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大管事抱着一隻用整塊上品翡翠雕成的玉盒過來,小心翼翼地將翡翠寶盒放在桌上,僅這隻寶盒便已是罕見之物,價值難以估算。
康巴斯笑了笑,“這隻玉盒是我在碎葉城用五百兩黃金買下,它究竟值多少錢,坦率地說,我也不知道。”
康巴斯慢慢地打開了盒子,盒子裡頓時光芒璀璨,令楊冰和思華頓時掩口驚呼起來,盒子全部都是各種名貴的寶石,打磨成各種形狀,在淡淡燈光的照耀下,璀璨奪目,光芒四射。
翡翠盒裡用黃金做格子,一共有兩層,上一層二十格,下一層二十四格,共放了四十三顆寶石,小如杏核,大如核桃,每一顆寶石都極爲珍貴,康巴斯把寶盒推到兩個女孩面前,笑眯眯道:“自己挑,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多少都行。”
楊冰和思華都是極爲聰明的女孩,她們也感覺到,這次買寶石不同尋常,都怯生生向父親望去,楊元慶點了點頭,“喜歡就各挑一顆。”
兩人頓時睜大了眼睛,在寶盒裡尋找自己最中意的寶石,康巴斯又對楊元慶道:“這些寶石其實只是我十幾年的收藏品,基本上都是粟特寶石,偶然遇到實在買不到中意寶石的熟客,我纔會拿出來,而且我的後輩,我也每人送他們一顆,作爲長輩的心意。”
楊元慶笑着點點頭,以康巴斯的財富和自己的權力,幾顆寶石確實算不上什麼,更重要是他們的交情,既然他願意送自己女兒作爲心意,倒也無妨。
這時,楊冰挑選了一顆祖母綠寶石,楊思華則挑選了一顆貓眼,這兩顆寶石雖品相極好,但畢竟不是珍貴之物,兩個小娘也清楚,不能選得過於昂貴。
康巴斯卻搖搖頭,他從底格最裡面取出了兩顆金剛石,兩顆金剛石大小如桂圓,打磨得極爲精緻,燈光照在金剛石上,光彩奪目,他又取過兩隻小玉盒,把兩顆金剛石放進去,笑着遞給了兩個女孩。
“一人一顆,就當是我送你們的禮物。”
金剛石無論古今都是最名貴的寶石,尤其大小如桂圓,更是價值不菲,楊冰和思華都不敢接受,楊元慶沉吟一下,便點點頭笑道:“還不快謝康大叔!”
這個意思就是讓她們收下了,兩人連忙起身施禮,“多謝康大叔!”
康巴斯呵呵一笑,“兩個郡主的謝禮,我可當不起啊!”
他又把她們最初挑的兩顆寶石一併放入小玉盒,遞給她們,兩人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又對望一眼,她倆的眼睛裡都露出了驚喜之色,她們最初只想得到一顆小紅寶石或者一塊美玉,沒想到最後的收穫竟然是金剛石,怎麼能不令她們欣喜萬分。
楊元慶對她們笑道:“你們先坐一旁,我和康大叔再說兩句話。”
兩人坐到一旁研究她們的寶石去了,楊元慶這纔對康巴斯緩緩道:“我想了解一下西突厥的形勢,各地反抗烽煙四起,進展怎麼樣了?”
康巴斯連忙招手把大管事叫上來,給楊元慶介紹道:“這是我侄兒,名叫康博,昨天才從撒馬爾罕過來,他較瞭解情況。”
這名叫康博的粟特人上前施一禮,“參見殿下!”
“請坐吧!”楊元慶笑着一擺手道。
“謝殿下!”
康博卻不敢坐下,站在一旁,用一口流利的漢語對楊元慶道:“粟特各國起義的原因是西突厥壓榨得太狠,稅賦太過沉重,打個比方,我運一匹綢緞去撒馬爾罕,扣去本錢可以賺六十吊錢,但我繳稅就要四十吊,還剩下二十吊,還要扣掉路上支出,最後只剩下一點點,甚至還會虧本,正是這種沉重的稅賦逼得粟特人不得不造反。”
楊元慶點點頭,又問:“西突厥已經把造反鎮壓下去了嗎?”
“沒有,現在更加嚴重了,剛開始只是普通民衆造反,現在是各國的國王開始起兵造反,四處烽煙起,西突厥疲於奔命,戰爭打得最激烈之處便是碎葉城,聽說碎葉城的國王還是一個漢人。”
“漢人?”
楊元慶眉頭一皺,“他叫什麼名字?”
“具體我也不知,好像姓張。”
楊元慶沉思片刻,心中若有所悟,這時,一名親兵快步走進來,附耳對楊元慶說了幾句,楊元慶眼中露出驚愕之色,不由笑了起來,居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他站起身道:“臨時有事,得回去了,老康,多謝你送給小女的心意。”
“殿下太客氣了,孩子長這麼大了,我什麼都沒有表示,我心裡慚愧,今天只有略表心意。”
康巴斯一直把他們父女三人送上馬車,這纔回頭對侄兒嘆息道:“但願隋軍能介入西域之亂,早一點讓戰爭平息下來。”
……
馬車離開了北市,向王府疾駛而去,馬車裡,兩個女孩背對着父親,各躲在一個角落偷偷看自己的寶石,臉上笑得如桃花般燦爛,楊元慶坐在馬車後面,含笑望着兩個背對着自己的女兒,能讓孩子們快樂,也是做父親的最大欣慰。
“你們兩個,要不要爹爹告訴你們的母親寶石之事。”
“不要!”
楊冰和思華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一起跳起身,連連擺手,“千萬不能說。”
楊元慶呵呵笑了起來,“那就乖乖坐好,別像藏着什麼秘密一樣偷偷摸摸,還居然背對着爹爹。”
兩個小娘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馬車很快抵達了王府側門,停了下來,楊元慶這纔對二人道:“回去吧!爹爹要去晉陽宮有事。”
楊冰和思華跳下馬車,牽手向府內而去,楊元慶一直望着她倆過橋進了府門,這才令道:“速去晉陽宮。”
……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晉陽宮已經下朝,宮內還有一些沒有回家的官員,尤其是戶部和司農寺,上百名官員都在加班加點地忙碌着向各郡分配牛羊。
楊元慶的馬車一直在紫微閣前停下,早已等候在這裡的記室參軍褚遂良迎了上來,“參見殿下!”
楊元慶點點頭問道:“人還在嗎?”
“還在等殿下!”
“直接帶到我的官房裡來。”
楊元慶走進紫微閣,直接向樓上走去,他回到自己官房,脫去外袍,在桌前坐了下來,這時門開了,褚遂良領着一名男子匆匆走了進來,男子年約三十歲,長得身材魁梧,雙目深凹,是一名帶着胡人血統的漢人。
男子上前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碎葉李兆筠拜見楚王殿下!”
“李先生請起!”
楊元慶給旁邊親兵使個眼色,親兵上前將他扶起,楊元慶又笑問道:“聽說碎葉國王姓張,可是叫張仲堅?”
李兆筠點點頭,垂淚道:“正是,我奉國王之命前來向殿下求救。”
說完,他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親兵把信轉給了楊元慶,楊元慶打開信開了一遍,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個碎葉國王正是虯髯客張仲堅,當年離開洛陽後,去西域闖蕩天下,用了十幾年的時間,終於在碎葉建立了自己的國度。
張仲堅在信中懇求大隋能出兵救援碎葉,並願意歸併故國,成爲大隋的一個郡。
張仲堅同時在信中明示楊元慶,現在西突厥面臨極大的統治危機,軍隊四處鎮壓起義,兵力分佈萬里,正好是出兵剿滅西突厥的良機。
“原來李先生是碎葉的驃騎大將軍,失敬了。”李元慶微微笑道。
“兆筠不敢,懇求楚王殿下能看在碎葉國臣民大多爲漢民的份上,出兵解救碎葉危機,城中糧食已經不足,最多還能再支持兩三個月,懇求殿下出兵!”
李兆筠心中焦慮到了極點,他再次跪倒,再也剋制不住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褚遂良連忙將李兆筠扶起,低聲安慰他,使他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楊元慶一直等他平靜了,這才問道:“你說碎葉國之民大多爲漢人,有多少漢人,是怎麼過去的?”
李兆筠嘆息一聲道:“從很多渠道過去,一些是西域的漢人,一些是我們從突厥人手中買下的漢人奴隸,但大多數是前幾年中原大亂時,舉家逃去碎葉,大多是關隴人,從大業七年至今,陸陸續續逃去了三萬餘人,我們提供給他們路費糧食,現在碎葉的漢人大約有四萬人,佔了整個碎葉國人口的兩成左右。”
“那現在有多少突厥軍隊包圍碎葉,西突厥牙帳又有多少軍隊,還有射匱可汗現在在哪裡?”
“回稟殿下,現在包圍碎葉的西突厥軍約有兩萬左右,兵力並不多,主要是我們兵甲不足,只能守城,難以和他們正面交鋒,射匱可汗現在突厥汗庭,具體兵力不知,但不會超過三萬人。”
楊元慶揹着手走了幾步,他也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個機會,西突厥統治各地造反風潮洶涌,西突厥的二十萬大軍分佈在從龜茲到西海的萬里疆域內。
如果蘇定方能聯合以契苾爲首的鐵勒諸國,共擊西突厥,這必將是對西突厥的致命一擊,而且碎葉居然有四萬餘漢人,張仲堅願意歸併大隋,這正是大隋勢力西擴的良機。
其實從一開始,楊元慶知道西突厥沒有進攻伊吾郡的原因後,他便有了進攻西突厥想法,只是他打算在統一天下後再考慮。
但現在碎葉求救,正是隋軍出兵的契機,想到這,楊元慶毅然下定了決心,緩緩道:“我可以出兵救援碎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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