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
這語氣……
這一聲玩味的輕笑,那麼熟悉又那麼突然,突然到整個會場之中的散修全部僵住,所有和那個人打過交道說過話的,都猛然一顫想起了這標準的喬青式調侃。他們迅速扭頭看去,聲音響起的地方,竟是在高臺下方的大椅處!
嘶——
這一看,立刻就是齊刷刷的倒抽冷氣聲。
那高臺之下,一排一排環形排列的椅子上,零星坐着悠然看戲的可不正是剛纔他們以爲死了那一羣人!不論是喬青、鳳無絕、沈天衣,還是柳飛、小童、非杏四人,一個都不少,個個完好無損,一臉坐山觀虎鬥的戲謔。
這這這……
這是死而復生?
不少心理素質低的差點兒被嚇的心臟病發厥過去,簡直活見鬼了!
“你……你們……沒死!”還是納蘭顏第一個反應過來,早在之前她就感覺到了有鑄造品的波動,要不是裘鵬程一轉臉把她賣了,她也不會被攪合的失了理性方寸大亂。這會兒一見喬青出現,怎麼可能還不明白:“你是故意的,僞裝假死引我二人翻臉!”
雖是問句,卻是篤定的語氣。
喬青瞥這納蘭顏一眼,她對這女人倒是沒什麼惡感,四大氏族,這些年私下裡的爭端不斷,不過立場不同罷了:“全中。”
見她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納蘭顏就是一聲嗤笑,嘲諷地看向一旁的裘鵬程。後者早在喬青那一句話出的時候,就被嚇的一哆嗦,這人心裡有鬼,臉都嚇白了:“可笑你洋洋得意自以爲借刀殺人計謀無雙,在人家眼裡,說不定你連個……都不是!”
她修養良好,那個“屁”字到底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便聽喬青搖搖頭:“納蘭姑娘可理解錯了。”
納蘭顏一愣。
喬青深深看着她,一臉正經:“嘖,表哥在我心裡,還真就是個……屁。”
撲哧——
無數散修十分應景的噴笑出聲,這屁聲模擬終於讓裘鵬程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聽着納蘭顏和喬青一人一句的諷刺,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猙獰又扭曲了起來,喬青懶洋洋瞥他一眼:“你就是把臉擠成個海綿寶寶,也改變不了長的挫決定苦逼智商的事實。”
“我說哥們。”一邊兒囚狼風涼涼地插了句。
“嗯?”
“傻叉也是要臉面的,你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來,真的好麼?”
“這麼高檔的玩意兒他竟然有?”
“嘖,有的吧。”囚狼摸下巴。
“對不住,傻叉,我不該。”做懺悔狀。
這倆人嘴欠的不行,又是一陣鬨堂大笑,裘鵬程那臉真的擠成海綿寶寶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猛然一指喬青,幾乎被刺激到口不擇言:“你別忘了,我還是你表哥!”
“表哥……”這兩個字在舌尖走了一圈兒,只讓她胃裡咕嚕咕嚕冒着酸水兒,連腸子都打起蝴蝶結了。她一臉胃疼又蛋疼的表情看着囚狼,控訴:“你丫的,不是說這傻叉要臉面麼?”
囚狼也是一臉蛋疼:“老子不是也沒想到麼,牛掰,太牛掰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鳳無絕微笑提醒:“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可不是不要臉麼,就連在場的散修們都不由匪夷所思地看着那裘鵬程,先前他還承認了曾經想買兇殺人,這會兒又堂而皇之的說什麼表哥。不少人暗暗搖起頭來,都說那姬明霜是氏族這一代中的女子第一人,頗有手腕魄力,就連這以機敏著稱的納蘭顏都要甘拜下風,卻沒想到,那個女人的哥哥竟是這麼個貨色。
輸了就輸了,可笑的是他輸不起。
在這一點上,納蘭顏明顯比他高了不止一個段數。
她朝着喬青遠遠一點頭:“喬姑娘,先前的事兒是納蘭失禮了,這一次,我輸的心服口服。此次天元拍賣,納蘭也不會再插手,多謝姑娘教我看清了一個道理——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告辭。”
語畢,四面環視了一週,竟是帶着人直接離開了。
從頭到尾,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到門口,都沒有再看裘鵬程一眼。納蘭顏忽然步子一頓:“回去幾個人,把那四個的屍首帶上,回去族裡好生安葬。”
“是,小姐!”
頓時有四個武者激動地回返了去,納蘭顏站在會場外,靜靜望着即將升到中空的烈日,後頭有個手下小聲問道:“小姐,咱們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丟臉還沒丟夠麼。”
“可是公子的吩咐……”
“是我想錯了。我只當這喬青風頭太勁,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卻忘了空穴不來風,”她想起當時提議要來天元拍賣的時候,哥哥雖沒反對,看着她的目光卻是別有深意。當時她只以爲哥哥的意思和她一樣,現在想想,只怕他一早就猜到了自己討不了好,讓她來長長見識呢。
納蘭顏握緊了拳,透過洞開的會場大門,遠遠地,可看見那裘鵬程臉色難看的站在那裡,對面坐着的喬青那一行人,談笑風生,每閒閒地聊上幾句,裘鵬程的臉色就難看上一分:“虧我一向自詡機敏,方纔頂着朱通天的威壓,一時完全慌了。”
“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呵。”
“屬下句句實言,這一次是咱們對喬青瞭解太少,低估了對手。”
納蘭顏苦笑了一聲,她極少出來氏族,一直站在哥哥的背後,幾番謀算幫着哥哥拿下了納蘭氏族下一任族長的位置,越發的自視甚高了起來,像這一次的意外,她這千金大小姐就從未遇見過:“聽說那喬青當日,可是頂着三大掌門的壓力奪下了九梯一個位置,虧我之前還嗤之以鼻。”
“小姐,既然如此,咱們更不應該讓這喬青安安心心的回族。”
“不,這喬青,留着比殺了好。”
這樣一個人,恐怕回去姬氏也不會安安分分,殺了最多能借機挑起裘氏和姬氏的矛盾,可留着,姬氏說不定要雞犬不寧呢。她還沒說的,這一次,原本不是裘鵬程來此,原本也不是自己來此,那裘鵬程能來這,恐怕是被人挑唆的,想着來給他家姑姑出一口氣;納蘭氏呢,又是誰走漏了這個風聲,故意將消息透露給她,讓她以爲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可憐那裘鵬程個傻……咳,讓喬青一招將計就計的假死就糊弄住了,爲旁人當了試探的墊腳石還洋洋自滿。
納蘭顏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人名。
她冷冷笑了起來:“這天元拍賣,不呆也罷,省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屬下大吃一驚:“您是說……”
“回來了。”納蘭顏卻沒再說了,聽着去擡屍體的腳步聲回返,她手臂一揮:“走。”
“就這麼讓她走了?”
喬青匪夷所思地看一眼問話的小童:“吆,小童大爺牛逼,那你去宰了她唄?”
開玩笑,這納蘭顏可是納蘭秋的寶貝妹妹,人家兄妹情深着呢,他去殺了這個女人,還不得被納蘭氏族的給玩兒死?小童瞪着眼睛還沒說話,一邊兒非杏涼絲絲地問:“公子,這樣算工傷吧,萬一腥風血雨了,報銷不?”
“傷了管治,死了管埋。”喬青很負責任的說。
衆人哈哈大笑,一齊幸災樂禍的看小童:“肥差啊,不要大意的去吧。”
小童上一邊兒畫圈圈去了,這一羣沒良心的玩意兒!
喬青眼波流轉,和鳳無絕對視了一眼,納蘭顏自然不能動,先不說殺不殺的了,就說那個女人臨走還要刺兒裘鵬程一下,也知道是個記仇的。她剛纔隱在暗處,一招假死,目的有三。
一來,這麼巧這次兩大氏族都出來了了不得的人物,偏偏姬氏和穆氏都沒了影兒,這裡頭有什麼貓膩,有誰在背地裡煽風點火,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如今,恐怕納蘭顏也明白了。
二來,裘氏和納蘭氏,她雖不怕,卻沒必要讓他們穿一條褲子。不管背後的人是誰,有什麼目的,是試探,或者是殺招,先拆了那兩個被利用的“槍”再說。
三來,這次珍藥谷進駐九梯的目的,便是要建立一個將來可用的勢力,籠絡九梯的諸多散修,剛纔那一個突然的機會,正好可以暗暗記下每個人的反應——有沒說話的,有跟風瞎喊瞎叫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有下意識離着三大門派的人遠了一步的,也有眼睛閃爍在算計着什麼的……
衆生百態,不一而足。
喬青站起身,朝衆人走了過去。
這件事,她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朱通天:“老哥。”
朱通天一顆心放下來,啪啪兩下拍上喬青的肩:“沒事兒,妹子好好的就成,我老豬就說麼,四個小小的神皇,怎麼可能把我妹子給傷了!哈哈哈,嚇死老子了。”一邊兒笑,挺着的大肚子也晃悠悠的顫。
喬青被她拍的呲牙咧嘴,這次卻沒躲開,心下一陣暖意。她轉向裘鵬程,終於正視了這個“表哥”,按理說姬明霜長的不錯,怎麼這裘鵬程一張臉跟讓鞋拔子拍了似的,怪成這樣?喬青默默別開眼,不願意看這種歪瓜裂棗:“那啥,該付的銀子就付了吧,十萬上品玄石,還有這天元會場的損失。”
“你……”
“你不會是想抵賴吧?”
“我……”
“我知道你不要臉,可總不能連帶着裘氏的臉一塊兒丟光了不是?”
裘鵬程你你我我了半天,硬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氣的鼻孔都憋大了一圈兒。喬青默默遠離開兩步,心想這歪瓜裂棗可別嫉妒老子花容月貌,噴出火來把我燒着了。安全範圍之後,喬青勾勾手指:“非杏,先給表少爺倒杯茶,怒傷肝,看他這模樣就是個腎不好的,肝再憋壞了,可了不得。”
噗——
四下裡一陣齊刷刷的噴笑聲。
衆人猥瑣地望着“腎不好”的裘公子,深深爲他鞠了一把同情淚,可憐啊,碰上這種活能把人氣死的無恥之徒,自說自話的混不吝,真不如一倒頭死了算了。
非杏蹬蹬兩步跑過來:“表少爺,喝茶。”
裘鵬程一把把茶水揮開,嘩啦一下,杯盞碎了一地,四下裡也頓時靜了下來。
“表少爺,方纔的損失你還沒賠,又打碎了一個杯盞……”
好好好,一個奴才也妄想騎到本公子的頭上:“下梯上來的鄉巴佬,一個個就跟沒見過銀子一樣。我告訴你,那十萬玄石,本公子就是扔給叫花子,也不會便宜你們一分一兩!”
他話音一落,後頭裘頁就鬆了一口大氣。
這公子哥總算是長了點兒眼神兒,這老頭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聽見了裘鵬程的下一句:“哼,可憐你喬青再想回族,永遠都不會理解氏族的底蘊!不就是一個破廂房的損失麼,裘氏還差這點兒錢不成?”
裘頁眼前一黑,來不及阻止,非杏飛快接了一句:“不差這點兒錢?說的倒是好聽!”
裘鵬程冷笑森森:“裘頁,拍賣結束去銀莊取玄石,讓這些鄉巴佬看看,什麼叫不可彌補的差距!”
砰——
一聲巨響,老頭兒口吐白沫,當場厥倒。
直到這個時候,一衆靜默不出聲的散修,才嘩啦啦笑到東倒西歪,哎呦哎呦死活爬不起來。裘鵬程皺着眉頭,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眠無忌已經打着哈欠走了上來,一張長卷戲謔十足地遞了上去:“裘公子,請過目吧,若是沒有問題,拍賣結束老夫就派人去裘氏取——別誤會,並非信不過裘公子,不過……”他一頓,笑的意味深長:“恐怕這整個東洲的銀莊加在一塊兒,也敵不過裘公子金口一開啊……”
裘鵬程沒動。
眼前喬青似笑非笑,非杏偷了腥的貓一樣,四下裡一片看好戲的神色,眠無忌望着他的目光就跟在看一座長了腿兒的金山。到了這個時候,這傻叉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被激將了,那就真的白活五百年了。
不錯,五百年,裘鵬程今年已經五百多歲,修爲方至神皇,若是在大陸上看,那自然也算是天賦不錯的,可放到人才輩出的氏族裡,就真的不夠瞧了。可他會投胎,裘氏二族長的爺爺,姬氏大夫人的姑姑,姬氏未來族長候選人的表妹,這三個人,保證了他在四大氏族的地位,甚至比一些不受寵的嫡子都要高的高。
裘鵬程呆怔半天,盯着這張長卷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好半天,他才一咬牙,接了過來。
嘩啦啦——
長卷足有兩米多,延伸到了地毯上。
喬青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下半部分那高額的列表,一個一個的“十萬”“二十萬”幾乎要閃瞎了她的眼。這多少萬自然指的不是金銀,連普通的玄石都不算,全部都是上品玄石!這麼一估計,這一張的數目至少也得有千萬玄石之多!
千萬玄石,這是什麼概念?
哪怕是底蘊豐厚的裘氏,都得被狠狠撕下一塊兒肉來!
裘鵬程晃了三晃:“不……不可……”
他一個勁兒的唸叨着不可能,然而上頭一項一項列的清清楚楚,字跡娟秀,似乎是雷驚豔的筆跡。上頭的一切,已經讓他明白過來,這天元拍賣會場,竟然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鑄造品!所需要的修復材料,也盡都是稀有礦石,甚至就連那一小塊兒地毯,都是冰南天鴛的絨毛!
冰南天鴛,沒有攻擊力,幾乎滅絕的一種玄獸。
尤其是近些年,這東西隨着越來越少,價錢也越來越高,他記得裘氏族長的書房裡也鋪着一張兒,那天一樣的價格……
砰——
可憐的裘鵬程,終於步了裘頁老頭的後塵,眼睛一翻,厥過去了。
頭頂的日頭終於升上了正空,裘鵬程被他的武者們飛快擡去了屬於裘氏的包廂中,喂下了丹藥後,依舊魂不守舍臉色慘白。裘頁也醒了過來,夢遊一樣的飄上了高臺,臉上那表情如喪考妣。他滿腦子只剩下了一千萬這三個字,飄過來,飄過去。
不出?氏族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出?一千萬玄石,這簡直就是開玩笑!
然而不管出是不出,裘氏這次都因爲裘鵬程的衝動,成爲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他,這次拍賣結束,也可以回去準備後事了。裘頁想到此,渾濁的眼睛死死盯着高臺下的喬青,眼裡風雲涌動,那巨大的恨意幾乎滔天!
衆多賓客已然落座,珍藥谷的包廂毀了,只能一塊兒去三大門派那邊兒坐了,好在地方夠大,也坐的開。方一進入廂房內,眠無忌就皺起了眉頭:“丫頭,你這次有點兒衝動啊。”
在他的眼裡,喬青絕對不是個衝動之人,當時那個情況,她有一萬個辦法可以溫和的解決,既打了對方的臉,也不用結下這麼大的仇怨。唯獨這一種,似乎有點兒過了。喬青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坐下:“年輕人嘛,難免都有衝動的時候。”
眠無忌差點兒一頭栽進軟榻裡。
衆人一齊瞪着眼睛瞧她,真敢說,你也就長了個年輕人的臉,那一肚子黑心腸子,咱們這些老妖怪都比不了!
眠無忌不明白,囚狼卻是眼眶發紅,他怎麼會不知道喬青這麼做的原因?這個女人的護短,簡直逆天了,她把他當自己人,朋友,親人,家人,那麼他的仇,他的恨,他的債,她便義不容辭地抗上了身!囚狼啞着嗓子:“哥們……”
“少來,你要是敢哭出來,老子笑你一輩子!”
“……我是說,實在不行我以身相許得了。”
“唔。”
喬青摸着下巴,剛要說這提議不錯,一邊兒鳳無絕就輕輕咳嗽了一聲,真的是輕,輕到喬青一個激靈,囚狼腦後一涼,倆人一塊兒扭頭乾笑:“啊哈,開個玩笑,調節調節尷尬的氣氛嘛。”
鳳無絕似笑非笑地瞥她們一眼:“對了,剛纔那納蘭顏……”
喬青一個高蹦上去,一把勾住這男人的脖子,兩條腿纏住他,危險地眯起了眼:“你想說她長的漂亮?”
“她戴着面紗。”
“你想說她胸脯大?”
她胸脯大不大,關我屁事兒!太子爺回憶了一下,完全沒留意,這模樣頓時被喬青抓住:“小樣,你竟然還敢回味?”喬青蹦下來,一把把地上吭哧吭哧賤笑的貓爺拖過來,胖乎乎的毛球揉在手裡,一會兒捏成個包子,一會兒捏成個兔子,指點江山地搖搖頭:“你們這些男人,狹隘!”
“嗯?”衆男人一齊看她。
喬青丟開喵喵慘叫的貓爺,靠上軟榻,兩手一伸,無紫非杏立刻靠了上來,嬌羞狀一邊兒一個依偎着。這模樣,哪裡是個女人,從頭髮絲兒到腳指甲蓋兒都是個風流浪蕩子!
她笑吟吟地眼波一轉,慢悠悠道:“女人嘛,胸不在大,有點就行。關鍵要看腿,你們想啊,做運動的時候,兩條長腿纏在胯上,小蠻腰一把就能攥住,再來點兒銷魂的小伴奏,嘖嘖嘖,那纔是真極品。”
囚狼被她說的,鼻血都快要流下來。
沈天衣尷尬地咳嗽一聲,關閉住自己下意識腦補的畫面。
朱通天和眠無忌,兩個老貨齊齊轉過身子去,遮擋住尷尬的部位。
項七和洛四對視一眼,再一次對自家公子不是女人的事實,表示深深的贊同和感嘆。
鳳無絕呢?
太子爺的一張臉刷一下黑了個徹底,當初那花船上的“男女通吃葷素不忌”,打着卷兒地就飄進腦子裡了。很好,他其實都快忘了這件事兒,他媳婦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把這種招蜂引蝶招貓逗狗的前科事件給抖出來,讓他再一次陷入到拈酸吃醋的境地去。
酸,真他媽的酸!
這一酸,鳳無絕再看非杏和項七的目光,就有那麼點兒意味深長了。
非杏在喬青懷裡一顫,想跑,被她家公子默默拽着背後的肚兜,一臉苦逼地低下頭,就差把脖子埋進褲腰帶裡。項七也想跑,旁邊兒的洛四很沒兄弟愛的咻一下點了他的穴,面上板着撲克臉,心下砰砰砰砰跳,生怕這貨跑了下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
非杏和項七在心底淚流滿面,公子,你當真耍的一手好賤!
耍賤的公子欣賞着自家男人的黑漆漆的臉,別提多爽了,見鳳無絕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下來,她笑眯眯地鬆開了手,肚兜重獲自由的非杏撒腿兒就跑,閃開她八丈遠。鳳無絕很平靜地笑了一笑,暗暗得意的某人還不知道,她家男人已經在心裡列出了三百六十五天的牀上計劃——唔,長腿,蠻腰,銷魂小伴奏,很好。
吱呀——
廂房的門被打開。
雷驚豔走了進來,這會兒午時已過,外面的拍賣會已經開始了。雷驚豔找了個軟榻坐下,發現房內氣氛有點兒古怪。尤其是男人,一個一個的姿勢都很扭曲。衆人也看向她,喬青一挑眉:“雷掌門,有心事?”
要說一開始,她還真沒忘了朱通天,她想的是,雷驚豔在旁邊,自然會感受到鑄造品的波動。卻不知道,她走到門口發現了喬青應該沒事兒之後,就急着出去了。雷驚豔搖搖頭:“沒什麼,御火那孩子不知道上哪去了,晌午的時候還在的。應該沒事兒,對了,你的那個鐲子……”
雷驚豔不愧是鑄造癡,這一提起鐲子,眼珠子頓時不會動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手腕。
喬青將修羅斬取下來,遞給她。
雷驚豔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拿在手裡讚歎地看着:“你就不怕我見財起意?”
喬青聳聳肩:“我不給你,你還不會搶?”
雷驚豔一愣,笑了起來,又還了回去:“好東西啊,你現在應該還沒完全的掌握它,那收容生命體的技能也是方方纔激發的吧?”
“什麼?”
“生命體?”
眠無忌和朱通天,異口同聲,霍然起身。兩人瞪着眼睛看着那個鐲子,半晌艱難地移開了目光,剛纔那一瞬間,他們甚至都生出了三分覬覦之心。幸好,幸好,冷靜下來,理智了。
朱通天一坐了回去,整個軟榻跟地震一樣,讓人擔心要坐塌了:“妹子,剛纔那一幕,大家都被裘鵬程的事兒給吸引了注意力,一時半會兒也沒好奇你是怎麼辦到的。記着,等着再有人問,就說是這黑暗鳳凰的天賦技能!”
喬青眨眨眼:“這麼嚴重?”
可不是嚴重麼,可以收容生命體的鑄造品,這代表了什麼?代表着大戰之中,可以把大軍收入其中,神不知鬼不覺地來一次奇兵突襲!四大氏族一直不平靜,早些年還開過一次戰,也是最近這些時候才漸漸平穩了下來。可誰都知道,這四個氏族之間也只是表面的平靜,否則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事兒了……
而這個鐲子,現在對她來說,用處並不大。
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朱通天這麼一解釋,喬青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的確如雷驚豔所說,這空間系鑄造品,從前只能收容一些死物,當個隨身包袱來用。後來,玉山附近的植物,可以栽種進去,但不知是不是那玉山的出現,給這方空間增加了什麼,今天那四個神皇武者一動手,她以修羅斬反擊,造成了那莫大一個深坑,心裡只在當時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假死一次,把那兩人給陰了……”
然後,所有人都一陣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已經站在了那一座玉山的旁邊。
喬青思忖了一會兒:“嗯,我記着了。”
她將修羅斬扣了回去,幾人看向了高臺上。透過透明的牆壁,那高臺上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裘頁老頭正說着開場白,這一次天元拍賣和當初的萬寶樓那次不同,並沒有任何的目錄頁,到底要拍賣什麼,都是臨場才知道。天元拍賣的底蘊深厚,不似當初沈天衣那般,需要用目錄來做個噱頭吸引賓客,將拍賣品隱藏起來,反倒增加了神秘性和期待性。
其他的,倒是相同。
一個年輕女子舉着托盤走上去,一塊兒紅布,遮蔽着裡面的東西,也阻擋了神識的查探,想來就是那第一件拍賣品了。
這天元會場,一切以細節見長,廂房內甚至有關閉聲音的機關,可以在沒興趣的時候屏蔽外面的一切。從進來之後,眠無忌就下意識地關了聲音,聽了幾萬年的裹腳布,每一年都差不多,懶的再聽。喬青就趁着這時間,思索着心中的另一件事。
今天的十萬玄石,讓她想起了剛到東洲的時候。
——殺域,身份文牒。
當年她買下身份文牒,爲了隱藏身份,讓周師叔去把黑市中的人解決掉。當時的她,對東洲全不瞭解,即便那些人跑了,也沒當一回事兒。可是現在,今天這十萬玄石,猛然勾起了她心底的記憶。
身份文牒……
豈是第一梯一個小小的黑市可以僞造的?
可若不是,難道是有人將身份文牒,以這種方式送到了她手中麼?
這個想法極其荒唐,不說當時她藏身的地方,連四大氏族都找不到,就說她一個翼州的外來人口,誰會這麼大費周章,只爲了給她一個避難的身份?若是好意,那人從未出現過;若是歹意,這鳳九的文牒助她以散修的身份穿過了二三四梯,一路暢通。
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喬青正想到這,視線無意識地飄到了外頭的高臺上。
只見那裘頁口若懸河地說着什麼,想是關於那拍賣品的介紹,片刻之後,他退後一步,年輕女子舉着托盤走上了衆人的視線之內。托盤內的東西並不算大,像是活物一般微微顫動着,女子對着下頭福了一禮,一笑,揭開了紅布……
喬青無意識地目光,就這麼僵住!
那托盤之上,正有一顆並蒂雙生的小西紅柿,葉子捂臉,瑟瑟發抖,在滿堂目光之下一點兒一點兒地朝着盤子邊兒上挪動着,小心翼翼的模樣,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可喬青一點兒都笑不出。
她霍然起身,漆黑的瞳眸裡,耀眼的金芒閃着冰冷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