殿下有什麼閃失,到時候聖上跟前可不好交待。”

劉勇剛一退下,便有一個小太監上前跟他回稟道:“大總管,太醫已經給臨川王妃診過了脈,見王妃一直不醒,說這一跤怕是跌得有些狠,雖外頭看着只有青腫,沒有破皮流血,但裡頭怕是已有了淤血,阻住了經脈,給王妃開了個方子,說是服上三日,待化開了腦內淤血,便無大礙。但臨川王殿下一直守着王妃不放,怕是,怕是不會再回來席間了。”

安大總管眯了眯眼,輕聲笑道:“想不到這位王爺竟然還是個多情種子,他既這麼在乎周王妃,何明,你再去查查,那臨川王妃怎麼好好地就摔了這麼一個大跟頭出來的,這樁事兒後頭可有什麼隱情?”

臨川王府的馬車剛駛出宮城,車中躺着的一名女子便睜開了眼睛,見身邊男子正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趕緊小聲道:“殿下,我沒事,不過是裝的罷了,你的傷要不要緊?”

采薇一面說着,正要從長椅上坐起來,卻被秦斐一把按住道:“你當真沒事?”

“連摔到的額角處都不疼了,還能有什麼事?”她本來就是故意摔倒的,哪能真把自己摔個七葷八素出來。

“那你怎麼這半天才醒?”秦斐狐疑道。

采薇奇怪道:“我不是說了我是裝的嗎?若不是我一直裝暈不醒,咱們這會子哪能出得了宮門?殿下當時怎麼了,只顧不停地問太醫,多虧穎川太妃從旁提醒,才讓殿下想起來跟聖上請旨出宮帶我回府靜養,咱們才能早些離了那鴻門宴。”

秦斐當時只顧着擔心她是不是哪裡摔壞了,哪還有心思去想別的,這種丟臉的原因自然是不能講出來的,他冷哼一聲,“既然是裝暈,你怎麼還要多摔一跤,鬧出那麼大動靜來,直接往椅子上一倒不就是了?”

“那樣簡單的暈法,殿下不覺得太刻意做作了嗎?雖然殿下對安成緒所言不多,但能讓殿下如此忌憚之人,想來定是個厲害人物,我怕太過刻意反被他瞧出來不妥,覺得我是在故意爲殿下打掩護。”

秦斐心知以安成緒多疑的性子定會命人去查采薇摔倒之事的來龍去脈,正想再細問問她,右胸一陣劇痛襲來,痛得他緊咬牙關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采薇見他面色大變,忙道:“殿下?”有心想看看他到底傷得如何,卻又怕在這車中有些不便,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秦斐見她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眼中滿是擔憂之情,心中一動,深吸一口氣,壓下右胸的疼痛,不自覺放緩了聲音調笑道:“本王怎麼會有事,過會我還要抱你進門呢!”

好容易這馬車終於行到了臨川王府,秦斐不顧采薇的反對,仍是令她繼續裝暈,當着衆人的面親自將她抱入自已的臥房,藉口王妃要靜養,將所有侍女都攆了出去。

等室中只剩下他二人,采薇正要從牀上坐起來,某人的身子已重重壓在她身上。

好容易她才從秦斐身下掙了出來,將他扶着先靠坐到牀上,心知此時是斷不能叫人進來的,她略一打量這間屋子,見並不是她的臥房,便知秦斐多半是把她帶到他自己的臥房來了。

也是,以他的傷勢若是硬要將她抱回內院,只怕剛走到二門他就得一頭栽倒在地上,方纔若不是爲了有意做給某些人看,她是萬不肯叫秦斐以重傷之身還要硬抱着她進王府的。

她眼見此時已是非常時候,便也顧不得什麼非禮勿動,在秦斐屋子裡翻了個遍,果然給她翻出了繃帶及金瘡藥等物。她將這些東西放到牀邊,再將他衣裳一層層解開,要看看他傷勢到底如何。

只見他右胸處裹着厚厚的數層繃帶,已然被血浸溼,她也顧不得血污,親自替他將繃帶解開,見那底下竟有一處七八寸長的刀傷,也不知被砍得有多深,此時傷口已然開裂,正不停地滲出血來,不由暗道一聲好險,若是秦斐再多和那都尉比上一會兒,只怕滲出來的血就會染到外頭的衣裳了。

她先將他傷口滲的血拿乾淨帕子擦拭乾淨,將那金瘡藥米分厚厚地灑在上面,再拿了乾淨繃帶給他將傷口細細包裹起來,替他把衣裳繫好,這才除下他鞋襪讓他平躺在牀上,拉過錦被來給他蓋上。

采薇足花了兩刻鐘才幫他料理完傷口,累得滿頭是汗,她的帕子全用來給秦斐擦除血跡,只得用衣袖隨便抹了抹。定定地凝視了秦斐一會兒,起身走到牆角那一排櫃子前,將右上角一處她先前翻檢過的小抽屜再次打開來,細細檢視起裡頭放着的一樣東西來。

方纔她雖瞧見這些東西,但因急着給秦斐找金瘡藥,不過匆匆一瞥,沒來得及細看。眼下秦斐一時半刻醒不來,倒讓她能好生琢磨琢磨爲何這樣東西竟會在秦斐的臥房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