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熱狗,一瓶可樂……”
海邊,夏北站在一輛復古的餐飲車前,一邊衝售貨員說着,一邊打開電子錢包準備付款。
就在這時候,耳邊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一個冰淇淋,他一起付款。”
夏北扭頭看去,只見薛傾俏麗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女孩微笑着,一隻手壓着頭上的遮陽草帽。海風拂動她耳邊垂落的鬢髮。白色的襯衣衣角打了個結,露出線條優美的小蠻腰,緊緊包裹着臀部的牛仔短褲下一雙玉腿修長筆直,腳下踩着人字拖,腳趾頭塗着淡粉色指甲油,顯得晶瑩剔透,粉潤可愛。
夏北一時有些發怔。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薛傾。
而與此同時,腦海中自然地浮現了開幕式時,薛傾在看臺上叫着自己名字,引發三十二支戰隊一片騷動的一幕,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冰淇淋的錢要一起付嗎?”耳邊傳來了售貨員的聲音。
夏北一驚,這纔回過神來,在售貨員一副看“不解風情的傻鳥”加“超級吝嗇鬼”的鄙夷目光中,趕緊付了錢。
“真巧。”
接過售貨員遞過來的東西,夏北轉身和薛傾並肩而行,選了海邊防波提綠道上的長椅坐下來,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來沙灘玩嗎?”
“不是巧,我跟着你來的。”薛傾輕輕抿了一口冰淇淋,笑眯眯地道。
夏北睜大了眼睛,下巴差點掉地上。
今天是休戰期,戰隊放假自由活動。夏北一直沒來過白鷗島,對於聞名全國的白石沙灘慕名已久,乾脆自己來逛逛。
這一路上,他可是先是乘坐地鐵,又轉了兩趟懸浮公交才抵達這裡的。
“哈哈,嚇到了吧?”薛傾被夏北的表情一下逗笑了起來,“會不會很興奮很得意?”
“心跳有點快。”夏北喝了一口可樂,咬着吸管道,“沒覺得我有欠你錢啊。”
“嘖嘖,”薛傾目光閃閃地看着夏北,“化解得很機智嘛。”
夏北笑道:“在圖書館天天被你們這幫女生調戲,再笨也拿給你們喂經驗喂升級了。”
薛傾咯咯笑了起來。
過去在瀚大,女生們被問到去哪裡的時候,常常用“調戲夏北去”來指代去圖書館。
一個兩個也還罷了,當全校三分之一的女生都這樣說的時候,夏北被你來我往絡繹不絕地調戲得有多慘,就可想而知了。
而私底下討論,女生們發現,之所以喜歡調戲夏北,其實並不是僅僅是因爲夏北長得好看。
大家只是覺得,每當在圖書館看見這個坐在窗前的陽光中,靜靜看書的乾淨男生,會有一種自然的親近感。
就像自家的哥哥或弟弟。
那是一種很安全很無害的感覺。
他性格溫和,態度也不厭其煩。在他面前,你根本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激怒了他,所以,有時候就自然而然變本加厲。
老話說女人是老虎。
當女人已婚,或者一羣女生湊在一起的時候,這句老話就是真理。
只是……
薛傾笑着望向遠方的目光,一時有些出神。
她想起了夏北被孫季柯帶人圍攻時,他頭上的鮮血滴落襯衫,滿身塵土,依然倔強而立的身影;想起了新聞中,他面對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鏢時,那如同猛虎一般的身姿……
而更重要的是,在被趕出了瀚大之後,哪怕他被孫家圍追堵截,也沒給自己打過一個求助的電話,反倒轉身走進了長大,並最終在此時此刻坐在自己的身邊。
這裡是白鷗島。
而下一場比賽,長大將對陣瀚大!
想起張銘那天用近乎崇拜的口吻所告訴自己的那些關於夏北在背後出謀劃策的秘密,薛傾忽然覺得,無論是自己,還是瀚大的其他女生們,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靜靜坐在圖書館裡的男生。
飛快地瞟了夏北一眼,薛傾忽然覺得臉頰有些微微發燙。
儘管同樣是坐着,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的夏北,遠比以前瀚大圖書館的夏北更有侵略性,身上散發着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氣息。
“真沒意思……”當夏北的目光投過來的時候,薛傾躲開視線,哼了一聲,伸手往遠處沙灘一指,“我是和朋友一起約着來潛水,過來買冰淇淋,正好看到你買東西。”
夏北順着薛傾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海邊太陽傘如同叢林裡的蘑菇一般,花花綠綠。沙灘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時也分辨不出薛傾的朋友是哪幾個。
“對了,先恭喜你,長大前兩場比賽打得很漂亮,”薛傾吃着冰淇淋,問道,“下一輪你們就碰瀚大了,怎麼樣,有多少把握?”
這個話題,讓氣氛有些微妙。
不久之前,兩人都還是瀚河大學的人。夏北在瀚大讀了六年,而薛傾更是校隊的主力。在那裡的日子,是人生中抹不去的回憶。
可如今,當兩人坐在這裡聊天的時候,卻是站在瀚河大學的對立面上。
夏北扭頭看着薛傾,沒回答問題,卻忽然問道:“努力了這麼久,臨到頭卻退出戰隊,你會不會覺得難過?”
“難過啊,”薛傾沒有絲毫忸怩地點了點頭,“不過,留在隊裡看見那些人,我會更難過。”
“可長大一直都是瀚大的死敵,我記得以前你還去論壇跟長大吵架的……”夏北問道,“曾經的死敵擊敗瀚大,感情上會不會……”
“不會,”薛傾乾脆地道,“沒聽說變了心的女人最可怕嗎?”
“這是什麼比喻……”夏北哭笑不得。
“快說,有多少把握?”薛傾瞪着夏北道,“開幕式上,我可是公開向你表白了,要是你輸了,我臉面很不好看哦。”
“你是不是對錶白這個詞有什麼誤會?”夏北一臉錯愣,“你就是叫了聲加油而已。”
“對啊,明白無誤地表明我的立場,這不就是表白嗎?”薛傾抿着嘴笑道,“不然,你想讓我在開幕上上喊什麼?我喜歡你嗎?”
夏北摸了摸鼻子,抗議道:“夠了啊,調戲要適可而止……”
“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呀。”薛傾一臉無辜。
“呃……剛纔你問我們對陣瀚大有多少把握是吧?從我的角度來說,大概有九成吧……”夏北咬了一口熱狗,裝沒聽見,把話題轉開。
一些純情小男生或許會把這樣的話當作對方用玩笑口吻說出來的真心話,但對於夏北來說,這僅僅是玩笑而已。
一個從街頭走進大學,幾乎身無分文,需要兼職幾份工作才能養活自己,連外出吃飯看電影都沒錢的窮小子,任何美麗的幻想都是奢侈。
他和那些趴在櫃檯上叫“夏北哥哥”,讓自己幫忙找書,或者乾脆勾着自己下巴說“夏北,從今天起你就是老孃的人了”的妖女之間,有着一條無形卻分明的界線,跟薛傾更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種話他從來不會當真。
薛傾看着夏北的側面,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展顏一笑,問道:“九成?很自信哦?”
“別忘了我是從瀚大出來的。”夏北笑道,“如果當間諜的話,那也當了整整六年了。況且,這次你和張銘都退出了,我要是還沒幾分把握,那豈不是對不起你們?”
“對哦。”薛傾點頭道:“我聽張銘說,其實這幾年來,一直是你在背後幫他設計戰術。就連他能進瀚大校隊,也都是你幫的他……”
“他都跟你說了?”夏北有些意外。
“張銘可比你老實多了……”薛傾託着下巴,哼了一聲道,“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是個天行戰術高手,藏得夠深的。難怪不聲不響進了長大,也沒給我打過一個求助電話。”
夏北喝了一口可樂,說道:“還沒走投無路啊。”
“走投無路的時候,你會找我求助嗎?”薛傾認真地看着夏北。
“會吧……”在薛傾明亮的眼睛中,夏北敗下陣來。他清晰的記得自己離開瀚大的那一天,開車追出來的薛傾的眼睛。
和現在一樣。
“那就好。”薛傾笑了起來。
“對了,”夏北咬着熱狗問道:“聽說你轉學了?”
“嗯,新港學院,其實就是最後拿個畢業證……”薛傾說着噗哧一笑,“這次他們戰隊也有參賽,不過抽籤比你們還倒黴,第一輪就撞上山海大學,被淘汰了。”
“我聽說了……”夏北也笑,問道,“對了,這次參加了新秀選拔嗎?準備去哪個俱樂部?”
今年,薛傾和張明一樣是大四畢業,面臨新秀選拔,是踏入職業天行界的第一站。
按理來說,離開了瀚河大學戰隊,她也是沒資格參加選秀的,只能以自由試訓籤c等合同進入職業圈。不過據夏北的瞭解,以她的關注度,這根本就不是問題。
只要她點頭,不知道多少俱樂部願意放棄大學選秀的s級名額,並付出一大筆培養金和聯盟罰金呢。
不過,讓夏北沒想到的是,談到這個話題,薛傾的目光卻黯淡下來,搖了搖頭道:“我今年沒有參加選秀。”
“哦?”夏北驚訝地道:“爲什麼?”
“這是我轉學的條件……”薛傾淡淡地道,“不然的話,他們不放我走。”
“就爲了轉學?”夏北難以置信:“你退出戰隊也用不着轉學啊,在瀚大再讀幾個月……”
“老孃看到孫季柯就噁心。”
當身邊這個皮膚白皙,秀氣嫵媚的女孩,搖晃着修長的雙腿,盯着腳上的人字拖,悠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夏北忽然覺得,陽光好像在她的身上灑下了一層金粉。
有一種萌萌亮亮的感覺。
“可是……”夏北張了張嘴,忽然覺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先說明哦,這可不是爲了你……況且我也不想讓瀚大拿我的培養金……”薛傾扭頭看着目瞪口呆的夏北,抿嘴笑道,“你想幫我的話,那就跟趙燕航他們說,一定要打贏這場比賽。我可不想看見孫季柯得意的樣子……”
“好!”夏北乾脆地答應了,問道,“那你準備參加自由試訓了?”
“嗯,”薛傾點了點頭,一臉不在乎地道,“進職業圈而已,不管是s級選秀名額的超級新人合同,還是自由試訓的e級合同,等到以後站在頂級聯賽,都沒什麼區別。”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夏北靜靜地看着薛傾,良久,笑了起來,說道:“以你的天賦,我覺得你未來一定會成爲最頂級的暗影刺客。”
“是吧?!”薛傾的眼睛亮了起來,側過頭來笑問道。
而不等夏北迴答,她就笑着用力一點頭:“我覺得也是!”
海風吹來,揚起女孩的髮絲。她嘴角微翹,明亮的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