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一席話令周圍人勃然大怒,離他的最近的賈雄大吼一聲,拔刀向他砍來,刀只到一半便停住了,王伯當的弓箭已拉開,銳利的長箭冷冷對準了他的額頭。
“不得無禮!”
翟讓一聲厲喝,周圍人紛紛退下,賈雄狠狠盯一眼王伯當,哼了一聲,將刀收回鞘,退了下去,王伯當也將弓箭收了回去,李密卻談笑自若,賈雄的刀要砍到他脖子時,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令翟讓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靜。
翟讓注視着李密的眼睛道:“楊大將軍的條件未免苛刻,我放人再談,那我還有什麼本錢?”
“翟壯士以爲現在就有本錢嗎?”李密的語氣裡充滿了不屑。
翟讓一怔,緩緩道:“宇文皛和二百侍衛可都在我手中。”
李密仰頭呵呵笑了起來,“宇文皛算什麼,翟壯士可知齊王之事否?”
翟讓默默低下頭,良久,他嘆了口氣,“好吧!我這就放人。”
李密起身告辭:“既然如此,我們就靜候翟壯士的決定,我再次提醒,只有一個時辰。”
李密轉身便走,翟讓沒有下令,周圍沒有人敢阻攔他,一直眼睜睜望着他離開大寨遠去。
翟讓嘆息一聲,對徐世勣道:“把宇文皛和其他兩百侍衛都放了。”
徐世勣答應一聲,轉身便走,賈雄急道:“將軍,若把這些人質放了,我們將無以爲憑!”
翟讓苦笑一下,“賈軍師,那個李密說得對,對於楊元慶,這些人質沒有任何意義,他連齊王都敢碰,還在乎一個小小的紈絝侍衛,他只給一個時辰,我們沒有時間轉移。”
翟讓又看了一眼單雄信,對衆人道:“大家都下去吧!單都尉留下。”
衆人紛紛退下了,大帳內只剩下單雄信一人,翟讓笑了笑道:“楊元慶說的舊人,應該就是你吧!”
單雄信見翟讓已經看出,只得承認,“仁壽四年,我進京參加武舉,由此認識了他,那時他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大利城鎮將,一晃七年過去,他現在成了左驍衛大將軍,他對我有恩,我卻一直未能報答。”
翟讓沉吟一下道:“你如果想投靠他,我不攔你。”
單雄信搖了搖頭,單膝跪下,“我大哥就是被官兵所殺,我怎麼可能再投靠官兵?就算他對我有恩,我也不會,請將軍不要疑我。”
“好吧!你替我去一趟隋營,和楊元慶談談條件。”
“卑職遵命!”
這時,徐世勣走進大帳稟報,“將軍,人已經放走!”
單雄信笑道:“將軍,不如讓徐都尉和我去吧!”
翟讓看了單雄信一眼,點了點頭,“可以!”
單雄信拍了拍徐世勣的肩膀笑道:“跟我去一趟隋營,認識一下楊元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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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騎馬離開了瓦崗寨,在一座土崗上他勒住戰馬,回頭遠眺瓦崗寨,眼中充滿讚許之色,旁邊王伯當也笑道:“大哥,這瓦崗寨雖然簡陋,裡面還是有幾個人物。”
“不錯,小小瓦崗寨藏龍臥虎,那個姓徐的年輕人我很喜歡,還有他們首領翟讓,審時度勢,極有眼光,如果天下大亂,此處必成風雲聚會之地,可惜啊!”
“大哥可惜什麼?”
李密長嘆一聲,“隋失其鹿,得天下者可會是草莽乎?”
王伯當了解李密心思,便笑道:“大哥取而代之,瓦崗就不再是草莽。“
李密仰頭哈哈一笑,他猛抽一鞭戰馬,策馬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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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軍大營便紮在衛水對岸,已在河上搭建了一座臨時橋樑,四周空曠,方圓數十里荒無人煙。
大帳內,楊元慶獨自坐在地圖前沉思着,他眼前的地圖並不是東郡,而是幽州地圖,楊廣雖然封他爲幽州總管,但此時的幽州並不容易掌控,大軍匯聚,楊廣親征高麗,可以說,幽州實際上是在楊廣的掌控之下,還有元弘嗣經營幽州多年,幽州主要將領幾乎都是他的心腹,若元氏造反,幽州必首當其衝。
還有他父親楊玄感,若真被罷官免職,這隻會堅定他造反的決心,楊元慶站起身揹着手在大帳內慢慢踱步,明年楊廣將首徵高麗,一旦失敗,各種矛盾都將會同時爆發,楊玄感很可能會趁勢而起,如果那時楊廣正好在涿郡,那自己就危險了。
‘索性讓他徹底消失!’
這個念頭在楊元慶腦海裡一閃而過,但隨即又被他否定了,這種事情不可輕易而爲,一旦敗露,他必被天下人唾棄,而且楊玄感造反未必是壞事,關鍵是要向有利於自己的一面引導。
這時,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親兵稟報:“大將軍,李先生回來了!”
“請進!”
片刻,李密快步走進大帳,拱手對楊元慶施禮笑道:“幸不如命!”
“他們答應放人了?”
李密點點頭,“應該已經放了,只是宇文皛他們無馬,步行要慢很多。”
楊元慶立刻抽出一支令箭,交給一名親兵,“你率五百騎兵,去把宇文皛等人接回來!”
親兵領令去了,楊元慶對李密笑道:“這次李先生深入敵寨,辛苦了。”
“小事一樁,大將軍不用放在心上。”
其實李密更關心的是楊元慶對楊玄感的支持,如果玄感起事,楊元慶能在幽州呼應,那麼進可以取洛陽,退可以守幽州,以幽州之利玄感足以抗衡朝廷。
李密昨晚已經試探着和楊元慶談過一次,至少他已經知道,楊元慶很瞭解他父親的意圖,卻不肯表態,讓他琢磨不透楊元慶的心思。
李密見帳內無人,便低聲道:“大將軍,我昨晚所說的事,大將軍可有了想法?”
李密始終希望能得到楊元慶一個明確的答覆,楊元慶知道他是想勸自己擁戴父親起事,便笑了笑反問:“我昨天拜託先生之事,先生可先答覆我?”
李密拱手道:“大將軍請放心,我必會勸服你父親審時度勢,隱忍等待,勿做林秀之木。”
李密說完,他滿懷期待地望着楊元慶,等待他的答覆,他希望楊元慶的答覆是,‘上陣父子兵,父親造反,兒子豈能置身事外’。
不料楊元慶卻搖了搖頭,“可能要讓先生失望了。”
李密儼如一腳踏空,墜入寒窟,心都凝凍起來,楊元慶居然拒絕了,他還不是不甘心,又勸道:“骨肉親倫,不管大將軍再做什麼姿態,都會被皇帝所忌,大將軍又怎能置身事外?不如應允,我們共圖大事。”
楊元慶卻不肯再回答他了,笑了笑,轉開了話題,“我身邊就缺先生這樣的高明之士,先生可願意留下輔佐元慶?”
楊元慶注視着他,臉上已沒有一點笑意,李密心中暗歎一口氣,他勸楊元慶助父,楊元慶卻勸他留下,這叫他怎麼回答?李密低頭沉思良久,便婉拒了楊元慶:“我已許玄感,又豈能背之,如果大將軍肯助父,那我自然會輔佐大將軍,若大將軍不肯助父,那我也只能抱歉。”
“是麼?那真是遺憾了。”
楊元慶銳利的眼光使李密覺得對方已經看透自己的心思,他心中一陣發慌,無法再呆下去,李密拱拱手,“大將軍,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告辭了。”
“多謝先生今天助我,先生一路保重!”
楊元慶也不留他,注視着他上馬向營外而去,楊元慶不由冷笑一聲,李密的過分熱心,讓他感覺到李密有些居心叵測。
這時,帳外響起一陣奔跑聲,楊元慶立刻將思緒收回,只聽副將宋老生在帳外對親兵激動道:“快去稟報大將軍,宇文皛他們回來了。”
楊元慶走出大帳笑道:“那就煩請宋副將好好安置他們,此人我就不用見了。”
大營門口,宇文皛和二百侍衛被騎兵們帶了回來,二百侍衛被囚禁了一個月,個個狼狽不堪,他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大營,不少人都失聲痛哭起來。
宇文皛也滿臉羞愧,他不知自己回去後該怎麼向聖上交代,宋老生理解他心情,便笑着安撫他道:“宇文將軍先好好休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楊將軍呢?我要親自去謝他。”
“大將軍正在商議對付瓦崗寨之事,暫時無暇見將軍,將軍先回去休息吧!”
宇文皛聽楊元慶不肯見他,他心中無奈,只得悻悻地跟着士兵去了。
此時,李密已經走出一里之外,他又回頭看了看隋營,輕輕嘆了口氣。
王伯當勸他道:“大哥,其實做楊元慶要幕僚更好一點,他畢竟是幽州總管,更有前途,大哥爲何要拒絕呢?”
李密看了王伯當一眼,冷笑一聲道:“楊元慶是真正梟雄,我如果助他,豈有我的機會?”
王伯當愕然,“那大哥爲何還要勸楊元慶助父?”
李密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有些話他不會告訴王伯當,在他心中,楊玄感不過一豚犬耳,楊元慶庶出之子,玄感豈能容他爲嗣,父子反目,兄弟相爭,他們必殺元慶,以楊玄感之愚蠢,元慶根基,楊氏家業,遲早歸他李密所有。
李密又想起楊元慶始終不肯答應助父,令他心中無限遺憾,只得催馬向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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