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郡。
雪堆之上,空懸着一尊大鼎。
隨着法力的不斷加持,大鼎微微的震動搖晃,並持續閃爍着符文光芒。隨之散發出的莫測威勢,捲起陣陣的旋風,而寒冷的旋風又扯起雪霧,不斷的橫掃四方。
而瀰漫的雪霧之中,依然守着三位神族的長老。不過,各自已呈現出疲倦的神態。
如此也是無奈,接連數日過去,大鼎內的賊人,仍在負隅頑抗。
“咳咳……”
垓復子咳嗽兩聲,嘴角溢出血跡。他被震元珠轟炸,傷勢慘重,又接連消耗修爲,早已是不堪支撐。而隨着他的法力變化,不遠處的兩位夥伴有所察覺,也跟着收起法力,尚在震動搖晃的大鼎倏然墜落。
“砰——”
旋風霧氣消散,積雪迸濺。懸空的玄鳳寶鼎,再次陷入雪堆裡。
“兩位……”
垓復子急道。
“哼!”
玉介子哼了一聲,摸出幾塊五色石,他一邊吸納元氣補充法力,一邊埋怨道:“這般下去,何時能夠殺了公孫無咎?”
普重子也是疲憊不堪,附和道:“賊人未死,你我卻要耗盡修爲!”
“尚不至於!”
垓復子連忙擺手,分說道:“若非寶鼎之靈受損,公孫無咎早已煉化成灰,如今不過是負隅頑抗,終究難逃一死,且罷……”他喘着粗氣,又道:“還請兩位長老歇息片刻,務必助我除掉賊人。如若不然,夜長夢多啊!”
玉介子與普重子點了點頭。
便如所說,他二人也是傷勢在身,倘若再生變故,着實難以應對。何況那個公孫無咎並非尋常之輩,他不僅是神族的仇人,也是玉神殿的心腹大患,唯有將他殺了,方能對於各方有所交代。
而垓復子安撫了兩位長老之後,心下稍緩,翻手拿出一瓶丹藥,卻又禁不住的擡眼一瞥。
始終忙着對付賊人,無暇他顧。卻不知從何時起,那已明亮的天穹,再次變得黑暗起來,並且烏雲翻涌、氣機凌亂。
天象,又變了?
而一年多來,天象總是變化不停。
那場末日之劫,或許愈來愈近了。
垓復子沒作多想,吞了丹藥。而他吐納行功之餘,依舊是恨恨盯着雪堆裡的寶鼎……
玄鳳鼎內。
無咎懸空的身子,緩緩落地。
元氣漩渦,猶在旋轉,卻已漸漸減弱,不復之前的瘋狂洶涌。
而鼎壁的烈焰,也變得若有若無,強大的攻勢,似乎已消失不見。唯獨森然的殺機籠罩四周,使人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無咎卻瞪着雙眼。
攻勢停了?
垓復子,罷手了?
而隨着銅鼎攻勢的退卻,溝通天地的氣機也隨之斷絕。便如失去源泉,他的月影古陣亦失去吞噬而威力不再。
而沒有月影古陣,如何摧毀禁制、打破束縛,逃出此地?
垓復子,動手啊!
切莫心慈手軟,快快動手殺了本先生!
哦,他應該捱了震元珠的轟炸,故而傷勢在身、法力不支。倒也無妨,與玉介子、普重子聯手。而那兩個長老,似乎也傷勢不輕……
無咎的臉色變幻。
他與三大長老,拼得兩敗俱傷,便是怕對方聯手反攻,使他難以逃脫困境。結果他還是未能躲過垓復子的偷襲,最終身陷囹圄。本想着必死無疑,卻又發現轉機。誰想玄風寶鼎過於堅固,讓他又一次陷入絕望之中。而隨着殺陣開啓,月影古陣顯威。正當他修爲提升、信心百倍之時,滿腔的期待竟然再次落空。
不出所料,片刻之後,仙元之氣愈發的稀薄,曾經的旋渦也漸趨消散……
“嘿!”
無咎咧嘴一笑,神情苦澀。
折騰一場,成了空。
這不是捉弄人嗎。
而他左右張望,又微微一怔。
身旁坐着兩人,同樣身着長衫,同樣的頭頂玉冠,便如他的鏡像陪伴兩邊,卻一個膚色黝黑、陰森詭異;一個面帶殺氣、威勢邪狂。
“咦,分身回來了……”
無咎詫異之際,兩人消失。
下一刻,他肩頭多了兩個腦袋與四隻手臂。緊接着幻象又不見了,而他眉心卻縈繞着一團黑白光芒,仿若聖獸之魂凝結,又如陰陽旋轉而乾坤自成。他忍不住伸出手來,尚未觸及眉心,黑白光芒倏然入體,轉瞬迴歸氣海,兀自旋轉不停。
而回歸氣海的光芒,竟彷如實質,好像是人仙金丹,卻又黑白分明,並散發着莫名的威勢。
那應該是天仙的威勢,緣何多了一絲陌生的悸動?
光芒四周,劍虹環繞。魔劍尚未收回,而六實兩虛的七道劍虹與一道劍氣,清晰分明……
無咎尚自查看修爲,又前後張望。
幾丈之外,趴着四個大塊頭,皆有六七丈、或十餘丈的身軀,竟不再是虛幻的模樣,而是好像重塑了肉身,顯得更爲猙獰兇狠。
咦,這四頭怪物,究竟吞噬了什麼呢,怎會變得如此嚇人?
嗯,正是因爲身陷牢籠,月隱古陣吞噬的法力之中,不僅有濃郁的仙元之氣,而且夾雜着妖氣、陰氣與不知名的氣機。於是他召出四頭兇獸,施展道祖法相,只想着避免不測,而結果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如今的四大凶獸,是鬼魂,還是妖怪?
不知道。
他無咎的修爲,又是什麼境界?
也說不清楚。
此番並非閉關修煉,純屬掙扎保命。對於修爲的提升,與境界的變化,他根本來不及參悟,有所糊塗也是在所難免。
不過,第九把神劍應該到了大成之境,且待機緣,便着手鑄造。九劍齊聚,指日可待!
無咎胡思亂想着,暫且忘卻了眼前的困境,他伸手抓起魔劍揮動,四大凶獸瞬間消失無蹤。
大塊頭嚇人,卻也順從聽話。
而靈兒如何了?
聽說她已修至地仙圓滿,有了渡劫的徵兆?
渡什麼劫啊,添亂!
只要能夠逃脫此劫,本先生不求她成爲飛仙,當個小女人,繡個花兒、操持家務,足矣!
又能否逃脫此劫呢?
無咎舉起魔劍,便要查看冰靈兒的狀況。
“靈兒……”
他呼喚聲尚未出口,臉色一變。
百丈方圓的所在,突然微微震動。緊接着四周的鼎壁冒出陣陣的烈焰,森然的殺機隨之洶涌而來。
銅鼎的殺陣,再次開啓。
與之對抗的月影古陣,早已潰散。他卻耗盡了所有的五色石,再也休想佈設陣法而以圖僥倖。
無咎跳起身來,急聲道:“靈兒,我要五色石……”
喊聲未落,他揮動魔劍。
一道黑色的閃電橫掃而去,卻瞬息消失無形。
芥子乾坤,天地斷絕,虛空禁制,逃生無門。
滾滾烈焰,愈來愈近。奪命殺機,迫在眉睫。
神識之中,有了迴應——
“所需幾何?”
“少了沒用,多多益善……”
“僅有上萬……”
“拿來啊……”
無咎急聲大喊,面前突然多了一堆晶石。他看也不看,雙袖揮舞。
上萬塊五色石瞬間炸碎,月影古陣霍然而成,濃郁的仙元之氣頓作旋轉,逼近的烈焰霎時被吞噬其中。緊接着消失的白色旋渦籠罩四方,瘋狂的氣機浩蕩而來。
而無咎並未趁機吸納元氣,反倒是原地徘徊。
數十萬塊的五色石,尚未擊破陣法禁制。僅憑上萬塊的五色石,又如何摧毀這銅牆鐵壁般的牢籠。而當月影古陣的威力耗盡之時,他與靈兒只能葬身於此……
無咎徘徊片刻,猛然站定,擡手抓出撼天神弓,咬牙切齒道:“箭射日月,開——”
他站在旋渦之中,高舉大弓,慢慢拉動弓弦,烈焰炸響閃現。隨着他舌綻春雷般的一聲“開”,一道烈焰箭矢怒射而去。
卻見光芒爆閃的瞬間,已消失無蹤。便好像虛無吞沒了殺機,使得神弓箭矢落空……
無咎擡頭仰望,神情苦澀。
月影古陣顯威之際,乃是銅鼎防禦最爲薄弱之時,倘若撼天神弓難以奏效,他再也無能爲力。
“砰——”
便於此時,頭頂的虛無深處,隱隱傳來一聲悶響,並隨之光芒閃爍。
無咎的兩眼一亮,不作遲疑,遂即弓弦炸響,烈焰箭矢咆哮而去。而他箭射的方向,依然還是頭頂的那片虛無。卻是一箭接着一箭,一道閃電連着一道閃電……
而虛無深處的悶響聲,竟漸漸加劇,閃爍的光芒,愈發的耀眼。四周的元氣漩渦,亦隨之震盪着、翻涌着盤旋而上。
轉瞬之間,又一聲悶響傳來。
“喀——”
整個銅鼎爲之震動,虛無竟然從中綻開一線縫隙,而尚在旋轉的元氣急轉直上,月影古陣的威力陡然倍增……
無咎卻高舉大弓,擡頭仰望,微微喘息,兩眼迷茫。
一口氣連射了二十四道神箭,擱在以往,他早已支撐不住,可見他今日的拼命。所幸藉助陣法之力,再加上他修爲的提升,暫且倒也無妨,卻讓他氣喘吁吁。
那頭頂的虛無所在,分明就是玄鳳鼎的鼎壁,似乎已被射崩了豁口,卻僅有一線窄窄的縫隙。而整個銅鼎與殺陣,依然強大如故……
無咎只覺得心生無力。
他經歷了無數次的生死劫,總是能夠化險爲夷。而此時此地,他用盡了招數,也拼盡了全力,依然困在原地。便彷彿光明在即,偏偏又難以觸及!
正當他彷徨迷茫之際,神識中傳來急切的呼喚聲——
“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