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雲層中電閃雷鳴,那層層黑雲中的雷電終於蓄積至一個極爲濃郁駭人的程度。
在一片屏息名目靜謐的幾乎死寂的氣氛中,可怕的雷劫猶如三道鋒利的銀刀,劈開雲層撕裂天地轟然砸到了老祖上方的保護罩上!這最後一擊,也是最強一擊,雷霆萬鈞,幾乎震破了衆人耳膜!不少弟子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老祖!”
“老祖,快閃開!”
就連柳天華都邁出一步,急急地規勸着明明已經力竭卻猶自不動的老祖:“老祖,喬小友說的不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老祖,這七品丹以後還有機會。可您要是……”
“您是我柳宗的依靠啊!”
一片七嘴八舌的規勸聲中,老祖的臉色再白,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可終究是來不及了——咔嚓,咔嚓,早已變得無限慘淡的保護罩,在這三道雷劫的最強一擊下苟延殘喘着,發出了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終於顫動着嘩啦啦碎裂爲一片片消散無蹤。
老祖就這麼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了雷劫之下。
而那足有碗口粗壯的三道驚雷,猶在下落!
第一道——噗,老祖全身戰慄着明顯遭到重創,他猛噴一口鮮血,四下裡的傢俱擺設轟然四裂,片片木屑磚石飛上半空,嘩啦啦將他埋在了裡面。一陣燒焦的惡臭從內傳出。不待衆人尖叫出聲,第二道緊跟着落下——這一道是衝着煉藥爐而去,老祖從瓦礫衝爬出瘋狂護住了煉藥爐,此刻的他已辨不出了本來面目,他再噴一口血,整個人奄奄一息。
可天道,從來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
眼見着第三道雷劫也來了,這最爲強勁的一擊之下,那七品丹藥必毀無疑!老祖也將魂飛魄散!柳天華怔怔倒退兩步,羅長老老眼含淚,弟子們駭哭出聲:“不——老祖——”
就是現在!
自這雷劫開始便看準了時機伺機而動的喬青,如一道流星倏然衝了出去,在半空中擦出一線耀眼的紅光,直奔雷劫而去!
“天啊!”
“那是誰?瘋了麼?!”
“是喬公子啊,她要幹什麼!”
哄亂的尖叫聲中,甚至連她身邊的鳳無絕都沒反應過來,喬青已然進入了雷劫的攻擊範圍。只要一進入那區域,便被天道默認爲雷劫的承受者,任誰都不會例外。
鳳無絕猛的攥起了拳,該死的!該死的!她到底要幹什麼!他血紅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雷劫之下喬青的一舉一動,剋制住自己衝上去的念頭,心中不斷默唸着:“相信她,相信她,她不會去送死!”去他媽的不會送死!那是雷劫!是身爲玄尊的柳宗老祖都擋不住的雷劫,而她,比起那老傢伙低了整整三階!
忘塵的手心滲出了絲絲汗液,他從來波動不大的情緒在這一刻彷彿提到了嗓子眼兒。
羅長老先是一喜,在看清了那人後又是一聲嘆息,不過多一具屍體罷了。
柳天華緊張地望着裡面的情形,心底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也許,也許這小怪物,真的有辦法呢?
這一刻說時遲,那時快。
這一刻猶如電光石火,千鈞一髮。
這一刻所有的視線都不離喬青,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衆人的心思各異,擔憂,惱恨,無奈,期待,或者認爲她不自量力的一聲嗤笑。不論是什麼樣的反應,他們都緊緊盯着那一道紅衣身影,盯着那剎那落到了她頭頂上方的駭人驚雷。
轟隆隆——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一個小小人類竟敢來挑戰它的威嚴,那道雷電驀地暴動了起來,狠狠朝着下方劈下!
毫無懸念,轟然砸到了透着一股子狠勁兒的喬青頭頂。
——她賭對了!
沒錯,賭。方纔喬青腦中急轉,不由想到了體內那走吞噬一路的金色火焰。如果說她和忘塵同出一族,那是不是說明她體內的火在最初形成的時候,和忘塵那玄火是一個等級。而後來經歷了二次覺醒,又意外吞噬了那苔蘚中的玄氣,火焰便發生了異變,晉升爲了柳天華口中的地級。再到如今,吞噬了忘塵體內的一點火種,又一次晉升到了地級與天級之間。
這一切,只是喬青的猜測,全無根據。
可即便這樣,夠了!
富貴險中求,喬青從不否認自己是個賭徒,她一路走來的莫大機遇,哪一次不是在莫大的艱難困境生死存亡中相攜而來。這一次,她就以自己體內的火焰可以吞噬雷電,來賭一把這七品丹!成,則火焰進階,七品丹存。不成……咳,喬青一扭頭,便看見了鳳無絕那睚眥欲裂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牆上摳都摳不下來的黑臉……
喬青望天,這個事兒還是忽略吧。
和她的淡定相比較,站在外面的人已經全懵了。
雷劫消失,黑雲散去,天際中綻放出一線日光。一線到一面,終於整個柳宗破開了陰霾,重新回到了天光大亮之中,給人一種劫後餘生的敞亮。可四下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眼睜睜看着在那雷劫一劈之下猶自毫髮無傷的紅衣身影,一個個驚駭欲絕差點兒把眼珠子都給甩出來。
“有……有沒有搞錯?”
“我眼花了吧,一定是眼花了。”
“沒事兒?她沒事兒?被雷劈了竟然沒事兒?!這是天道的力量,這屬於天地法則啊!天啊,是不是作弊啊,來個雷劈死我吧……”
一片傻眼的死寂之後,轟然爆發出了匪夷所思的大片驚呼。
柳天華先是望望那邊狼狽的不成樣子的老祖,再看看衣衫鮮亮毫髮無傷的喬青,不由咂着嘴巴感嘆了一句,果然是個小怪物,人比人氣死個人。不對,老祖!柳天華飛快地衝上前,一把扶起奄奄一息的老祖:“老祖,老祖,你怎麼樣?”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四下裡的衆人。
長老弟子們一擁而上,這個時候還記得繞開喬青三尺遠偷偷飄給她一個“偶像啊”的狂熱眼神,看的喬青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趁着衆人關切着老祖的傷勢,她專心感受起了體內的變化。
剛纔那一刻,雷電相擊,遊走周身的火焰彷彿發出了一聲飢渴的歡呼,全部不受控制地聚集了上來,將灌入天靈蓋中的雷電盡數吸收。這三重雷劫的最後一擊,威力自然不可小覷,而其內含着的力量更是恐怖,讓她剛剛穩定了玄王初級的境界,咻一下,躥到了玄王高級。一躍兩級,十全大補丸都沒這麼爽的。
喬青舔了舔嘴脣:“這樣的好處,拿命拼也值了。”
“是麼。”陰絲絲的聲音響在身後。
喬青虎軀一震。
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再一次變身了一根倒栽蔥,被鳳無絕夾在腋下飛快離開了這衆人聚集之地。
等到這邊一衆長老們給氣若游絲的老祖喂下一粒又一粒的丹藥,擡着他去治療了。柳天華這纔鬆下?...
一口氣,再找那救命恩人,已經沒了影子。他一眼瞧見邪中天和鳳太后兩人眼中的凝重,頓時明白了過來——雷劫,不只有丹劫,每個修煉者在成爲神階的那一步,也會遭受到天道的考驗。而這一步,通常是無數大能者隕落的根源,攔住了多少驚才絕豔之人?
而喬青,不論是不是吞噬雷電,只這單單不怕雷劫一事,一旦在她擁有絕對的自保能力之前傳出大陸……
無疑,會是她的滅頂之災!
柳天華一擡手,無數弟子紛紛靜了下來。聽這從來笑呵呵沒什麼脾氣的宗主,以一種萬分嚴厲的目光掃過他們,鄭重下令:“今日之事,不準向柳宗之外任何人透露哪怕一個字!柳宗所有的弟子,今後也不許再提起,今天,什麼都沒發生!有違者……”
柳天華冷目吐出:“斬立決!”
嘶——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柳宗的刑堂從來寬鬆,別說斬首,連杖刑都算是極重極重的責罰了。衆人雖不明就裡,也大抵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紛紛低下頭保證:“宗主,放心吧,喬公子是咱們柳宗的恩人,我等絕不會置喬公子的安危於不顧。”
“沒錯,今天的事兒,誰要是說出去,我第一個和他拼命!”
“咦?今天發生了什麼麼?”
七嘴八舌的聲音中,鳳太后和邪中天朝柳天華點了點頭,大步離開了。
弟子們紛紛散去,柳天華還站在原地,仰頭望着天空中的明媚日光,好像剛纔發生的不過一場大夢。半晌,他搖搖頭:“嘖,雷劫啊,那小祖宗真正嚇死人不償命……”
此刻,柳天華口中的小祖宗,正被鳳無絕揪着領子狠狠壓在了桌子上。
咣噹一聲,桌角撞的她後腰生疼。喬青呲牙咧嘴地吸了口氣:“不會憐香惜玉啊靠!”
鳳無絕眼中飛快浮上一抹心疼,轉瞬便被滔天怒浪給取代:“憐香惜玉?你自己都不憐惜自己,我憑什麼?”
喬青心虛地勾上他脖子:“憑你是爺男人。”
“少跟我來這套!”鳳無絕一把拍開她的手。
天知道,剛纔這該死的衝過去的時候,他險些魂飛魄散!爲了這事兒他們鬧過多少次彆扭,每次都答應的好好,一扭頭,全忘去了爪哇國。他連她一根頭髮絲兒都不捨得碰,可她倒好,一次又一次的拿着自己的小命去拼!鳳無絕讓她氣的臉色發白,連手都在微微顫抖着,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冷笑道:“用肉身……去抗雷劫,喬公子真是好大的本事!”
他這副模樣,在氣恨中,還有一些對於自己的無力。
心底泛起一股子心疼,喬青煩躁地抓抓頭髮:“我錯了。”
她認錯態度實在太良好,良好的和從前一次次一模一樣,偏生看不出一點誠心。鳳無絕幾乎要讓她給氣笑了,一種更黑更沉的目光瞪視着她:“你錯了?你錯在哪了?”
“唔……”喬青眨眨眼,心說還來提問的:“一,不該拿小命冒險。二,那雷劫成功,一旦這件事泄露出去,會引來有心人的覬覦和嫉恨。”
鳳無絕這次是真笑了,原來還知道有一有二,可自己清楚就是不幹。他無力地嘆口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今天這一賭,一旦輸了,就是個……”他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了後面的字:“……死的下場!你又知不知道,一旦……你師傅怎麼辦,你二伯怎麼辦,忘塵怎麼辦,奶奶怎麼辦,大白怎麼辦……”
他一口氣數出一大堆,連那隻肥貓都給扯出來了,就是不提自己。
喬青心下叫糟,用錯了戰略。眼見着後面還不知道要蹦出多少個名字,她立馬迎上去,堵上他的嘴!雙脣相接,鳳無絕明顯一顫。他的脣冰涼冰涼如同三九嚴寒中浸染的雪,帶着後怕的情緒讓喬青更心虛了起來:“怎麼不說你?”
“誰跟你嬉皮笑臉!”
話是這麼說,可臉上的厲色也總算褪去了一些。片刻後,忍不住又柔和了一點,再柔和一點。喬青暗暗鬆一口氣,果然,永遠都是美人計比較靠譜。她一臉無辜:“剛纔那種情況,總不能眼見着七品丹化成渣子。”
“廢了又怎麼樣?”還能比命重要。
喬青靠上他肩頭:“那黑翼巨龍的獸丹,是黑暗屬性。”換句話說,是爲你量身定做的。
鳳無絕一怔。
他是真的怔住了,即便原本就有少許猜測,可真的聽見喬青說出來,心底的震撼不是不大的。這七品丹,實則對於普通的玄氣修煉者沒有多大意義,可對他來說,卻是最好的補藥。換個方面想,如果今天換了是他,但凡有一點可能性他會去賭麼?答案是會。歸根究底,他也不是個小心翼翼前怕狼後畏虎的人。或者可以說,他根本就是一個和喬青一樣的賭徒,膽子比天大,魄力比海深!
可放到這該死的身上,他便關心則亂了。
他沒漏看喬青眼底那一抹狡猾詭詐之色,狐狸一樣。這該死的,明知道她在演戲,明知道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情況,她肯定也是二話不說又去賭一把。可聽着她這可憐巴巴的語氣,他卻再也說不出苛責的話了。
太子爺心中的憋悶和惱恨,全數化作了一句無力的嘆息。
——他孃的,這世上還有比喬青更操蛋的主麼?
眼見這人順了毛,喬青立馬打蛇隨棍上:“腰疼。”
鳳無絕白她一眼,明知道她是裝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揉上去了:“這個地方?”
喬青嗷嗷叫着,要多誇張就有多誇張:“就是這兒,剛纔磕桌子上撞的,嘶,疼死了!”臉色一轉,又換成一副無辜又委屈的神色,羊羔一樣:“你還兇老子,我小命都差點兒沒了,你不安慰還對爺發脾氣。老子容易麼我——嘶,你輕點,輕點!”
鳳無絕果然放輕了動作,手底下是小心翼翼的溫柔,面上卻是咬牙切齒。他鳳無絕這輩子,算是被這該死的給吃定了!一邊將手上的動作放的輕一點,再輕一點,一邊恨恨道:“活該!”
——危險解除。
喬青吹一聲口哨,伸手挑起他下巴:“美人兒,把爺的腰傷了,要怎麼補償?”
鳳無絕睇着她,眸色漸漸幽暗下來。
喬青似笑非笑,一挑眉,一轉眸,媚眼如絲,輕佻多情:“把爺伺候舒坦了,今天就原諒……”
話音沒落,她被人一把抱起,丟上了牀榻。喬青被丟的七葷八素,還沒反應過來,身上一重,鳳無絕猛撲了上來。熟悉的氣息包圍着她,熟悉的手掌順藤摸瓜覆上了她胸前,喬青倒抽一口冷氣:“你幹嘛。”
鳳無絕一邊扯她衣服,一邊笑:“伺候喬爺。”
喬青眨眨眼,舔嘴脣:“唔,不要大意的開始吧。”
哪怕早已經習慣了這女人的爺們做派,這一刻鳳無絕也不由得哭笑不得,在他彪悍的媳婦眼裡,矜持什麼的那就是個屁。他謹遵喬青指令,絕不大意的開始了動作。練習了那麼多次,太子爺再也?...
不是脫個衣服都要脫半天的生手了,眨眼的功夫把喬青剝了個乾淨。
地面上一件件的衣衫重疊着飄落。
鳳無絕眸色更暗,染上兩團澎湃的小火苗,狼血沸騰,心臟跳動,猶如擂鼓!長髮垂榻,海藻一般散了滿枕,那精緻的身子比例好的冒泡,不盈一握的腰肢舞動着似蛇,結實,柔韌,有力,漂亮!
鳳無絕看的頭昏眼花,幾乎要窒息!
牀板開始有規律的搖動起來,喬青的每一個根骨頭都在叫着爽,混合着她無恥的淫聲浪語,刺激的太子爺繃的死疼死疼,幾乎要繳械投降!萬語千言在喉間匯聚成一個“幹”字,除此之外,真正沒什麼好說的了。
汗水,喘息,律動……
小小的房間內,原本還冷蕭的氣氛,立時變的無比火熱。剛纔的驚懼,惱怒,全部化爲這一場天崩地裂的歡愉!一片萬分激烈的搖牀聲中,走到了門口的忘塵步子一頓,耳根微微紅了起來。他轉過身大步朝着反方向返回,一個箭步躥了個無影無蹤,好像後面在有鬼追!
他自然不知道——
在他走後,那房間忽然傳出一聲猛拍牀板兒的咆哮:“上面!老子要上面!”
“你腰疼。”
“……靠!”
……
接下來的日子。
柳宗內所有人都彷彿忘記了當日那一場雷劫一般,閉口不提。對於這件事,喬青除了心下讚一句柳天華上道外,也算是放了心。待到老祖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小半月時間了。那一枚黑暗屬性的七品丹,老祖肉疼不已地交了出來,眼巴巴看着鳳無絕嘎嘣嘎嘣吞了消化去了。
七品丹,在翼州大陸,可說是第一次出世。自然了,這要忽略掉深不可測的三聖門。可不管怎麼說,一枚七品丹藥,若是放到大陸上,絕對能引起一場不可預估的大戰!喬青看他雖然肉疼,唧唧歪歪個沒完,可到底也沒有過河拆橋的意思,倒是對這老傢伙的說一不二升起了幾分好感。
而鳳無絕消化晉階的這個時間,喬青便和老祖學起了煉藥術。
“笨!”
老祖橫眉豎目瞪着她再一次煉廢了的一爐藥渣,氣的吹鬍子瞪眼:“老夫說過一萬次,感知!用感知!全副心神放在這煉藥爐內,感知着裡面材料的變化控制住火候……”
耳邊絮絮叨叨,喬青幾乎會背了。
可重點是,她的那火在上次雷劫中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一來,已經晉升到了離着天級只差一線,想是天級實在太難,接連兩次的吸收都沒讓它衝上去。二來,也是讓喬青最頭疼的,那金色的火焰中似乎蘊含上了雷電的力量,有銀色的雷光不時噼啪一閃。
煉藥,需要靜心靜神,火候溫和。而那股力量卻摻雜了雷電的狂暴,常常不受控制。
喬青瞪着眼前噼噼啪啪的火焰,很有些頭疼。
一邊站着的柳天華更疼,疼的腸子都快青了。原本答應了喬青那四個條件,其中那第三條,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可誰知道這個祖宗,破壞力簡直驚人,一爐子一爐子的材料,全讓她煉成了垃圾。上次他說的話裡的確是誇大了些,柳宗還不至於在那七品丹藥下被掃蕩一空。可這些日子算下來,真的就離着空蕩蕩不遠了。
柳天華欲哭無淚,一個大嘴巴子甩上來:“讓你嘴賤,讓你嘴賤。”
喬青攤手,表示同情。
一邊忘塵拍拍她肩頭:“無妨,誰也沒想到這火會發生變異的。”
他話音沒落,老祖已經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不用狡辯,你還是考慮清楚再說吧。煉藥,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學的!”
這話,可說極爲不客氣了,幾乎就是在間接指責喬青沒天分。忘塵擔憂地看她一眼,卻見她根本沒當回事兒,只皺着眉毛思索解決的辦法,不由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扯,靜靜退了出去。
待到只剩下了柳天華,喬青忽然從身上取出一個灰撲撲的丸子:“柳宗主,這玩意兒我一早得了,今兒纔想起來。你給我看看,到底是屬於什麼品階的丹藥。”
柳天華正要出去的步子一停,退回來瞅了瞅:“殘丹?”
“對。”
“我想起來了,可是萬寶樓的那個?”
當日柳天華雖不在,可到底也有柳宗的長老在那邊的,一切和丹藥有關的事宜回來自然彙報過。喬青也不瞞他,點了點頭,柳天華卻沒接:“殘丹,不到成丹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屬於什麼品階。”
“唔。”喬青沉吟片刻:“那要是直接煉呢?”
柳天華以一種“求您了別衝動行麼”的目光,看她半晌。看的喬青開始磨起了牙,才幹笑一聲,解釋道:“小友啊,我給你打個比方。如果這殘丹是五品,那麼則最起碼需要四品煉藥師,才能讓它成丹。哪怕是三品,都必然會成丹失敗,最終報廢。”
“怪不得當日沒人去競拍。”
“是了,不知殘丹的品階,若是低等的,則花了冤枉銀子。若是高等的,只去請煉藥師回來成丹的錢,都是一筆想不到的大數目!可惜啊,若是老祖沒有受傷,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不過……”他搓搓手:“你要是敢賭這殘丹是六品以下,本宗倒是也不介意……”
喬青擺擺手:“得了,我膽子小。”
柳天華一噎,你膽子小?天底下就沒你這麼大的膽子,要是再大點兒,連天也得包了去!
待他悻悻然走了,喬青將殘丹收了起來,重新研究起自己這火焰——說到底,還是不熟練的原因,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住裡面的狂暴因子。若要用它來煉藥,只能一遍一遍的練習試驗,增強和這火的磨合度。
喬青嘆息一聲:“練吧。”
十次不行,一百次。百次不行,一千次。千次不行不是還有萬次麼。一個破火,一個破煉藥術,還真難上天了不成?嘴角噙起抹狂肆的弧度,喬青眯起眼睛,噗,掌心升起一股金銀兩色的火焰,映襯着她眼中的灼灼之芒。
她這一次又一次的練習,自然不知道,房外的老祖暗暗點了點頭,吹着鬍子溜溜達達地走了。
功夫不怕有心人。
更何況,喬青從來都是一股子擰巴脾氣,大麻花一樣的。越是不行,她越是卯上了一股子勁兒,跟這火飆上了!耐心?她從來有,當年能在喬家潛伏十年之久,能扣着那廢物名聲一背十年,比耐心,喬青不怕任何人。
喬青悶在煉藥房內,幾乎足不出戶。
煉藥爐爆炸了,再尋一個。藥材成渣了,再要一波。
柳宗所有的弟子每日都能聽見她所在的煉藥房裡轟轟轟的聲音,甚至有幾次,煉藥爐的爆炸,把她整個人染成了一片青黑之色,連碗都不用直接就可以去要飯了。這副模樣,可樂壞了柳宗的一衆弟子們。
“吆,喬公子,又爆了啊?”
“哈哈哈,喬公子,沒想到你也有搞不定的事兒啊。”
自然,這些都只是?...
善意的鬨笑。可隨着一日日過去,看着喬青灰頭土臉地爬出來,又一臉狠勁兒地走回去,這鬨笑漸漸消失了,沒有人再笑的出來,轉變爲了一種欽佩之色。相應的,她對於火的控制,也一日比一日熟練,一日比一日得心應手。
一月,兩月,三月……
終於在三月之後——
柳天華默默飄過喬青的煉藥房外,咂嘴:“怎麼這都四五天了,也沒聽見裡面有爆炸的聲音?”
房門吱呀一聲開啓,走出了裡面灰頭土臉頭髮散亂的紅衣人。衆弟子嗷一聲蹦開她三尺遠,看了半天,才認出這叫花子一樣的人,竟然是喬公子?羅長老探着腦袋往裡瞧,忽然睜大了眼睛:“你你你……”
柳天華也跟上去,眼前所見,一片凌亂的煉藥房內,正中一張巨大的石桌,其上煉藥爐是柳宗弟子所有,極爲常見。而真正讓他們驚訝的是,煉藥爐內,此刻正躺着一枚晶瑩剔透的丹藥。只從那形狀和氣味,他們這些眼光老辣之人,便能一眼認出。
——二品丹!
衆弟子目瞪口呆,還回不過神:“宗主,你是說……二品?”
不怪他們見了鬼一樣,能煉製出二品丹,不管成功率有多少,那都是名副其實的二品煉藥師!這個成果,相當於柳宗呆了三五年的弟子才能達到的程度。而那些小弟子們,還大多都只是一品煉藥師而已。可喬青……這才幾個月?
柳天華倒是並不意外。
喬青的問題,只出現在火內不受控制的狂暴力量上。一旦這狂暴能掌握好,那她手中的,便是所有煉藥師們垂涎欲滴的地火啊!尤其是離着天火還只差了那麼一線。別忘了,她原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對於每一種藥材的藥性把握如數家珍。這硬件條件擺在這裡,若是不進步神速,那都奇了怪了!
可即便早有預料,柳天華也不由嘖嘖稱奇:“這小怪物,嘖嘖,果真是天生就該吃煉藥這碗飯的!”
他話落,耳邊風聲呼嘯,煉藥房內大門砰一聲緊閉。
柳天華茫然:“剛纔是……”
喬青!是出來了一趟回房去洗澡換衣服的喬青,一趟之後,又再一次衝回了煉藥房內,乒呤乓啷的開始了起來。他摸摸鼻子:“本宗也去煉藥了,照着這個速度,沒個幾年,本宗說不定都要被超過。”
柳天華走了,後方目瞪口呆的弟子們終於回過神。
“媽的,走走走,咱們也煉藥去,可不能被喬公子比下去!”
“沒錯,煉藥去!”
存着看熱鬧的心的弟子們,被喬青這麼一刺激,紛紛呼啦啦散了個乾淨。喬青此刻正沉浸在二品丹藥出爐的喜悅中,並不知道,她這三個月的閉關,竟然給柳宗帶起了一股熱情高漲的煉藥狂潮,直樂的柳天華和長老們合不攏嘴。
她凝定心神,再一次從藥簍中取出一株株需要的材料,投入到繼續的煉藥中。
這一煉,又是半年光景。
時光如梭,秋去冬來,春意漸生。
當枯枝發出新條,大地被春風吹綠,棉衣脫下換上薄衫之際,喬青和鳳無絕同時結束了閉關,走出了各自的房間。
而離開柳宗的日子,也到了。
柳宗之外,那一片春意盎然的山谷口,喬青呼吸着久違的幽香空氣,不免對這裡也有那麼幾分不捨。一邊柳宗老祖哀怨的目光一下一下的瞅着她,恨不能衝上來掐着她的脖子問一問,你這該死的小混蛋,來我宗門一次竟然將老夫最疼愛的徒弟都給拐跑了!
喬青摸摸鼻子:“老祖,三年後在下還會回來的。”眼見着老祖瞪着她虎視眈眈,她又接了一句:“你徒弟也跟我一起回來。”
老祖這才滿意了少許:“忘塵,記得回來看師傅啊。”
忘塵冷漠的眸子裡,染上絲絲暖意:“是。”
喬青沒想到,她這次離開,忘塵竟會要同她一起走。不過這樣的要求,她自然不會拒絕,先不說這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她的至親,就說她和忘塵這些日子來,越來越熟絡,那種貼心的感覺可不是假的。
柳宗老祖倒也沒攔着,忘塵在柳宗十一年,幾乎足不出戶,把整個人給封閉了起來,也是時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再說了,跟着這個小混蛋小怪物,也總不會吃了虧讓人欺負了去不是?
相較於老祖的鬱悶和不捨,唯一亢奮非常的恐怕就是柳天華了。
這老東西笑的跟個大茶壺一樣,可把這煞星祖宗給送走了,嘴上說着“再見”,心裡想着最好再也不要見。喬青也懶得揭穿他那點兒陰暗的小心思,和衆人一一告別,便上了馬車。後面閉關結束脩爲晉升了一大截的鳳無絕緊跟媳婦腳步,掀開簾子走了上去。
柳天華和老祖對視一眼,不由搖了搖頭。
喬青是個小怪物,誰能說這鳳無絕不是怪物呢。
那七品丹藥雖然稀有,可依照老祖的預計,能讓鳳無絕晉升整整一階都算他天賦高了。老祖不問世事,對於鳳無絕也不算了解,只覺得這男人來了柳宗後一直不聲不響,也不似喬青那般驚天動地幹了不少人神共憤瞎掉人半條命的事兒。卻沒想到,這鳳家小子的天賦全不下於那小怪物!吸收了七品丹藥,閉關不到一年,竟然也到了玄王中級!
一想起當時這鳳家小子出關的情景,老祖就鬱悶。
他這輩子,還沒這麼丟人過,指着這小子半天沒說出話,差點兒一口氣提不上來,嚇得厥過去。
老祖怎麼想,鳳無絕全不知道,九個月沒見喬青,他早迫不及待蹦上馬車和他家媳婦你儂我儂去了。
後面鳳太后和邪中天早就在這地方呆膩歪了,天天盼着離開。這會兒也是心情頗好,說了幾句寒暄的話和衆人揮手告別。值得一提的是,玄苦大師這些日子也沒閒着,以一副得道高僧的姿態行着無恥強盜的勾當,從柳天華那老狐狸手裡騙了一把一把的丹藥,將失去的玄氣補回來了大半,總算讓柳天華認識到了這得道高僧的真面目!
馬車終於駛出谷口。
遠遠地,柳宗衆人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直到看不見了影子。
柳天華一扭頭,便看見了躲在遠處一棵樹下,咬着下脣眼中含淚的柳依依。這姑娘自從鳳無絕來了,便沒再在喬青的眼前出現過,獨自黯然神傷。
柳天華走過去,摸摸愛女的頭髮。還沒說話,柳依依已經靠上來嗚咽了起來:“爹,我知道的,依依知道的,喬公子那樣的人,不該是依依肖想的……”
一邊老祖走上來,許是忘塵離開了,這老傢伙也多多少少帶了點兒離愁別緒,不似從前那麼難相處:“成了,別哭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再說不是三年後的藥典上又能見着了麼,那小子答應了來參加,就肯定會來!你要是喜歡,老夫給你把那喬家小子搶過來!”嗯,這個主意好,把那喬青搶到柳宗來,當了我柳宗的女婿,忘塵也就跑不了了。
柳依依破涕爲笑,趕忙擺手道:“老祖可別開玩笑了,她和鳳?...
太子纔是一對兒呢……只有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喬公子……”
老祖撇撇嘴,恨鐵不成鋼地走了。
後面柳天華和柳依依還站在遠處。
這小姑娘眼圈兒紅紅,遙望着早已經不見了馬車影子的車轍,淺笑道:“爹,三年之後,喬大哥會是什麼樣子呢?”
柳天華眯着眼睛,不見往日裡的嬉笑,倒是帶着一股子年月的睿智。若是沒算錯的話,再有不到四年的時間,就該是三聖門出世的日子了吧。唐門已滅,七國也不再平衡,到時候那三聖門必會有所動作!
而到時候……
柳天華遙望着春光明媚的日空,山雨欲來,此刻也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他心裡升起一種預感,那神秘莫測的三聖門和喬青,總有一日,要正面對上!他爲這預感嘆息一聲:“這平靜悠然的日子,過不了幾年咯!”
“爹,你說什麼?”
柳依依聽不懂,柳天華也不再解釋。
兩人就這麼靜靜站着,直到日落西山,才大步朝着柳宗內走去。
三年後啊,那樣的人物會到達一個什麼樣的高度呢?這個問題,就連他都期待不已,也完全預料不到!他只知道,不論是那喬家小子,還是鳳家的小子,三年後再出現,都絕對會給翼州大陸的所有人——一個驚喜!
夕陽西下,拉長了這一對父女悠然的影子。
也拉長了遠方朝着鳴鳳緩緩行去的馬車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