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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芒閃爍。
一位老者,現出身形。
其腰背佝僂,白鬚飄飛,滿是皺紋的臉上,透着戒備與疑惑的神色。
正是萬聖子。
此時,他頭頂着天穹,四方空曠無邊,卻並未見到殿宇樓閣,而腳下……
他尚未看清遠處的情形,慌忙拋出一把五色石。而晶石炸碎、光芒閃爍的瞬間,他已直直往下墜去。
“撲通——”
水花四濺。
他奮力掙扎。
而神通無用,身子沉重。整個人便如石頭,直奔水底沉去。
萬聖子暗暗叫苦,所幸護體法力無礙。不多時的工夫,兩腳觸底,卻什麼也看不見,唯有濃重的霧氣與徹骨的寒意籠罩而來。
並非什麼霧氣,而是海底的泥沙,將人重重裹住,似乎還有莫名的氣機,在吞噬着護體法力。
玉神海兇險,海底更爲可怕。
萬聖子奮力掙扎,身子稍稍浮起,他趁機划動四肢,而剛剛掙脫泥沙的束縛,便又再次往下沉去。他不敢停歇,只管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着掙扎往前……
不知過去多久,腦袋撞上硬物?緊接着落腳實在,且去向漸趨漸高。
又過了片刻,“嘩啦”水響。
只見黑沉沉的海面上,有人連蹦帶跳,濺起一串串水花,便如當年的白猿在萬聖島嬉水,卻又分明是萬祖師逃脫深淵而劫後餘生。
“砰、砰——”
萬聖子躍上岸邊,繼續往前,直至十餘丈遠處,他這纔回頭張望。
夜色已然降臨。
天地渾然一體。
沒有日月星光,也不見人影,唯有無邊的死寂籠罩四方。
“呼——”
萬聖子緩了口氣,抖落身上的水跡,然後“撲通”坐在地上,神色中透着慶幸與無奈。
慶幸的是,落水處距岸邊不遠,有驚無險。
無奈的是,憑藉搬運神通,飛越不了玉神海,也找不到那神秘的玉神殿。
也就是說,他老萬的嘗試,以失敗而告終。
既然沒有捷徑可走,只能就此作罷。
而無論玉虛子是否現身,留在玉軒閣只能等着倒黴。嗯,且帶着幾位弟子遠遠躲開那片是非之地。
萬聖子打定主意,又神色遲疑。
墜入海中之後,忘了方向。若是返回玉軒閣,是循着岸邊往左、還是右行……
……
晨色中。
玉軒閣的內外,聚集着成羣的人影。
樸採子、沐天元等原界高人與各家的弟子,已相繼返回玉軒閣。接連十日的追殺,使人疲憊不堪,而殺戮的快意,又令人興奮莫名。
“鬼赤巫老與萬祖師呢?”
“尚未返回。”
“呵呵,此番大勝,鬼族居功至偉!”
“所言甚是,鬼族的數萬煉屍,飄忽不定,悍不畏死,令神族爲之喪膽!”
“而萬祖師於五日前,獨自外出,至今未歸……”
“哦,他弟子留在此處,料也無妨。豐家主何在,且與他稟報一二……”
樸採子與沐天元返回玉軒閣之後,忙着查看防禦,安撫弟子,又結伴飛向海邊。
“齊桓,豐家主是否無恙?”
齊桓與齊香子,坐在海邊的草地上。齊家的族人,僅剩下他兩位,各自神色落寞,顯得頗爲孤單。
聽到呼喚聲,兩人站起身來。
齊桓躬身施禮,伸手示意——
“豐家主尚在歇息,不便打擾。故而,晚輩在此守候。”
數十丈外,有位老者,兀自面向大海而坐。從他的背影看去,正是豐家主、豐亨子。
樸採子與沐天元點了點頭,擡腳走了過去。
“豐兄,我原界大仇得報……”
“此番追殺十日,斬獲無算……”
“兩、三百萬神族子弟,成了亡魂……”
“也讓神族知曉,我原界不可輕侮,呵呵……”
兩位家主與好友敘說着戰況,分享獲勝的喜悅之情。
豐亨子依然坐在原地,像一塊枯石,沒有半點兒生機,唯有他銀色的長鬚在隨風擺動。
兩人走到近前,慢慢停下腳步。
“豐兄……”
豐亨子的兩眼半睜半合,默默面對着沉寂的海水,許是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他消瘦的臉上似乎多了一抹笑意,卻又彷彿過於疲倦而難以支撐,如釋重負般的舒了口氣,然後緩緩的閉上雙眼。
“豐兄……”
樸採子與沐天元面面相覷,轉而又急聲呼喚。
與此同時,齊桓、齊香子、龍鵲、夫道子等人,也走了過來。
卻見豐亨子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如同泥塑崩塌,瞬間跌落粉碎,緊接着他的骨骼、鬚髮,亦碎裂成塵,唯餘長衫滑落在地。恰逢又一陣晨風吹來,瞬間捲起塵屑飄落入海……
樸採子與沐天元怔怔片刻,黯然嘆息。
齊桓瞪大雙眼,緊走幾步,雙膝跪地,苦澀道:“伯父……”
齊香子隨後倒地跪拜,帶着哭腔道:“師祖,一路走好……”
龍鵲與夫道子等人,唏噓不已。
“豐家主的修爲跌至地仙之後,便已無力迴天……”
“他如今僅有築基修爲,如何支撐他數千、上萬年的壽元……”
“來時隨風,去時隨塵,萬年的光陰,也不過風塵一場夢……”
“唉,天地尚有劫數,飛仙、天仙又如何,終究難逃一死……”
豐亨子死了。
一位原界的修士,歷經無數的煎熬之後,終於登上巔峰,成爲了至尊高人。卻因遭遇不測,又從巔峰墜落下來,帶着他的夢,化風隨塵而去。
而豐亨子的死,也使得原界戰勝神族的喜悅隨之蕩然無存。或者說,又使得衆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若是天地的劫數已無從逆轉,誰又能逃脫既定的宿命呢。
齊桓與齊香子跪拜過罷,撿起豐亨子遺留的衣衫,將其埋在數百丈外的山坡上,算是豐家主的衣冠冢。卻不比凡俗的規矩,沒有墓碑與香火,唯有一個小土堆,見證着歲月的變遷與宿命的輪迴。
正午時分,天光愈發的明亮。
天光映照之下,碧中透黑的海水顯得更爲幽深莫測。
原界的高人們與各家的弟子,已返回玉軒閣,或是歇息,或是加固陣法。樸採子與沐天元達成一致,神族大敗之後,暫時不敢進犯,且就地休整,等待玉虛子的召見。
“夫兄,你我若是見不到尊者,也回不去了?”
“來時的結界,已被封堵,除非再有上千枚震元珠強行破界,否則你我休想離開此地。”
“豈非是說,無先生他……”
龍鵲與夫道子,以及仲權、章元子、羌夷、魯仲尼與毋良子,還有二十多位地仙高手,依然留在海邊歇息。玉軒閣雖有陣法的防禦,卻擠滿了人,反而不如海邊的空曠自在。
高乾吃了虧之後,憤憤不平,又不敢聲張,與六個妖族的兄弟悄悄躲在一旁。
而齊桓則是帶着齊香子,坐在遠處的山坡上。豐亨子已身隕道消,只剩下一個土堆。兩人依然陪伴守護左右,像是守護着曾經的信念,即使信念化作塵埃,且不離不棄而初衷不改。
“無先生他……”
夫道子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龍鵲倒是不以爲然,擺手道:“無先生留在青龍郡,並非壞事。畢竟他得罪過尊者,若是尊者降怒,且不說後果如何,你我勢必受他連累!”
退路已然斷絕,某位先生已難以來到此地。而沒有他的率領,原界竟然大勝神族。他的存在與否,似乎已變得無關輕重。
龍鵲撫摸着絡腮鬍須,又道:“如今已過去多日,尊者遲遲沒有現身,神衛弟子,更是未見一個……”
“哼!”
十餘丈外,高乾與他的兄弟們坐在一起。
許是心有不忿,或是怨氣難消,他哼了一聲,暗暗恨道:“欺負高某,且等着……”
兄弟們感同身受,紛紛附和道——
“我妖族何曾遭此羞辱,真是欺人太甚!”
“高大哥的寶物竟然被那廝搶奪一空,怎奈他修爲高強,不然……”
“倘若祖師與無先生在此,他豈敢無禮!”
“諸位大哥,無先生亦曾欺負你我……”
“豈能相提並論,無先生拿你我當成兄弟,打罵隨意,不分彼此!”
“嗯,所言有理!”
“而無先生留在青龍郡,一時難以相見……”
“但願祖師早日歸來……”
七個妖族弟子雖然記恨龍鵲,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相互安慰,轉而看向遠方而神色期待。
便於此時,明亮的天穹下,突然飄來大片的烏雲。
須臾,烏雲中現出成羣的人影,由遠而近,卻形色怪異、遁法飄忽,猶如鬼魅重重,隨之殺氣凌亂而陰風大作。
“鬼族……”
“好大的陣仗……”
“既然返回,又何必如此……”
“只怕不妙……”
龍鵲與夫道子等人,起身觀望。
那成片的烏雲,乃是數萬的煉屍、鬼魂聚集所致。而其雖然陣勢驚人,卻顯得頗爲混亂,並不斷有光芒閃爍,還有一具具炸碎的煉屍墜下半空。
衆人不明究竟,急忙踏空飛起。
與之瞬間,烏雲之中衝出一羣人影,正是鬼赤與二十多位鬼巫。卻見遠處又冒出上千位壯漢,驅使着造型怪異的法寶,竟逼得煉屍、鬼魂狼狽逃竄……
龍鵲與夫道子,皆臉色微變。
“那是玉神殿的神衛弟子……”
“諸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