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線戰場部署着隋軍右翼,主將是裴行儼,副將謝映登,他們率領一萬五千隋軍騎兵對陣薛延陀的四萬軍隊。?..
薛延陀自從大業初年慘敗在大利城後,便銷聲匿跡了。
但他們只是沉默,而並沒有消亡,相反,他們在突厥人的庇護下又逐漸恢復了元氣,十幾年的繁衍生息和不斷兼併,他們已有部族二十萬人,兵力十萬,成爲了鐵勒諸部中最強大的一支。
突厥人扶植薛延陀只是利用他們來對付一直不太安分的回紇人,刻意把回紇人的牧場分給薛延陀一半,製造他們之間的矛盾,突厥人離間之計很成功,薛延陀和回紇之間確實成了死敵。
但薛延陀最仇恨的並不是回紇,而是隋朝,準確說是楊元慶率領的豐州軍,十幾前的仇恨他們從來沒有忘記,這一次南下,薛延陀就是爲了復仇雪恥而來。
薛延陀的四萬大軍不斷向右翼隋軍發動瘋狂的進攻,雙方死傷慘重,可汗夷男的小兒子陣亡,八名萬夫長也陣亡了四人,死傷已超過兩萬。
對草原軍隊來說,傷亡過半,一般都無法再堅持下去,但夷男卻很清楚,如此他此時敗了,他就無法獲得中原豐厚的戰利品,薛延陀也無法雪洗大利城之恥。
“給我堅持住,戰勝隋軍,每人賞羊百頭!”夷男用重利犒賞鼓舞着他的軍隊。
此時的隋軍也同樣傷亡巨大,副將謝映登身中三箭。被親兵救下,而主將裴行儼也負傷累累,流血極多,他也快堅持不住了。
“老裴,你撤下去,這裡交給我!”程咬金急得雙眼通紅,大聲叫喊。
裴行儼咬着牙。讓一名親兵給他拔掉右臂上的箭,他搖了搖頭,“你沒有獨立指揮軍隊的經驗。交給你,我不放心!”
程咬金氣結,居然這麼瞧不起他。他不由恨恨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這個,我告訴你,我會戰死到最後一人,你信不信?”
他又轉身對十幾名將領大喊:“你們說,相信我!”
十幾名將領都低下頭,誰也不吭聲,這時裴行儼只覺一陣頭暈,渾身已沒有一絲力氣,他真快堅持不住了。只得低沉聲音道:“等殿下的命令吧!”
話音剛落,楊元慶的親兵飛奔而至,高舉令箭大喊:“楚王殿下有令,由程咬金將軍接管右翼指揮,務必堅持到援軍到來!”
程咬金大喜。他上前接過令箭,又轉身盯着裴行儼,眼睛冒出光來,裴行儼無奈,只得對身邊的十幾名將領令道:“服從程將軍指揮,違令者斬!”
衆將一起躬身施禮。“遵令!”
這一刻,程咬金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對衆人道:“我程咬金雖然戰功不著,名聲不佳,但殿下依然用我爲主將,這種信任讓我無話可說,唯有一死來報楚王殿下的知遇之恩。”
他大斧一揮,“大家跟我來,讓狗日的薛延陀人嚐嚐我老程板斧的滋味!”
。。。。。。。
此時天空雪花越來越大,遠處的視線開始迷糊起來,在薛延陀大軍的背後,李靖率領一萬五千軍隊已經趕到了。
李靖打手簾遮住了飄落而下的雪花,注視着一里外的薛延陀軍後隊,他知道整個大戰的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李靖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向身後望去,在他身後整齊地排列着五千重甲騎兵,他們像五千尊塑像,靜靜地矗立在飛舞的雪花之中,身上已鋪滿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大將薛萬徹在隊伍的最前面,他手執馬槊,注視着李靖,眼睛裡充滿了對大戰的渴望,李靖明白他眼中所蘊含的期待,緩緩點了點頭,“出發吧!”
薛萬徹馬槊高高舉起,這就是出征的命令,五千重甲騎兵開始出發了,他們百人一排,緩慢地向前奔跑,隊列整齊,馬蹄發出整齊而有節奏噠噠聲。
在重甲騎兵的身後,左右各分佈着五千輕騎兵,他們也整隊就緒,等待着進攻的命令。
重甲騎兵不可能遠離敵軍發動,他們的戰馬無法支撐太遠的距離,在一里外發動,這便能產生最佳的衝擊效果。
但這樣一來,重甲騎兵的襲擊就很容易被敵軍發現,事實上,薛延陀巡哨已經發現了後面出現的隋軍。
這個消息令可汗夷男大吃一驚,他一面派人緊急去向頡利可汗求援,同時將最後的五千軍隊佈防在後營,用密集的弓箭迎擊即將到來的攻擊。
薛延陀的弓箭並不是從突厥人處得來,突厥人不會把優良的武器佩給他們,薛延陀用大量的牲畜從高麗人那裡換來三萬副弓箭,都是隋朝軍器監打造的上好騎弓。
遠處,黑壓壓的隋軍重甲騎兵越來越近,很多薛延陀士兵的眼中都露出了驚恐之色,不等隋軍騎兵進入射程,便開始盲目地放箭。
重甲騎兵已經殺到三百步外,薛萬徹手執巨盾,將馬槊再次高高舉起,五千重甲騎兵陡然加速。
他們頂着密集的箭雨列隊向敵軍衝來,速度越來越快,馬蹄聲似奔雷,氣勢儼如驚濤駭浪,沖毀一切、披靡一切,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暴烈向密集防禦的五千薛延陀騎兵猛衝而來。
薛延陀騎兵驚恐萬分,他們已經鏖戰兩個多時辰,都已筋疲力盡,鬥志大大減弱,迅烈如狂濤般的重甲騎兵令他膽寒股慄,紛紛調頭而逃,混亂成一團。
可汗夷男臉色大變,竟然是重甲騎兵,他在開皇二十年,隋軍北伐時見識過這種重甲騎兵的強大沖擊力。
但他知道此時不能後退,夷男拔出刀大喊:“給我頂上去!”
五千薛延陀軍隊有的執矛上前。有的拼命後撤,他們在戰和逃之間猶豫,更加混亂,前排的騎兵恐懼得大喊大叫。
烈馬奔騰,殺氣沖天,五千重甲騎兵距離敵軍只剩下數十步,薛延陀軍隊在最後一刻終於崩潰了。他們調轉馬頭,向曠野裡拼命奔逃。
這時,突厥一萬援軍也趕到了。他們頂在了薛延陀軍隊之前,但突厥軍也同樣被重甲鐵騎撼天動地般的氣勢所懾,心中皆驚恐之極。前排士兵無處逃命,也無法後退,被後面的士兵推擁着,他們只得舉起長矛,閉上眼睛,絕望地慘叫起來。
“轟!”
五千重甲騎兵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力量衝進了敵羣,第一排的突厥騎兵被撞得粉身碎骨,數十具屍體和戰馬橫飛出去,無數人被戰馬踐踏在鐵蹄之下,連慘叫的聲音都喊不出。一羣羣人就彷彿麥子似的被割倒,屍體血肉模糊,血漿遍地。
重甲騎兵巨大沖擊力瞬間衝破了突厥援軍的陣型,此時,薛延陀可汗夷男就在突厥軍陣之後。
他眼睜睜地看着密集的突厥軍人牆如摔碎的瓷器般。破裂成了千萬片,屍骨橫飛,碎肉四濺,一支被鮮血染得通紅的鐵甲騎兵出現在他眼前,戰馬儼如怪獸,鼻子噴着粗濃的白煙。雙眼通紅地向他衝來。
“啊!”
夷男恐懼得失聲狂叫,他身邊的百名侍衛已經無法營救,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可汗被隋軍鐵騎捲入蹄下,踐踏成肉泥。
重甲騎兵的馬槊刺殺飛挑,他們勢如破竹,所向披靡,殺開了一條血路。
在他們身後,李靖率領一萬隋軍騎兵沿着他們劈開的血路殺進了薛延陀的陣地,薛延陀軍隊率先崩潰了,騎兵在大雪中四散奔逃,哭喊連天。
雪越下越大,由細細的雪片變成了一團團雪球,天地間變得灰濛濛一片。
在西線戰場上,回紇大酋長裴薩眯着眼打量着天空的大雪,這時,吐迷度飛奔而至,焦急地大喊:“酋長,隋朝援軍來了,薛延陀已經潰敗了,酋長,我們快撤吧!”
裴薩又看了一眼突厥大營,這時,他心中天平終於從隋朝的厚利轉到了回紇的自由。
他冷冷一笑,“突厥時代結束了,草原的戰國時代來臨。”
他一揮手,“我們撤!”
西線回紇軍迅速撤離了戰場,但羅士信卻不饒,他率軍在後面追殺,這時,一名軍官飛奔而至,大聲呼喊:“羅將軍!羅將軍!”
羅士信勒住戰馬,回頭問:“什麼事?”
軍官奔上,舉起一支令箭,高聲道:“殿下有令,不要追擊回紇,集中兵力進攻突厥側面。”
羅士信頓時醒悟,回頭厲聲喝道:“全軍聽令,進攻突厥!”
此時東線的程咬金也同樣接到了命令,放棄追殺潰敗的薛延陀,和李靖聯手向突厥西側發動進攻。
李靖的援軍在最關鍵之時扭轉了戰局,隨着薛延陀的潰敗和回紇軍的撤離,突厥軍軍心開始崩潰,漫天的大雪使他們陷入了絕望之中。
“可汗,快撤!”
一名突厥萬夫長帶着三千餘人狂奔而至,焦急地催促頡利可汗北撤,在數百侍衛包圍中,頡利可汗跪在地上,他的頭深深埋進土壤裡,低聲地哭泣着。
這一刻,絕望、憤怒、不甘,各種情緒扭曲了他的心,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就像一個把身家性命壓上賭檯的人,在最後一刻,他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他忽然仰起頭,淚水已流滿他的臉龐,他將雙手高高舉起,對着天空漫天飛雪悲喊:“長生天啊!您憐憫突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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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隋軍反攻的大鼓開始轟隆隆敲響,鼓聲震天動地,隋軍士兵士氣高漲,發動了最後的反攻,突厥軍開始全線潰敗了。
隋軍在後面掩殺,殺得突厥敗軍死傷慘重,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染紅了草原。
雪越下越大,寒風呼嘯,席捲着大雪,鋪天蓋地撲向大地,天地間變得灰茫茫一片,乾旱了近半年的北方終於迎來了第一次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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