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使者一行人回到了帳中,蓋嬌嬌畢竟是女人,她受不了突厥的白眼,憋了一肚子氣,終於發怒了,“回去吧!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乙支文德陰沉着臉,一言不發,蓋蘇文擺擺手,讓妹妹不要說話,蓋嬌嬌冷冷瞥了乙支文德一眼,也不吭聲了。
“乙支尚書,我們該怎麼辦?”蓋蘇文問道。
乙支文德嘆了口氣,“現在我最擔心的是,突厥出賣我們,把我們交給隋朝,事情就麻煩了。”
“尚書是說,隋朝會進攻我們嗎?”
乙支文德搖搖頭,“難說,畢竟隋朝已經平息吐谷渾,如果我們再有什麼把柄被隋朝抓住,他肯定會拿我們開刀。”
乙支文德看了一眼帳外的突厥守衛,低聲對蓋蘇文道:“令妹說得不錯,我們必須要走,趁明天一早突厥可汗去見隋帝的機會,離開突厥大營,決不能讓突厥人把我們交給隋朝。”
“可是十萬人的突厥軍隊,而且我們人都在外營,我們怎麼逃走?”蓋蘇文憂心忡忡道。
“逃不走就死!”
乙支文德終於有點怒意了,他狠狠瞪了一眼淵氏兄妹,“若你們不願走,那我一個人走,死了就算爲大王盡忠!”
蓋蘇文點點頭,一咬牙道:“好吧!明天一早我們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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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畢可汗咄吉回到大帳內,命人把負責內營防禦的萬夫長阿拉圖叫來,阿拉圖也就是當年在金殿前與楊元慶及蓋蘇文比箭的突厥神箭手,他效忠於始畢可汗,已被升爲萬夫長,深得始畢可汗信賴。
阿拉圖單膝跪下行禮,“阿拉圖參見可汗!”
“明天一早我去見隋帝,你要加強駐地防禦,尤其要盯住高麗使者。不准他們跑了。”
“遵令!”
咄吉笑了笑,“這個高麗護衛軍官聽說他們第一箭手,是不是當年在長安比箭時陰你那個人?”
阿拉圖點了點頭,“我今天已看見他,正是此人。”
“那更要將他們看緊,逃走就是你的恥辱!”
“我不會讓他再次羞辱我!”
阿拉圖行一禮。退下去了,咄吉想着明天要覲見隋帝,他的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男人特有的笑意,他腦海裡出現了一個白裙如雪的漢族女人,曾經被他叫做母親。他渴望征服她,不僅要征服她的身體,還要征服她的心。
咄吉轉身向百步外的另一頂大帳走去。這頂大帳與衆不同,四周包圍了一圈巨大的木柵欄,約一丈五尺高,每一根柵欄的木頭都是碗口粗細,柵欄之間的縫隙盡能伸過一隻手臂。
這是突厥人的監獄,一般是用於囚禁貴族,而普通平民則是關在地窖裡,阿思朵就曾經在這樣的監獄被關了三年。
而這座監獄內被關之人。便是義成公主,按照突厥的風俗,女人只是附屬財產。父親死了,除了親生母親外,父親的其他妻子都要被長子繼承。
無論是匈奴、柔然、還是今天的突厥。都有這個風俗,這其實也是草原人對人口繁衍的重視。
所以當啓民可汗死後,他的長子咄吉便繼承了他所有的女人,除了義成公主,當然,咄吉也一樣可以繼承她,只是她身份特殊,要繼承她,必須得到大隋皇帝的批准,同時也要冊封她爲可敦。
不過對於咄吉,繼承義成公主更有一種個人的**,他早就看上了這個年輕美貌的隋朝公主,而且他知道父親和她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義成公主以身體有病爲理由,從一成婚就不讓父親碰她,父親出於對隋朝的敬重,並沒有勉強她。
但他咄吉不一樣,他要這個女人,不僅要立她爲可敦,他更要得到她的身體,讓她真正成爲自己真正的女人,或許她能爲自己生一個兒子。
咄吉走到柵欄門口,十幾名侍衛躬身向他施禮。
“她怎麼樣了?”咄吉問道。
“回稟可汗,可敦除了水,食物一點都不動。”
咄吉一陣頭疼,義成公主已經絕食三天了,三天前,在前來乞伏泊的路上,義成公主竟要逃走,被及時發現,眼看逃不走,她便以絕食來威脅自己。
“她那個女護衛呢?殺掉沒有?”
咄吉想到了義成公主那個貼身女護衛,他心中便是一陣惱火,要不是那個女護衛再三阻撓,義成公主早就是他的盤中之餐了。
“回稟可汗!那個女護衛很兇悍,已經殺了我們七八個弟兄,而且每次眼看要殺掉她,可敦便舉刀以自盡來威脅,使我們無法下手。”
“廢物!都是死腦筋嗎?”
“可汗,我們也曾在飲食裡下毒,可沒用,她們能驗出來,然後就統統扔出來。”
“一羣沒有的東西!”
咄吉罵了一聲,走進了柵欄,他站在帳外得意笑道:“公主殿下,你就認命吧!明天我會見隋帝,正式向他請求繼承你爲可敦,你沒有選擇餘地。”
“我可以選擇死!”帳內傳來義成公主冷冷的聲音。
“如果你想選擇死,我也攔不住你,不過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於人,你想寬一點,你我年齡相仿,未必不能成佳偶,公主殿下,你應該知道,我很早就對你有心意了。”
“滾!”
咄吉有些惱羞成怒了,“明天晚上你就知道到底是誰滾!”
他丟下一句狠話,轉身便走了。
大帳內,義成公主身體虛弱地靠在木櫃上,臉色蒼白,絕食三天,她有點支持不住了。
在她身後,尉遲綰手執戰刀擔憂地望着公主,她慢慢跪在義成公主面前,低聲道:“殿下,你多少吃一點東西吧!你會支持不住的。”
義成公主淡淡笑道:“尉遲,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希望?我寧可死,也不會跟這個畜生,突厥人可以**。但我不是突厥人。”
“可是聖上或許不會答應,公主殿下或許還有希望。”
“別說傻話了,我那個皇兄一向是寡情寡恩之人,他心中只有他的社稷,絕對不會考慮我的感受,他肯定會答應。”
義成公主僅僅握住尉遲綰的手。凝視着她眼睛道:“明天晚上,他一定會用強暴的手段,尉遲,到時你一刀把我殺了,知道嗎?”
尉遲綰緩緩點頭。“我陪公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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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頂挨着一頂密集的營帳羣中穿行,楊元慶在一名從事的引領下來到裴矩的營帳前,只等了片刻。裴矩便從營帳內快步走出,人未出,聲先到,他大笑着走出,“元慶,別來無恙乎?”
雖然年初楊元慶回京述職幾天,但當時沒有遇到裴矩,這一晃就是近兩年未見了。裴矩鬚髮又比從前白了不少,但精神卻很好,而且臉色紅潤。步履矯健。
楊元慶連忙躬身施一禮,也笑道:“兩年不見,嶽祖父身體更加硬朗了。”
裴矩笑着擺擺手。“別看表面,其實是比從前差了,我心裡有數,人總歸是越活越老,哪裡會真有越活越年輕的道理?”
裴矩將楊元慶請進大帳,兩人分賓主落座,裴矩的書童給他們上了茶,裴矩微微笑道:“其實你一來我便聽說了,聖上這次召見你很急啊!大臣們都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元慶卻沒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慢慢喝了一口茶,儘管裴矩不提自己,但他也能體會到裴矩急切的心情。
這兩年楊元慶最大的變化,就是他已經學會了官場的靜頓,所謂靜頓就是一種不急不躁,三思而後語,在思考的同時,也會同時捕捉對方的細微變化。
裴矩見楊元慶居然學會了賣關子,不由暗讚一聲,索性笑着直說:“怎麼,連我也要保密嗎?”
楊元慶搖搖頭,“不是我要對嶽祖父保密,而是事關重大,聖上不准我告訴任何人,我不知該怎麼開口?”
“那你就說結果,原因讓我自己來猜測。”
楊元慶沉吟一下便道:“結果很簡單,聖上要對高麗用兵了!”
裴矩一愣,對高麗用兵,這並不是什麼機密大事,爲何聖上要做得如此神秘,急不可耐地把楊元慶招來,他遲疑一下問:“莫非聖上是想讓你帶兵去攻打高麗?”
楊元慶搖了搖頭,“聖上沒有讓我帶兵,他是要封我爲突厥使,讓我替他穩住突厥,這一次對高麗作戰,恐怕是舉傾國之兵。”
“舉傾國之兵!”
裴矩大吃一驚,“對付強大的吐谷渾都沒有用傾國之兵,一個小小的東夷高麗,這.....有必要嗎?”
楊元慶暗暗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確實不能說,就算對裴矩也不能說,楊廣徵高麗的真正原因,除了他以外,確實不能再告訴任何人。
有的時候楊元慶也覺得奇怪,歷史楊廣三徵高麗,直接導致的隋王朝的滅亡,一徵高麗,山東已經有人造反,或許這時可以說,是楊廣沒有把這些小人物造反放在心上。
可二徵高麗,楊玄感造反,跟着他造反的重臣高官不計其數,甚至皇族也參與了,整個統治階層的基礎開始動搖,全國造反之火越演越烈,突厥數十萬大軍屯於邊境,虎視眈眈,隋朝眼看覆滅在即。
可就在這種內憂外患的嚴重局勢下,楊廣居然還要三徵高麗,爲一個根本談不上隋王朝核心利益的東北小國,不惜毀掉自己父親創建的帝國,他是愚蠢嗎?
以楊廣的雄才大略,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而且隋軍在徵高麗之前百戰百勝,幾乎將突厥打得滅亡,可徵高麗,死傷了上百萬軍隊,最後卻連一個小國的皮毛都未傷到,是楊廣不懂軍事嗎?平南之戰是他指揮,開皇二十年的突厥之戰都是他指揮,他怎麼可能不懂軍事。
說得底,他就是在用高麗之戰進行一次豪賭,用大隋帝國做賭注,將大隋最大的威脅,關隴貴族徹底剷除。
但最後他還是輸了,關隴貴族之一的李淵,在關隴勢力的支持下,贏得了這次驚天豪賭。
這是歷史,而今天,他楊元慶走進了歷史,歷史大船又該何去何從?
楊元慶沉思良久,對裴矩道:“這次高麗之戰,嶽祖父要想個辦法,離它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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