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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一股光芒直插天穹。
巨大的光芒,足有十餘里粗細,呼嘯着、盤旋着,撕碎夜色、穿透蒙氣,直上千裡、萬里之外,直達浩瀚星宇的盡頭。而其瘋狂的威勢不僅貫通天地,也波及四方、橫掃百里,隨之山峰搖晃,颶風狂卷,飛沙走石,轟鳴聲不絕於耳。
五元通天大陣,終於開啓。
而通天之門,又通往何處?
玉虛子所說的五元通天,乾坤再造,便是傳送至九霄雲外,直達另一片陌生的天地?
不過,有關末日的真相,與諸多疑惑,依然未見分曉。
無咎踏空而立,衣襬隨風捲動。他的嘴角,殘留着一抹血跡,他劍眉下的雙眸,透着凝重之色。
他的身後聚集着萬聖子、鬼赤、龍鵲、夫道子等數十位夥伴,各自擡頭張望而惶惶不安。
山谷之中,成羣的人影衝入光芒,相繼飛昇而起,遂即又一個接着一個消失無蹤。
萬聖子忍耐不住,悄聲道:“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哦,當年的白溪潭,便如這般……”
鬼赤疑問道:“白溪潭秘境……?”
“鬼兄有所不知,白溪潭的陣法連通異域,而此地的陣法更爲龐大,必然直達仙境……”
“何以斷定?”
“哎呀,事已至此,何須多疑,高乾……”
“萬兄……”
眼看着玉氏族人相繼消失在陣法之中,萬聖子早已是蠢蠢欲動。
山谷中的大陣,已然開啓天地傳送,無論是否抵達仙境,至少能夠幫着妖族擺脫末日之劫。更何況機緣就在眼前,他老萬又豈肯錯失良機。
鬼赤提醒道:“萬兄,只怕你難以如願!”
前方的數裡之外,依然懸空漂浮着六道人影,分別是玉虛子、玉真人、玉介子,以及三位玉神殿的祭司,不僅擋住了山谷中的陣法,也攔住了衆人的去路。
與此同時,數千玉氏族人已所剩無幾,大批的神衛高手,也相繼飛入光芒騰空而去。
只見玉虛子伸手撫須,不容置疑道:“此去路途遙遠,不敢大意。爾等先行一步,老夫隨後便至!”
玉介子與三位祭司,舉手稱是。
而玉真人衝着這邊看來,意有所指道:“無咎兄弟,若是有緣,來日再會,與你把酒暢談故國往事!”
他遭到鬼巫圍攻,又被神弓射了一箭,雖然傷勢無礙,卻讓他的話語中多了些許幽怨之意。而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儼然一個勝者的姿態。
無咎皺着眉頭,猶自神色不定。
玉虛子擺了擺手,叱道:“族中老幼若有閃失,老夫拿你是問!”
玉真人不敢多說,飛身而去。玉介子四人,隨其消失在通天的光芒之中。
玉虛子轉而踏空踱步,自言自語道:“此子揹着老夫找尋《道祖神訣》,又拋棄神衛,泄露行蹤,有負重望啊!”他擡眼一瞥,臉上浮出笑容,又道:“無論是心智修爲、或機緣運氣,你無咎遠遠勝過玉真人。而老夫尚有不解,你怎會知曉老夫的身家來歷呢?”
突然得到前輩高人的褒獎與肯定,換作他人,必然欣喜,而無咎卻搖了搖頭,苦澀道:“神洲九國仙門,唯有西周敗落。也是湊巧,我與西周玉山仙門的後人打過交道。好奇之下,便多方探尋。與叔亨決戰之前,順道拜謁仙門的遺址。當時我便有所推測,玉山仙門並未消亡,而是遠赴海外。之後遇到玉真人,閒聊得知,他從未踏足神洲一步,卻熟知九國地理風俗。而我依然不敢斷定,玉神殿與玉山仙門有關。直至我要毀了九塔,斬殺玉氏族人,引出玉前輩的同族相殘之說,而這……”
曾經的往事,不堪回首。而曾經的猜測變成真實,反而更加令人迷茫困惑。
無咎摸出一個戒子,輕輕扔了出去。
玉虛子已到了數十丈外,站穩身形,揮袖一捲,攝取戒子在手,從中取出一塊玉牌,與兩枚玉簡。玉牌上刻着字符,兩枚玉簡則是拓印着典籍功法。他端詳着玉牌,不解道:“天屏……武德……”
“天屏峰,爲玉山仙門所在。武德,仙門僅有的弟子,卻佔山爲匪,無惡不作,最終被我殺了。卻不想數十年後,我竟然見到了他的開山祖師。而我只想知道,你爲何封禁神洲,欺騙天下,你……”
無咎道出玉牌與玉簡的來歷,忽而心緒煩亂,欲言又止,苦澀的神情中多了幾分沮喪之意。
歷經千辛萬苦殺出神洲,誰料他的終極對手竟是神洲仙門的同道中人。即便揭曉了元會量劫的真相,又能怎樣呢,隨着五元大陣開啓,他再也無力迴天。他最終還是敗給了玉虛子,且敗得如此的徹底!
“呵呵!”
玉虛子倒是神色輕鬆,“砰”的捏碎了手中的玉牌、玉簡,含笑道:“這並非本門功法,不過是宵小之徒以玉山後人自居罷了!”他拍了拍手,又道——
“老夫玉虛子,便是神洲的玉山祖師,事已至此,也不妨與你如實說來!”
“哦?”
無咎的神色微微一凝。
山谷中的九塔法陣,依然光芒沖天。那呼嘯的狂風,凌亂的氣機,陣陣的轟鳴聲,令人心悸難安。遙遠之外,流星與地火此起彼落,使得動盪的長夜,平添了幾多變幻莫測。
便是此情此景,一位老者踏空而立,卻少了往日的威嚴,反倒是神色感慨而話語隨和——
“五元通天陣法開啓之後,便將持續四十九日。既然你執念難消,老夫便在離去之前與你留下一個交代,也算是與神洲故土,與天下的同道,留下一個交代……”
萬聖子聽得真切,暗暗僥倖。
他對於玉虛子的來歷沒有興趣,他所關注的是天外仙境。倘若陣法持續開啓四十九日,他便能帶着弟子擺脫末日困境。而鬼赤等人,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只要玉虛子沒有惡意,便意味着機緣降臨。尚不知那位高人又將吐露怎樣的真相,倒是值得期待。
“數千年前,正當神洲仙道昌盛之時,老夫開創玉山仙門,成就一方至尊,卻漸趨寂寞,便外出遊歷。途中偶得《無量天經》殘篇,從中獲悉天運玄機。之所謂天地輪迴,宿命既定。想不到老夫的有生之年,竟然要迎來一場滅世浩劫。而老夫自恃甚高,豈肯認命,於是帶着仙門子弟遠赴海外,尋求應對之法。所幸上天不負有心人,老夫終於有所收穫。”
“五元通天陣法?”
聽玉虛子如此一說,無咎禁不住問了一句。
“據占卜得知,量劫降世,萬物俱滅,天地歸於混沌,人力難以逆轉。來自上古的九塔陣法,乃是唯一的逃生途徑。而老夫打造陣法的數千年間,踏遍了部洲、賀洲、盧洲、原界各地,漸漸成爲仙道至尊,並一手創立了玉神殿。奈何族中子弟不堪大用,便調教了九大神族長老與三千神衛,還有兩大神殿使與十二祭司。老夫並不看重權柄,只求天下爲我所用。你無咎又該問了,爲何封禁神洲而不念故土之情呢?”
無咎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玉虛子所說的九塔陣法,與月族的月光之輦,還有他的月影古陣,應該同宗同源,只因佈設手段迥異而威力用途不同。
不過,那位玉山祖師雖然心機深沉,卻也橫掃天下,成就仙道至尊,堪稱一代奇人。而他的所作所爲有悖常理,且看他如何辯解。
“神洲的結界,自古便有,其用途與原界、玉神界相仿,只爲抵禦天災守護萬物,卻因年代久遠而破損不全。而老夫從上古秘笈之中,不僅從中找到了五元通天陣法,也找到了結界修補之法,便着手逐一嘗試。呵呵……”
玉虛子笑了笑,接着說道:“沒錯,整個神洲便是一座通天大陣,原界與玉神界亦是如此,卻因地域不同,陣法威力迥異,也使得各界的狀況大不一樣。而結界的好處顯而易見,即使不能抵禦浩劫,至少遠離了外界的侵擾。只可惜盧洲本土與賀洲、部洲的陣法先後被你毀去,最終只能放棄……”
“慢着!”
無咎突然打斷道:“神洲結界的用途,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吧。而五元通天陣法,亦非所指五座陣法。玉前輩若是甘願賜教,又何必有所隱瞞呢?”
“這個……”
玉虛子稍作遲疑,點了點頭道:“當初老夫也是以爲,五元通天陣法乃是五座陣法。其實不然,所謂的五元通天,與五元玄珠有關……”
“既然如此,玉前輩又爲何封禁神洲數千年?”
無咎再次打斷道:“我不信拯救蒼生之說,我只想聽到真相。”
玉虛子拈着長鬚,沉吟道:“真相……真相便是,五元玄珠與神洲結界有關。”
“哦,何爲五元玄珠?”
“說來話長,且容老夫與你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